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存在著“另一個威爾遜”,這個男人具有強烈的自尊,對其他的人,不管是個人還是集體,都抱有真切的關愛。這就是那個在普林斯頓作為一個學生在智力上和情感上實現(xiàn)著自己的威爾遜;他在這里從事著出色的教學和寫作工作,并由于成績顯著而被六所大學聘為校長,最后他接受了任命,成為了普林斯頓大學的校長;他給他母校注入了新的目標和刺激因素,同時也留下了改革的持久烙?。凰谛聺晌髦菀圆呗灾苿冱h首,從而得以推行他的改革計劃;在1912年,他領導他的少數黨取得全國性的勝利,在1916年他又重演了這一幕;他在華盛頓親自掌控立法項目的通過,穩(wěn)步結成被認為是不可能達成的聯(lián)盟,正面進攻或側翼包抄對手,充分地履行他對選民的承諾;他以高度靈活的戰(zhàn)略,從1912年開始,使民主黨從鄉(xiāng)野的、個人主義的和保守的組織,變成1916年的更加自由主義的、集體主義的和具有都市精神的政黨;當他想要說服人們時,他經常展現(xiàn)一種能夠激發(fā)人們的超凡的能力;任何一屆總統(tǒng)都沒有能夠像他那樣,帶給白宮一個明確而又深思熟慮的政治領導概念;他不但是社會力量的疏導者和催化劑,而且是一位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領導者,他在教育政策、政府工作、政黨和立法導向以及為成立一個新的國際組織而付出的努力等方面,都翻新改造了他的政治世界。
眾所周知,1919—1920年,威爾遜在成立國際聯(lián)盟問題上毫不妥協(xié)的態(tài)度,奠定了他在人們心目中頑固而獨斷的個人形象。在此,歷史又一次開起了玩笑;這位甚至在20世紀40年代被好萊塢拍成電影的有原則的英雄人物,卻在20世紀50年代變成氣量狹小而又剛愎自用的人物;到了20世紀60年代,他又變成公司資本主義(corporate capitalism)的帝國主義代言人(將來的定論可能會再次改變這個形象)。人們可能會感到,無論他有什么失誤,如何缺乏靈活性,威爾遜的確也對他的對手做出了讓步——尤其是對以威廉·霍華德·塔夫脫(William Howard Taft)為代表的國際主義共和黨人——但是,他始終沒有能夠贏得亨利·凱伯特·洛奇(Henry Cabot Lodge)這位在國會的權力體系中掌握實權的保守的共和黨領導人的支持。通過與那個貪得無厭的對手的一再妥協(xié),他可能錯失了這個他原本要在1919年的全國巡回演講和1920年的大選中提交給美國人民的議題。錯失只是短期的,他本來可以挽救這項在將來人民可能會支持的事業(yè),而不是放棄這個至關重要的集體安全原則,因此他錯失的不僅是國聯(lián),而且也錯失了這個議題。
威爾遜對這一議題的處理,不能脫離1919—1920年間短期的國會和選舉的狀況,當然也不能脫離20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的長期戰(zhàn)略,當時,有關“殉道總統(tǒng)”(martyred President)的可怕預言將會變成現(xiàn)實;隨著希特勒的征服行動,一種新的國際主義將會產生,這也將為美國參加一個新的世界組織奠定基礎。
然而,問題仍然存在:為什么這個專橫的政治家竟然如此一敗涂地,沒有能夠實現(xiàn)他所珍視的直接目標——讓美國成為國際聯(lián)盟中的一員。在分析這一謎團時,回憶一下下列內容可能是有所助益的,盡管自尊程度低會讓一些潛在的領導者喪失領導能力,它也可以驅動其他潛在的領導者去追求名望和榮耀,以便克服他人對自己存在價值的懷疑。威爾遜似乎始終就是這種情況。喬治夫婦認為,“他需要他的朋友來證實他對自己的偉大命運及人生價值的信仰——這種信仰如此容易被外部的攻擊所動搖,只是因為他的內心深處曾遭受過殘酷的折磨。他需要他們頌揚他的大公無私的理想主義,特別是當他的詆毀者粗暴地剝除他精心裝飾的合理化偽裝時,尤其需要其他人的稱頌”。在挑戰(zhàn)像洛奇這樣的反對派時,他可能始終表現(xiàn)出了一種征服對手的需要,而這是為了證明他作為一個領導者具有的杰出才能。羅伯特·圖克爾(Robert Tucker)注意到,他一旦獲得一種特定的領導角色,“就立刻利用這種領導角色來支持或者推行新的想法、對新政策的嘗試和新的計劃,如果取得成功,那么所有這些將為他帶來更大的榮耀,很可能會為他開辟通往更高的領導地位的路徑,同時帶給他為取得進一步的領導成功的更大機遇”。這樣一種對領導的理解的確頗有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