“不。我只是不餓。僅此而已。”

    “痛苦會讓你瘦得皮包骨頭?！敝Z爾斯小姐帶著沉郁的口吻說。

    “我想不會?！?/p>

    “我會給你準備一盤食物，放到那邊的桌子上，”希戈勒夫人說，“你現(xiàn)在就給我過去坐下。我不想再聽你多說一個字兒。每種食物都剩了不少，這你你不用操心?！?/p>

    胖查理坐到她所指的位子上，轉(zhuǎn)瞬之間，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盤子，里面的食物堆得像座小山：燜豆子、燜米飯、甜馬鈴薯布丁、豬肉干、咖喱羊肉、咖喱雞、炸大蕉，還有一份鹽漬牛蹄。胖查理一口都還沒吃，就已經(jīng)覺得胃疼了。

    “其他人呢？”他說。

    “你父親的酒友們都去喝酒了。他們準備在某座橋上舉行釣魚活動，作為對他的紀念?！?水桶大小的旅行杯中還剩下點咖啡，希戈勒夫人把它們倒進水槽，又將一壺熱氣騰騰剛煮開的咖啡灌了進去。

    鄧薇迪夫人用紫色的小舌頭把手指舔凈，拖著腳蹭到胖查理的座位旁，他盤子里的食物還一點都沒動。胖查理小時候堅信鄧薇迪夫人是個女巫，而且不是個好女巫，更像是那種惡巫婆，孩子們必須把她推進烤爐才有機會逃走8。胖查理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沒見過鄧薇迪夫人了，但他現(xiàn)在還是不得不克制住驚聲尖叫、鉆進桌子底下去的沖動。

    “我這輩子，”鄧薇迪夫人說，“見過很多人過世。等你年紀大了也會看到的。所有人都會死，只是時間早晚?！彼D了頓，“不過，我從沒想過這事也會發(fā)生在你父親身上?！彼f著搖了搖頭。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胖查理說，“他年輕的時候？”

    鄧薇迪夫人撅著嘴，透過很厚很厚的眼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搖搖頭?！澳鞘俏疫@輩子之前的事了，”她就說了這么一句，“快吃你的牛蹄吧?！?/p>

    胖查理嘆了口氣，開始吃東西。

    下午晚些時候，屋里只剩他們兩個人。

    “你今晚準備睡在哪？”希戈勒夫人問。

    “我想我會去找一家汽車旅館?！迸植槔碚f。

    “可我家就有間上好的客房啊，而且不遠處還有一所上好的住宅，你一眼都沒看過啊，要我說，你父親肯定希望你住在那里。”

    “我習慣一個人住了。而且也不想睡在我父親家里?！?/p>

    “好吧，反正浪費的也不是我的錢，”希戈勒夫人說，“但你總要想想如何處理你父親的房子，還有他那些東西?！?/p>

    “我不在乎，”胖查理說，“我們可以搞個舊貨大甩賣，把它們弄到eBay上，或者扔進垃圾場?！?/p>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希戈勒夫人從一個餐柜抽屜里，翻出一枚系著紙簽的門鑰匙?！八嶙邥r，給了我一把備用鑰匙，”她說，“以防他把自己的鑰匙丟了，或者鎖在屋里，諸如此類的情況吧。他過去常說，要不是腦袋連在脖子上，他會把腦袋也弄丟的。你父親在賣掉隔壁的房子時對我說，別擔心，卡莉亞娜，我不會走遠的。從我記事時起他就住在隔壁，可現(xiàn)在他覺得那房子太大了，需要換一所……”希戈勒夫人一邊說，一邊領(lǐng)著查理走到路邊，用她那輛栗色旅行車帶他駛過幾條街，最終來到一所單層木屋前。

    她打開前門，兩人走了進去。

    屋里的味道很熟悉。淡淡的甜味，仿佛上次有人使用廚房時，做了巧克力小甜餅，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屋里很熱，希戈勒夫人把他領(lǐng)進一間很小的客廳，打開窗式空調(diào)。它發(fā)出轟鳴，并開始搖晃，散播著濕漉漉的牧羊犬的氣味，然后才把熱空氣移走。

    一張胖查理小時候就存在的老沙發(fā)旁邊堆著幾摞書，周圍有幾張帶鏡框的照片。有一張黑白的，是胖查理媽媽年輕時照的：秀發(fā)盤在頭頂，又黑又亮，身上穿著閃亮的裙子。旁邊有張胖查理的照片，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站在一扇玻璃門邊，所以一眼看去就像是有兩個小小的胖查理，肩并肩站在那里，一臉嚴肅地從照片里盯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