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前場次日下午四點(diǎn)。
:同前場。
:杜任先 王樂民 唐石青 楊柱國 林樹桐 栗晚成 程二立 荊友忠
〔幕啟:地點(diǎn)仍同前場,但是增加了兩三把椅子和一個衣帽架。架上掛著一件草黃色的皮大衣,一件細(xì)呢子的軍服上身,都合乎志愿軍首長們的制服的規(guī)格。三屜桌上放著幾瓶各樣的酒和一些酒杯,小桌上有幾碟糖果、鮮果和香煙,象是要開個小酒會的樣子。寫字臺上收拾得整整齊齊,亂堆著的文件已經(jīng)都收拾起去。
〔杜任先還是茶房打扮,正往花瓶里插花。然后,他看了看屋中,用抹布東擦一把,西擦一把,力求室內(nèi)出色整潔。
〔王樂民進(jìn)來,四下里看了一眼。
杜任先:科長看行不行???
王樂民:很好!唐處長呢?
杜任先:在里邊呢。
王樂民:處長,我請林處長來吧?
唐石青:好吧!
〔王樂民下。唐石青和楊柱國先后出來。
楊柱國:布置得很好啊,杜同志!
杜任先:我哪會這一套,都是現(xiàn)學(xué)的。
唐石青:在咱們這個社會里,最大的幸福就是有機(jī)會學(xué)習(xí)。什么都在建設(shè),什么建設(shè)都是學(xué)問,什么學(xué)問都是公開的,給我們無窮無盡的學(xué)習(xí)機(jī)會。
楊柱國:前天,你告訴我:既然接近科學(xué)家,就應(yīng)該抓緊機(jī)會學(xué)習(xí),我一定要有計劃地學(xué)習(xí)業(yè)務(wù)!
唐石青:你可是還沒給我找來關(guān)于“碧螞一號”麥子的詳細(xì)說明!
楊柱國:我一定給你找到!
〔王樂民同林樹桐上。
唐石青:歡迎!歡迎!農(nóng)林部林處長,農(nóng)業(yè)研究所楊主任。
楊柱國:歡迎你來到西安!
林樹桐:哎呀,西安的建設(shè)真不得了啊!那么好的大馬路,那么好的招待所,那么多的工廠、學(xué)校,真了不起!
楊柱國:是呀,原先西安是馬路不平,電燈不明,電話不靈;現(xiàn)在是平了,明了,靈了!
唐石青:倒酒吧。
〔杜任先倒酒。
唐石青:林處長,咱們先談一談,待會兒再請栗師長來。樂民,你忙去吧,過十分鐘,把栗師長請過來。
〔杜任先送酒給大家。
王樂民:是,處長!
唐石青:林處長,祝你健康!
林樹桐:祝你們健康!
〔大家坐下。
林樹桐:唐處長,楊主任,我看哪,這件事情相當(dāng)?shù)膹?fù)雜,可能有些誤會。
唐石青:所以才請你來幫助我們。好在有你帶來的那些文件,一定不至于冤枉了好人。
林樹桐:那些文件你看過了?
唐石青:看過了。
林樹桐:那么多文件真夠你看的!既然看過了,誤會也就不存在了。
唐石青:相反的,林處長,我越看越覺得可笑、可氣!
林樹桐:有什么可笑、可氣的呢?請舉個例說吧。
唐石青:好!他由西北到中南去,拿著兩件彼此完全不相干的證件,黨的關(guān)系是由西北農(nóng)林學(xué)院出的文件,行政關(guān)系是由軍政大學(xué)組織部出的文件。
楊柱國:黨的介紹信是我簽的字!
唐石青:這兩種文件怎么會聯(lián)系到一塊兒呢?
林樹桐:相當(dāng)?shù)?,相?dāng)?shù)亍?
唐石青:林處長,中南農(nóng)林部好象根本沒有人看過那兩個文件,更不用說想一想它們怎么弄到一塊兒去的。
林樹桐:那時候,我并不管人事工作,唐處長!
唐石青:我批評的不是你,而是官僚主義!他的黨員鑒定書就寫得更可笑了。那里寫著:他是在一九三五年參加了紅軍,推算起來,他才八歲!
楊柱國:那真可以算作革命的神童了!
唐石青:那里也寫著,他在中學(xué)肄業(yè)一年??墒?,黨派他到中央大學(xué)去作地下工作。那時候,中央大學(xué)是國民黨的,我們可以派人進(jìn)去,但是必須經(jīng)過考試。憑他的中學(xué)一年級的程度,怎么能夠考進(jìn)去呢?難道國民黨的大學(xué)特別照顧共產(chǎn)黨員?在同一文件上,他既然入了中央大學(xué)農(nóng)學(xué)系,又忽然地參了軍,入了軍政大學(xué)預(yù)科,然后又忽然變成了志愿軍。這一個文件,任何人隨便一看都能看出好幾個漏洞,可是在到我手里以前從來沒有任何人看過它。
林樹桐:唐處長,你可也別忘了,那時候革命剛剛勝利,人事制度還相當(dāng)?shù)牟唤∪?
唐石青:我知道!我也知道,有的人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根本不遵守制度,連文件看也不看,拿起筆就批!
林樹桐:可是……。唐處長,別誤會我是替栗師長辯護(hù),我是想把事情相當(dāng)?shù)馗闱宄恕?
唐石青:不是相當(dāng)?shù)?,是徹底地搞清楚了?
林樹桐:就是!就是!所以我才要問,馬處長給洪司令員的信和洪司令員的回信,總不會不可靠吧?
唐石青:林處長,馬處長給洪司令員的信是寄去的?還是有人捎去的?
林樹桐:栗晚成親自捎去的。
唐石青:那封信要是交給了洪司令員,怎么現(xiàn)在還在栗晚成的材料里呢?
林樹桐:那也許,也許,我弄不清楚!
唐石青:是不是這樣呢:栗晚成根本不認(rèn)識洪司令員,他不敢交出那封信去!
林樹桐:可是,那封回信呢?難道是假的?
唐石青:是呀!林處長,去信既然不敢交出去,回信還能不假造嗎?
林樹桐:唐處長,我再說一句,假若回信是假的,馬處長怎么相信了呢?
唐石青:林處長,這就是最可笑的地方!我不認(rèn)識馬處長,可是我的確知道,有一種人專會信假為真,而且在受騙之后還夸獎自己純正忠厚。林處長,還有更可笑的呢,他說薛總參謀長給他打來電話,請問,誰聽見了?誰看見了?薛總參謀長干什么忽然地給栗晚成打電話?而且這個打電話的事也寫在材料里!這可笑的出奇!
林樹桐:那個,那個,唐處長你看,馬昭同志,卜希霖同志和我自己,都看他年輕有為,是大家公認(rèn)的一個英雄人物,所以都想盡可能地幫助他,培養(yǎng)他!我們的辦事方法也許有偏差,可是我們的動機(jī)是好的!
唐石青:于是,你們就培養(yǎng)了一個騙子!
林樹桐:一個騙子?
唐石青:一個很不高明的騙子!
林樹桐:那,他越不高明,就越證明我們糟糕?。】墒?,你不能否認(rèn)他是殘廢軍人吧?他身上的創(chuàng)傷總不會是假的吧?在咱們的社會里,誰敢冒充英雄呢?
唐石青:正因?yàn)槟阋詾樗桓颐俺溆⑿?,他才鉆了這個空子!請你放心,林處長,他根本沒有傷!
林樹桐:沒有傷?
唐石青:林處長,他的腿沒有毛病,你我跟他賽跑,他準(zhǔn)跑第一!他的肚子上也沒有刀傷,只有一個小瘡疤。他的脖子上什么也沒有,象一塊最好的牛排那么光滑。
林樹桐: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唐石青:今天他叫人搓背來著,搓背的人順手兒給他驗(yàn)了傷。我們這個小小的招待所里,設(shè)備還相當(dāng)?shù)凝R全,搓背,理發(fā),都方便。
林樹桐:事情可真有點(diǎn)出乎意外的復(fù)雜了!我不能明白,假若他是個騙子,到了一個相當(dāng)?shù)某潭龋麨槭裁床贿m可而止地停頓下來,老老實(shí)實(shí)地作點(diǎn)事,保持住已經(jīng)得到的地位,何必非弄到身敗名裂不可呢?他相當(dāng)?shù)穆斆?,會想不出這個道理嗎?
楊柱國:他不會那么想,林處長!他根本不想給我們作任何事情,他恨我們的勝利!他希望他和他所代表的那些骯臟東西勝利!他不會適可而止!在臭水坑子住慣了的魚,怎能想到大海里去呢?
唐石青:對了,林處長!他說的話,你們相信,你們讓他慢慢地確信自己真是英雄,真是功臣。他欲罷不能,怎能夠適可而止呢?
林樹桐:我可不是想給他解脫,我是要四面八方地設(shè)想,不固執(zhí)成見,不隨便武斷!
唐石青:我也絕對不輕易判斷什么。可是我比你多著一點(diǎn)東西,就是我會憤恨!想想看,這幾年他由安康——這以前的事咱們還不知道——騙到中南,由中南騙到北京,由北京騙到西安,光是薪資、醫(yī)藥費(fèi)、路費(fèi),他已經(jīng)騙了國家多少錢,且不說政治上的損失!哪一分錢不是人民的血汗掙來的,就應(yīng)當(dāng)供給一個騙子去吃喝玩樂嗎?
林樹桐:那,那,請?jiān)徫?,我是要弄個水落石出,他怎么會去參加蘭州的軍事會議呢?
唐石青:蘭州根本沒有什么軍事會議!洪司令員也向來沒到過蘭州。
林樹桐:誰說的呢?
唐石青:省委張書記親自給蘭州打的電話!
林樹桐:省委張書記?這個事體相當(dāng)嚴(yán)重了!
唐石青:的確嚴(yán)重,林處長!咱們這里擺著一個現(xiàn)成的騙子,敵人能夠不爭取他嗎?
林樹桐:他,他要是反革命……
〔敲門聲。
唐石青:進(jìn)來!
〔王樂民同栗晚成進(jìn)來。
〔唐石青起立。楊柱國、林樹桐也立起來。
唐石青:歡迎栗師長!
栗晚成:謝謝你照顧我,唐處長!不……不用說別的,天天能洗熱水澡,對我的腿有很大的好處!
楊柱國:你看,我說對了吧?這里的確比我那里方便,不但天天可以洗澡,還有搓背的!
〔王樂民遞給栗晚成一杯酒。
栗晚成:謝謝!林處長,你怎么來了?
林樹桐:部里派我來視察一下。
唐石青:栗師長,這兩天非常的忙,沒能好好地招待你。今天抓工夫,湊幾個老朋友,大家喝點(diǎn)酒,談一談。你知道,咱們都得實(shí)行節(jié)約,所以我不敢給你預(yù)備酒席。
栗晚成:我最怕宴會!我到處宣傳節(jié)約!
唐石青:是嘛!我只弄了點(diǎn)水酒、花生、瓜子什么的,表示一點(diǎn)意思!好吧,師長,祝你健康!祝你的更大的成功!
栗晚成:祝你們的健康、成功!
唐石青:師長,你坐下,你的腿腳不方便!隨便吃點(diǎn),我們不拘形式!
〔栗晚成坐下,面對衣架。其余的有坐有立。
楊柱國:招待所都好,就是每層樓都缺少個足以容納一二十人的小客廳。
唐石青:就是嘛!建筑學(xué)校,不問教師的意見,建筑招待所,不征求交際處的意見,就是咱們的建筑專家的特殊作風(fēng)。會把學(xué)校蓋得象招待所,招待所象學(xué)校!
楊柱國:這是誰的?
唐石青:一位志愿軍首長的,他到樓下理發(fā)去了,把大衣脫在這里。
楊柱國:這個呢子多么細(xì)呀,咱們的制呢廠在技術(shù)上的確有了進(jìn)步!
唐石青:是呀,我記得從五三年起吧,產(chǎn)量增高了很多,志愿軍的首長都穿上了細(xì)呢子的制服。
〔林樹桐也過去看。
栗晚成:是,是呀!我……我的那一身沒有穿來。
唐石青:旅行的時候,誰都愛穿舊衣服,又隨便,又儉省。不過,你應(yīng)當(dāng)把皮大衣穿來,你那件藏青的,實(shí)在太單?。?
栗晚成:還好!還好!在朝鮮的時候,經(jīng)常有三尺多厚的雪!那是真冷!經(jīng)過那個鍛煉,我敢說,叫我上北冰洋我也不怕了!
唐石青:說的好!哈哈哈……。師長,在朝鮮的時候,你是在……
栗晚成:十二軍三十五師一○三團(tuán)。
唐石青:老楊,那位小朋友還沒來嗎?
栗晚成:誰呀?誰呀?
唐石青:樂民,把他叫來。
王樂民:好!
楊柱國:一個最崇拜你的小朋友,你必定很喜歡看見他。
栗晚成:誰呢?
楊柱國:你等著瞧啊!
〔王樂民同程二立進(jìn)來。程二立已長成了壯實(shí)的小伙子。
程二立:栗晚成,你還認(rèn)識我嗎?
栗晚成:你……你……是誰?叫栗師長!
程二立:程二立!
栗晚成:程……程二立?
程二立:你忘了,你在干訓(xùn)班的時候,騙去了我的一根桃木棍!
栗晚成: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程二立:你這個英雄啊,很不誠實(shí)!
栗晚成:怎么,怎么,我會不誠實(shí)?小孩子!
程二立:我把我哥哥的番號告訴了你,十二軍三十五師一○三團(tuán),你怎么不去看看他呀?我的爸爸媽媽還當(dāng)面托咐了你!
栗晚成:那,那么多志愿軍,我哪能……
楊柱國:二立的哥哥不是跟你同在一個團(tuán)里嗎?你也在一○三團(tuán)呀!
栗晚成:那,那……我說,唐處長,你耍的是什么把戲?這是請我喝酒呢?還是……
唐石青:師長,我會作不少的事,就是不會耍把戲。
栗晚成:二立,你知道戲弄一位戰(zhàn)斗英雄有什么結(jié)果!
〔荊友忠猛地拉門進(jìn)來,栗晚成抖了一下,又坐下。
程二立:荊同志!你好??!你記得嗎,當(dāng)初我把我哥哥的番號……
荊友忠:記得!你告訴他那個番號的時候,我在旁邊聽著呢。栗晚成,我也到了朝鮮,我知道十二軍三十五師一○三團(tuán)沒有你這么個人!
栗晚成:荊友忠,你干嘛來了!
荊友忠:我奉部長的命令,同林處長來“視察”!
栗晚成:?。×痔庨L了解我的一切!是吧?林處長!
林樹桐:啊……
栗晚成:唐處長,我以一個立過功的軍人的資格問你,你到底是誰,到底要干什么?
唐石青:不要著急,好幾年的事怎能一下子說清楚呢。二立,你們鎮(zhèn)子上的王老二還在嗎?
程二立:還在?,F(xiàn)在他的覺悟提高了,有形跡可疑的來刻圖章,他就報告給派出所,不象刻軍政大學(xué)組織部關(guān)防的時候那么粗心了。
唐石青:他可是沒要他的錢,因?yàn)榭此擒娙?。在咱們的社會里,大家彼此信任,彼此尊重。對于軍人,大家特別尊重。因此,在這個好社會里進(jìn)行欺騙并不很難,你說對不對?
栗晚成:我說,你扯這些個淡干什么?
楊柱國:別急!別急!你看,受了那個假圖章的騙的是我,我該著急!
栗晚成:這我受不了!我給趙司令員打電話!
楊柱國:那得叫長途電話,他在北京呢!
栗晚成:奇怪!奇怪!那么,我怎么見到了他呢?
〔屋中靜寂得可怕,電話鈴響。
唐石青:喂……李廳長,我是唐石青?!?!我聽明白了。李廳長的電話。他向軍委會請示過了,他們不知道你這么一個軍參謀長兼師長。
栗晚成:奇怪!奇怪!奇怪!噢!我……我……我……
〔眾人哈哈地笑起來。
程二立:那顆子彈還離大動脈不遠(yuǎn)嗎?
荊友忠:毒氣還沒散凈嗎?
唐石青:栗晚成,說!你到底是誰?
栗晚成:林處長,林處長,你了解我,給我解釋解釋!
林樹桐:恐怕,我,我解釋不開了!
唐石青:栗晚成,拿出你的電報來!
栗晚成:沒……沒帶在身上。
唐石青:在哪里呢?
栗晚成:箱……箱子里。
唐石青:樂民,你去拿。
栗晚成:你要檢查我嗎?
唐石青:樂民!
王樂民:栗晚成,我奉命令,檢查你!林處長,請你作證人吧。走!任先,你也來!
〔杜任先在前,栗晚成在中,王樂民在后,走出去。
程二立:唐處長,我謝謝你!謝謝你!我恨這個家伙!
荊友忠:林處長,這你就明白了部長為什么派我跟你來。我對你說我懷疑他,你完全不去考慮。我又反映給部長,部長要是再不處理,我會向更高的一級去檢舉!我怎么在朝鮮打擊美國帝國主義,也怎么打擊潛藏的敵人!
唐石青:二立,友忠,你們可也別忘了:二立隨便把那個番號告訴了他,友忠你替他寫過蠟板!
荊友忠:唐處長,我犯了錯誤!恐怕他就是利用我印的表格,另造了一份履歷,到中南去的。
程二立:恰好用上我給他的那個志愿軍的番號!
荊友忠:所以一到那里,他就變成志愿軍了!
楊柱國:他還把調(diào)他受訓(xùn)的文件,改成到中南轉(zhuǎn)業(yè)的!
唐石青:記住吧,青年同志們:只要小心一點(diǎn),眼睛就更亮一點(diǎn);只要粗心大意一點(diǎn),就會幫助了敵人!友忠同志,你是愿意帶著二立看看西安市去呢,還是幫助他寫寫材料?
荊友忠:辦正事要緊!寫材料去吧,二立?
程二立:對!走!
唐石青:謝謝你們!明天早晨,我請你們吃羊肉湯泡饃!
荊友忠:再見,處長!
〔荊友忠同程二立下。
唐石青:小伙子們,多么可愛!
〔電話鈴響。
唐石青:喂,我是唐石青……啊……啊……好!林處長,安康的材料到了:栗晚成的父親是地主,現(xiàn)在還受管制;他本人是國民黨青年軍、三青團(tuán)團(tuán)員。
〔王樂民領(lǐng)栗晚成進(jìn)來,杜任先拿著一只皮箱,就是咱們在第二幕看見過的那一只。
林樹桐:你,你爸爸原來還活著?呸!呸!硬說你爸爸死了,騙國家的錢?你,你混帳!
栗晚成:林……林……林……
唐石青:就別再假裝結(jié)巴啦,除了耽誤時間,沒有別的好處!
林樹桐:說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栗晚成:我沒有別的企圖,只是為往上爬。爬的越高,享受越好!
楊柱國:看起來,你是個很簡單的人哪。
栗晚成:我是簡單!我只想騙點(diǎn)好吃好喝,沒有別的!
唐石青:問你一件事:你說去看趙司令員的那天,你到底上哪里去了?
栗晚成:我,我沒上哪里去!
楊柱國:可是你也沒在我那里!
栗晚成:我,我不是反革命!
唐石青:你怎么不是呢?
栗晚成:林處長,救救我!救救我!
唐石青:王科長,摘下他的符號、徽章來!
栗晚成:唐處長!
唐石青:起來,你的膽量哪兒去了?
栗晚成:我的膽子最小!我不敢面對困苦、困難,我老想吃現(xiàn)成飯!
〔王樂民摘下栗晚成的符號、徽章,交給了唐石青。
唐石青:小杜,打開箱子。
〔杜任先開箱,唐石青找到電報,遞給林樹桐。
唐石青:林處長,這是一張普通電報紙,上面用鋼筆寫了“軍用”兩個字,你們就批準(zhǔn)他坐飛機(jī)。這上邊有簽字——馬昭。
林樹桐:我們的辦公廳主任。
楊柱國:他花自己的錢一定不會這么大方!
林樹桐:我接受這次的教訓(xùn),我準(zhǔn)備檢討自己!至于整個事件,由中南到北京,馬主任應(yīng)負(fù)最大的責(zé)任!
唐石青:看看這個吧,極奇怪的一件東西??催@里!
林樹桐:什么?你媽媽給你的信,說你爸爸死了,可是你起的信稿?
唐石青:黨員鑒定書的底稿,洪司令員的信稿,他的全部歷史的底稿,都在這里!咱們誰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呢,他可是老得時時刻刻帶著這個小本!
楊柱國:演話劇不是有提詞的嗎?沒有這個小本提醒這位演員,他就忘記自己是誰了!
唐石青:看吧,各地方各機(jī)關(guān)的信封、信紙,還有軍事機(jī)關(guān)的。
林樹桐:這兩張必定是從老鐵那里偷來的。
唐石青:老鐵是誰?
林樹桐:鐵副部長。別說了,說了丟人!
栗晚成:不是我偷的,是他給我的!
唐石青:這是誰給你的呢?一張軍用地圖,有你寫的注解。這就是你到西安來的目的,是吧?你還敢說,你不是反革命?
栗晚成:唐處長,唐處長,你要槍斃我嗎?
唐石青:我們有國法!你老老實(shí)實(shí)地交待,會有好處;你照舊狡猾,法律知道怎么嚴(yán)厲地裁判你!王科長,帶他到他的屋里去。小杜,拿著這只箱子。
栗晚成:林處長,看在達(dá)玉琴的面上,救救我??!
林樹桐:下去!
王樂民:別再耍無賴,走!
〔王樂民、杜任先帶栗晚成下。
唐石青:我要是在北京,逛一趟天橋或是東安市場,就會買到比這更多更好看的牌牌兒!看,這個是小學(xué)生的帽花,他也戴了這么好幾年!林處長,這是件很有意思的證物,你的!
林樹桐:我的?噢,上面糊上了一塊布,把我的名字遮住,寫上了他的名字!嘿,我的姓名跟一個騙子的,密切地在一塊兒相處了好幾年!林大嫂催了我多少次,要回它來,可是我相當(dāng)?shù)鸟R虎!唉,馬主任、卜司長,還有我,都是用新社會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衡量了舊社會剩下的渣滓!
唐石青:據(jù)我看哪,林處長,你們恐怕是用舊社會的思想感情處理了新社會的事情!
楊柱國:你說得對,老唐!得啦,三天就破了案,我祝賀你的勝利!
唐石青:領(lǐng)導(dǎo)的勝利,咱們大家的勝利!可是美中不足,這個小雞尾酒會開得不很圓滿!
(——幕落·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