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假英雄主義與牛角尖

繁辭集 作者:王統(tǒng)照


才質(zhì)能力的不齊一,時勢經(jīng)驗的醞釀,誰能否認英雄的存在?而且英雄在歷史中造成多少成績與建立了不朽的人格,遺留下可歌可泣的史實、軼事,卡萊爾在《英雄與英雄崇拜》一書中闡發(fā)盡致,不須再來復(fù)述。(雖然我不是對此書有絕對的贊佩。)

但政治上治人、治法兩派的爭論也由此起。過度傾向了英雄主義,便不免倚恃,不免只專重一時的幾個人的活動,而忽視了群體力量的消長、來源?!@是從英雄主義的優(yōu)勝處說。

專擅,空想、夸大、浮躁,千古一例,專事崇拜英雄的民族心理很容易走上這樣崎嶇的小徑,因此造成多少紛爭、仇怨,以及留與人民不可避免悲劇。

誰能否認義大利建國的三杰之一馬志尼是英雄?是愛國、愛民族的健者?(他甚至主張家族觀念是永存的神性,是人類生存的一種要素的極端學(xué)說者。)以他的熱情,他的學(xué)養(yǎng)有素,他身經(jīng)的顛連痛苦,有時還不免主張上過于偏傾,(他對于近代民族主義運動建立下堅固的基礎(chǔ),但究竟是對自己的民族過分偏愛。所謂義大利民族的命運,義大利民族的使命等,平心論去,都難免夸張自大。)何況是后來的假英雄!存其空名,遺其精神,動不動將自己的民族,比做神裔,將自己的行為,比做全世界需求的使命,什么法理、民意、人道,一概可以踏碎,視等“英雄”們皮靴下的塵土。毀壞多少生命,餓死多少兒童,……都不值“英雄”們的一笑。還自以為是奉了神命的天之驕子,是風(fēng)云變幻中的巨人。對他們親近的人民尚且如此,至于犧牲他民族,想圓成英雄迷夢,更是“替天行道”,視為當(dāng)然。

瘋狂的“假英雄”主義,非踏著白骨,浴著血流,走入牛角尖中去不止。禍福所關(guān),多少生命全拴在幾個人的腳鏈上作髑髏的跳舞,所為何來?

這不是歷來的,尤其是現(xiàn)代的人類悲哀嗎?

群力的制裁,群力的覺醒。難道以文化自詡的人群,就永無聲響地隨著這“假英雄”主義的符咒,向牛角尖中自掘墳?zāi)梗?

究竟什么是人類最高貴最不朽的東西?在“假英雄”主義者腳下流轉(zhuǎn)的民眾總有一日會在心靈與行動里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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