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一個家庭內(nèi)部的傳說,一天早晨,年輕的托馬斯·伍德羅·威爾遜在出席一個喜宴在婚禮后或在蜜月旅行出發(fā)前舉行。——譯者注(wedding breakfast)時遲到了,他的父親在向賓客們致歉時竟然精心編造說,小托馬斯是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又長出了一根胡子而興奮不已,因而耽誤了著裝,這才來晚了。他的一位堂兄回憶說,此時,一片痛苦的紅暈掠過他的臉頰。但他從來沒有公開反對過他的父親;那很可能是一種毫無希望的對抗。他的父親被他的教徒們稱為“博士”,他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臉威嚴。在社區(qū)中,他是一個主宰者;在家庭中,他是一個專制君主;在講壇上,他可以滔滔不絕地傳經(jīng)布道;而在他的牧師住宅里,他又成了一個言辭刻薄的人。而他的這個兒子——至少在這個男孩自己的眼里——是丑陋、愚鈍和毫無價值的。
盡管這位博士竭盡全力在家里教育小托馬斯,在教堂里鼓勵他,但這個男孩直到九歲才學習寫字母,直到十歲才上學,到了十一歲才能夠順利閱讀。后來,他曾迫使他兒子三次、四次、五次地重寫他的作文,直到完美無缺。但是小托馬斯,像甘地早年那樣,既不擅長于學習,又不擅長于體育。他僅僅勉強獲得進入戴維森學院(Davidson College)學習的機會,但是由于某種身體上或情感上的疾患,不到一年他就離開了這所大學,這導致在此之后的15個月中,他一邊在家休養(yǎng),一邊大量地閱讀書籍。這是他身體上第一次出現(xiàn)大問題,此后每隔幾年,這種狀況就會以不同的形式折磨他一次,直到1919年達到極度衰竭。
我們并不確切地知道在這棟平靜的牧師住宅內(nèi)曾發(fā)生過什么。毋庸置疑的是,博士為他兒子愚蠢的表現(xiàn)感到沮喪不已?;蛟S,在他看來,這個男孩似乎是爭奪母親寵愛的對手。我們只能猜測。但是,似乎的確很明顯,“小托馬斯”似乎是一件物體,被推入和壓進一個預先設定好的模具中,當這個物體拒絕去適應這個模具的時候,他就成為了父親很難掩飾的敵意針對的目標。博士的意思是很清楚的,“只要按照我的標準來做,我就保證讓你通過”——這樣的一種信息抑制了內(nèi)在自尊的發(fā)展。
小托馬斯對他的父親懷有不同的情感,既愛又恨,既畏懼又尊崇。博士有的時候會很嚴厲而又苛刻;有的時候他也會很有趣,快樂,讓人感到親切。后來,他的這個兒子談到了自己對他父親的強烈的愛和微妙的忠誠;他不但抑制住了對他父親明顯的敵意,而且他把這種敵意轉(zhuǎn)化成為一種不同尋常的對父親的關愛,直到其生命的盡頭。他深愛他的母親,一位退休在家的婦女;他還和他的姐姐們保持著聯(lián)系,她們可能對威爾遜在后來的歲月中與中年女性之間形成的熱情洋溢的文學友誼起到了中介橋梁的作用。
但是精神上的傷痕是深刻而持久的。對受到傷害的自尊進行補償?shù)男枰蔀楹髞硗栠d的道德說教、以救世主自居的教條主義以及尋求個人權(quán)力的根源。在普林斯頓,威爾遜和他的朋友及支持者絕交;在新澤西州,他與民主黨領導人斷絕關系;他與自己政府內(nèi)部的助手及官員之間,存在著愛恨交織的關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國際聯(lián)盟問題上,表現(xiàn)出“不屈不撓的”立場——所有這些和其他的緊張態(tài)勢以及激烈爆發(fā),都可視為源于針對他父親和后來的其他權(quán)威人物的被壓抑的敵對情緒所導致的僵化和教條主義的行為模式的組成部分。這種模式成為許多與威爾遜同時代的人反對的目標;這些人不僅包括勞埃德·喬治(Lloyd George)和克里蒙梭(Clemenceau)(他說威爾遜談吐像基督耶穌,但行為卻像勞埃德·喬治),而且包括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他也感覺威爾遜像上帝;還有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他在凡爾賽將其概括為一個裝模作樣,只會布道且容易被狡猾的人所蒙騙的堂吉訶德;最后是威廉·艾倫·懷特(William Allen White),他呼吁人們通過重擊來釋放威爾遜潛意識中的“令其痛苦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