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婭永遠(yuǎn)是用年長者對年幼者的態(tài)度和舒拉談話，有時候她對他不客氣地說：

　　“舒拉，扣好鈕扣！扣子哪兒去啦？又揪掉啦？給你老縫不完。你是故意地往下揪嗎？只好你自己學(xué)會縫扣子吧?！?br/>
　　舒拉完全由她照管著，她不倦地關(guān)心他，但是對他也嚴(yán)厲。有時他做什么不對的事情使她生氣了，她就叫他“亞歷山大”

　　?—這比平常叫“舒拉”

　　聽著嚴(yán)重得多呀。

　　“亞歷山大，你的襪子又奇啦？馬上把襪子脫下來！”

　　亞歷山大馴服地把長統(tǒng)襪子脫下來，卓婭就自己織補所有的窟窿。

　　弟弟和姐姐總是離不開的：他們在同一時刻睡覺，在同一時刻起床，一起往學(xué)校去，一起回家來。雖然舒拉差不多比卓婭?。矚q，但是他們的身材幾乎一樣的，并且舒拉比卓婭力氣大得多。他是一個地道的健壯孩子，可是卓婭始終是瘦的，從外表上看是脆弱的。老實說，卓婭一次一次地申斥舒拉，已經(jīng)有些使他感覺討厭了，但是他反抗的時候很少，并且即使在爭吵最激烈的時候，他也沒有推她或打她一下的意思。他差不多關(guān)于一切問題都永遠(yuǎn)聽從她，并不和她爭辯。

　　在他們升到四年級的時候，舒拉說：

　　“現(xiàn)在到頭啦。我不再和你坐一張書桌啦。我跟丫頭挨著坐夠了！”

　　卓婭冷靜地聽完就堅決地回答說：

　　“你還是要和我挨著坐的，不然的話你在上課的時候就要放鴿子玩，我是知道你的脾氣的?！?br/>
　　舒拉堅持自己的獨立，吵了一會兒。我沒干涉他們。９月１日晚間我問舒拉說：

　　“舒拉，現(xiàn)在你和哪一個男孩子挨著坐呀？”

　　舒拉又皺著眉又微笑地回答說：“那個男孩子的名字叫卓婭，難道能拗過她去嗎！”

　　……我很想知道和別的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卓婭的態(tài)度是什么樣子。我所看見的只是她跟舒拉在一起，和在星期日跟在我們亞歷山大道（街名）上跑著的小孩兒們在一起的情形。

　　小孩兒們也像舒拉那樣喜歡她，服從她。在她由學(xué)?；丶业臅r候，他們由很遠(yuǎn)處就憑著紅絨繩帽子，矯捷的步子認(rèn)出她來，并喊叫著奔向她去。在他們的喊叫里只能聽出：“你給我們念！跟我們玩！

　　給我們講！”卓婭就把書包交給舒拉。

　　把兩臂大大張開，想盡量把向她擁上來的小孩兒們都摟在懷里。這時她是愉快的，活潑的，由于走路和天冷，微黑的兩頰顯得發(fā)紅。

　　有時候把他們按身材大小排成一隊，她就和他們像軍隊一樣，正步走，唱著她在楊樹林時就學(xué)會的歌：“同志們，一起勇敢向前走……”有時候和小孩子們玩打雪仗，但是，她是用長者的態(tài)度：謙讓，小心。舒拉一打雪仗就把世界上一切都忘掉了：投了一陣，躲過對方投來的雪團，又努力向前打去，不給敵人留一秒鐘的喘息時間。

　　這時卓婭就喊：“舒拉，他們是小孩兒呀！……你去吧！

　　你不懂得，對他們不可以這樣?！?br/>
　　嗣后她又用小雪橇拖著小孩兒們滑雪玩，并且始終照顧著他們，給他們扣好衣扣，圍好脖子，不讓任何一個小孩兒的耳朵被寒風(fēng)吹了，不讓雪灌進(jìn)小孩兒們的氈靴里去。

　　有一次在夏天，我下班回家，看見她在水池子旁邊被一群小孩兒包圍著。她坐在地下，兩手抱著膝，沉思地看著水給孩子們小聲講什么。

　　我向前走近了些。

　　我聽她說：“……太陽高高地照著，井在遠(yuǎn)處，天氣很熱，小伊凡全身流著汗。他忽然看見地下放著一個山羊蹄甲，蹄子里滿盛了水。小伊凡就說：‘阿遼奴什卡姐姐呀！我喝這蹄子里的水吧！’‘別喝，小弟弟，喝了你就變成山羊了’……”

　　我輕輕地走開了，盡可能地不碰著樹枝，不驚擾孩子們。

　　他們?nèi)劬珪竦芈犞?，臉上全表現(xiàn)著對那不聽勸告的、失敗了的小伊凡的惋惜，而卓婭則絲毫不差地、帶表情地重復(fù)著瑪夫拉·米海洛夫娜外祖母的悲哀的語調(diào)給他們講故事……卓婭對待和她年齡相同的孩子們的態(tài)度怎樣呢？

　　有一段時間，她曾和鄰家的女孩子璉娜一氣往學(xué)校去。嗣后我忽然看見她們往學(xué)校去和由學(xué)?；丶叶疾灰粴庾吡?。

　　“你和璉娜吵嘴啦？”

　　“沒有，沒吵嘴。不愿意和她交朋友就是了?！?br/>
　　“為什么呀？”

　　“你知道哇，她老是對我說：‘你給我拿著書包?！袝r候我替她提，可是以后我就對她說了：‘你自己提著吧，我有自己的書包哇?！阒溃绻胁』蚴巧眢w弱，我就替她提了，這對我并不是難事?？墒菬o故地為什么替她提呀？”

　　舒拉也證明說：“卓婭說得對，璉娜是個貴族小姐?！?br/>
　　“那么你和達(dá)娘為什么也不好了哇？”

　　“她太好撒謊。無論她說什么，結(jié)果全是假話?，F(xiàn)在我一點兒也不能相信她。如果不相信她，怎能跟她交朋友呢？再說，她不公正。我們做打木棒游戲的時候，她總是作弊。在報數(shù)時她也取巧，避免受罰。”

　　“你應(yīng)該告訴她這樣不好?！?br/>
　　“卓婭給她講過多少次啦！”舒拉插嘴說，“同學(xué)們?nèi)f過，連老師麗基亞·尼柯萊夫娜也說過，可是怎能說動她呀！”

　　我很擔(dān)心，是否卓婭對于別人要求過嚴(yán)，是否她在全班里孤立氣來了。抽出一些時間，我就拜訪麗基亞·尼柯萊夫娜去了。

　　麗基亞·尼柯萊夫娜仔細(xì)聽了我的話之后沉思地說：“卓婭是很耿直、很公正的女孩子，她永遠(yuǎn)對同學(xué)們直率地當(dāng)面說真理。最初我還擔(dān)心她會惹得同學(xué)們反對她哪，可是不對，并沒有發(fā)生這樣的事。

　　她總喜歡說：‘我擁護(hù)正義。’同學(xué)們也看見了她確實在實際上堅持正義。你知道哇，”麗基亞·尼柯萊夫娜微笑著補充說，“最近有一個男孩子在眾人面前大聲問我：‘麗基亞·尼柯萊夫娜，您說您沒有偏向誰，難道您不喜愛卓婭嗎？’老實說，我被他問得楞住了，可是接著我就問他：‘卓婭沒幫助你做算題嗎？’他回答：‘幫助了。’我又問另外一個孩子：‘幫助你了嗎？’‘也幫助我了?！畮椭懔藛?？

　　幫助你了嗎？’結(jié)果是卓婭差不多為所有的同學(xué)們都做了些好事?！跄懿粣鬯?？

　　’我問。他們?nèi)饬耍麄內(nèi)矚g她，你知道哇，他們尊重她，這可不是對于任何這樣年齡的人都可以這樣說的?！?br/>
　　麗基亞·尼柯萊夫娜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她又繼續(xù)說：“她是一個很堅決的女孩子，只要是她認(rèn)為正確的，她絕對堅持不讓。孩子們了解：她對于一切人都是嚴(yán)格的，對于自己也是嚴(yán)格的；對于別人嚴(yán)格，對于自己也嚴(yán)格。和她交朋友，當(dāng)然不容易?？墒呛褪胬慌笥涯蔷屯耆橇硗庖换厥铝耍丙惢鶃啞つ峥氯R夫娜又微笑著說，“他有很多朋友。

　　順便我也告一狀：他欺負(fù)女孩子們，他擋住她們的路，揪她們的辮子。關(guān)于這個問題您一定要跟他談?wù)?。?/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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