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

我把自己的肉體放在床上，平躺著。想：它的五臟可還正常，血管是否仍然順通？神經(jīng)系統(tǒng)還和過去一樣協(xié)調(diào)嗎？畢竟使用了近半個世紀，骨骼接連的地方肯定磨損了；消化器官更糟糕，經(jīng)過四十多萬個小時的運作，什么東西都交給它打磨，的確不堪重負，連脂肪它都懶得送走；肺呢，更難為它，空氣中的有害懸浮顆粒物天天進去封堵不說，每天還有幾十根煙霧來熏它；還有皮膚、牙齒、大腦、小腦、脊髓中心，統(tǒng)統(tǒng)即將到報廢期了。

什么都能講永遠，就是健康不能。誠然我不知道什么叫永遠，有人說永遠比最遠的遠方還要遠，也有人說永遠不過是一瞬間。戀人們彼此發(fā)著?？菔癄€的誓言，其實，即使我們發(fā)誓一萬次，大海仍然蔚藍、浩瀚，石頭仍然硬邦邦，能生存上千萬年，偏偏年輕人聽見對方這句話后總是甜滋滋、樂顛顛的。沒辦法，青春！

累了，我將肉體蜷縮起來，儼然蜷縮在被幸福遺忘的角落里。想：我不是故作滄桑，也未算風(fēng)燭殘年，只是白發(fā)入鬢、皮皺、眼晃而已，腦能下棋，手能駕車，嘴能罵人，一切順其自然吧。何況，床，不是自我了斷的好地方。

是呀，人生如夢，眨眼就是百年，如果活不到100歲呢——就連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誰走了地球不熱鬧？誰去了后人不歡笑？夢是虛的、夢是短的、夢會斷的。虛的你何苦較真，短的你何必勉強，知道一定有斷的，你還懼怕哪樣？我有一位被醫(yī)生宣判活不過100天的晚期癌癥朋友，整天樂呵呵地找人下棋，有什么吃什么，別人問他：“你怎么就不怕死呢？”他很驚詫，反問：“難道你就不會死嗎？”十幾年過去了，他依舊風(fēng)風(fēng)火火、樂樂呵呵的。

人，是唯一講究面子的動物，也是最不知足的動物。尤其是我，為了面子，可以丟掉10件比面子重要100倍的東西，太不實際?！叭f物之靈”不是罪，罪在人人都要比人人“靈”, “靈”不過人人，就人人都不許“靈”，這便衍生出許多爾虞我詐、極端自私、敲詐受賄、攀龍附鳳、嫉妒使壞、中傷陷害、男盜女娼、假冒偽劣等的丑惡現(xiàn)象。

可能想得太多了，有點累，把肉體挪到沙發(fā)上，看書。找來一本疑是盜版的（便宜）《容齋隨筆》，為南宋高宗端明殿大學(xué)士洪邁所著，書中提到他同輩一位筆友朱新仲，將人的一生自幼年到老死分為五個階段的“人生五計”論，謂人人均應(yīng)依不同的年齡段進行不同的自我設(shè)計，此曰生計、身計、家計、老計、死計?？质?，先錄下。一、“十歲為童兒，父母膝下，視寒暖燥濕之節(jié)，調(diào)乳哺衣食之宜，以須成立：其名曰生計?！倍ⅰ岸疄檎煞?，骨強志健，問津名利之場，秣馬厲兵，以取我勝，如驥子伏櫪，意在千里；其名曰：身計?！比?、“三十至四十，日夜注恩，擇利而行，位欲高，財欲厚，門欲大，子息欲盛：其名曰家計?！彼?、“五十之年，心怠力疲，俯仰世間，智術(shù)用盡，西山之日漸逼，過隙之駒不留，當隨緣任運，息念休心，善刀而藏，如蠶作繭，其名曰老計?！蔽濉ⅰ傲酝?，甲子一周，夕陽銜山，倏爾就木，內(nèi)觀一心，要使絲毫無慊，其名曰死計?！痹谶@里，我無意剖析這位古人對人生全過程的階段分割是否科學(xué)，以及他所表述出來的那些狹義和悲觀的“三觀”觀點。

書中還說，他的這位朋友朱先生每當與別人提到自己這“五計”中的“身計”時對方就高興；提到“家計”時對方更高興；提到“老計”時對方不以為然；提到“死計”時對方頻頻搖頭，連連高喊“笨計笨計！”——足可證明人們多是不但惡老而且諱死的啊！天吶！

盡管時代變遷，人類壽命今非昔比，上述后“四計”的實際年齡大可往后推幾推，然而“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還是我那位晚期癌癥朋友說得好：“難道你就不會死嗎？”既然人一生下來就注定要死的，你能回避得了嗎？！坦然面對吧，還活著的人們！

又累了，是眼睛。我把肉體豎直，讓它在地板上晃來晃去，算是一種放松。

將雙手往背后一靠，在鏡子里看見自己來回踱步的深沉模樣，想：我像誰？看了半天，誰也不像，只像個不知將自己的肉體如何擺放的閑人！

唉，人啊，大家都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但在來去之間的所為所得竟然那樣千差萬別。叱咤風(fēng)云是一生，平淡安詳也一生，爭斗不休是一世，和和樂樂也一世，只要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歡樂，留下思念，大概也可叫作“瀟灑走一回”了吧？！可如今我的身段是怎么也“瀟灑”不起來了——這150斤的肉體如何擺放，就已經(jīng)時常讓我傷腦筋了。

是哦，地球上有幾個畢加索，有幾個齊白石，不論他們生前，還是死后，世人都把他們當作藝術(shù)大師推崇著、傳頌著?？上н@種人才太少，凡人是不可以異想天開、胡亂效顰的。

不管它，把心收回來。

干脆把150斤肉體搬下樓、上車，打開空調(diào)，到大街上兜兜風(fēng)，感受一下世態(tài)炎涼去！

車上。聽一首老歌——張帝的《現(xiàn)場回答觀眾問題》。

經(jīng)過一家新開業(yè)的舊貨鋪，門口擺著幾架六七成新的木床、鐵床，想必它們曾目睹了許多人間瘋狂和極樂；也沐浴過淚水和鮮血；現(xiàn)在它們正期待著重窺各式人世真情。

朦朧中看見交通警察在十字路口執(zhí)勤，在太陽底下。他們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他們也有摯愛親朋、妻兒父母，有時看見他們年復(fù)一年、夜以繼日在嚴寒酷暑中風(fēng)雨無阻地忠于職守，毒氣與噪音分分秒秒包圍著他們，看著一張張職業(yè)警察的面孔，我只能心懷敬佩和感激。是的，城市離不開他們，鄉(xiāng)村離不開他們，整個社會離不開他們，誰有困難不想起他們，哪次災(zāi)難不是他們沖在最前頭！說實話，我從小對警察沒有好感，總是敬而遠之，等我長大了，交了幾個警察朋友，目睹、耳聞無數(shù)有關(guān)他們的事跡，才覺得他們是真正的好兒男，我們不能沒有警察。

車子駛在大橋上。張帝仍然在用歌聲回答問題。

我看見橋兩邊欄桿處，竟然還有熱情比陽光還熾烈的戀人們面向江中心，耳鬢廝磨，彼此吐露著心聲。有的人連撐起一把遮陽傘都嫌多余，大約他們都經(jīng)歷過田間地頭的鍛煉，所以不懼烈日炎炎，又大約他們是異鄉(xiāng)相逢、地陌人生，所以不忌路人斜眼。他們視橋上轟鳴穿梭的車輛、腳步匆匆的行人于沒有，大概都在為何時如何“入圍”的美好前景發(fā)著誓、許著諾。我想，在光天化日下仍忘情投入且“目中無人”的他們在未來（倘若有未來）的日子里多半會“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的。誠然，無論奔向南，還是奔向北，或沉浸在甜言蜜語中，我們?nèi)w只有一個共同的遠景——火葬場，誰走得快誰到得早。

車到橋北，看見一家大賓館新掛上的四個大字：“旅客之家”。這幾個字寫得不錯，只是這句話的詞義不妥。因為《魔鬼辭典》里關(guān)于家的定義是這樣下的：紅磚+愛情=家。而賓館里除了出租房子還有愛情可以搭配嗎？何況在家里住一晚也不必交386元錢（甚至更多），外加10%的服務(wù)費呀?？梢娙耍袝r為了擱置自己的肉體，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的。對于經(jīng)常出差的我來說，在潛意識里從來沒有把自己租住的哪怕再高檔的酒店當成自己的家，因為櫥柜里、冰箱中的煙酒飲料我從不敢染指，超出市場價幾倍的東西我家才不會購買——這跟窮富沒有關(guān)系。再豪華的臥房擺設(shè)也不可能讓我有家的感覺——正所謂游子可以浪跡天涯，未敢忘卻來時路，歸心似箭。

車子堵在了本市一條最寬最長的大道上。我想：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商家們花了幾十萬、幾百萬豎在路邊的廣告牌才能對人們產(chǎn)生些許作用。立即聯(lián)想起經(jīng)常在電視上看到的一些廣告：一塊手表，說“一旦擁有，別無所求”；一臺VCD，說“世界看中國，中國有××”；一支牙膏，具有將后媽變親娘的神奇功效，還“吃飯倍兒香、倍兒甜”“想吃啥就吃啥”；一瓶稀釋物，年年都是“今年爸媽不收禮”，但年年都規(guī)定“收禮只收×××”；一部電話機，因為加了一種功能，弄得平頭小伙子瘋瘋癲癲，趴在地上出洋相；一種××高升鈣片，說45天內(nèi)可以讓人們增高5～15厘米，讓天下的父母們都驚嘆不已；一種外用黑發(fā)產(chǎn)品竟然可以使頭發(fā)“黑”上幾年——白發(fā)從此不敢再長出來；一個小小的眼保儀，只消15分鐘可以讓高度近視者“視力提高幾倍”——大概能看見太陽；等等。這些美化過的聲音常常打斷我看電視的雅興，次數(shù)多了，我甚至開始習(xí)以為?！喼碧膳铝?！好像這些廣告策劃商們或產(chǎn)品制造商們都一致認為我們的思維可以任意改變，可以肆無忌憚地隨時隨地給大家一點誘導(dǎo)，一點騷擾。

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頒發(fā)了，但最討人嫌的“墻上醫(yī)院”“電線桿大夫”此類“城市牛皮癬”仍層出不窮。

只是我不解，為何中國出不了如“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的確，我此刻開的便是豐田車）那樣的廣告來呢？是水平，是態(tài)度，還是責(zé)任心？——哦，車龍開始蠕動，我得收回遐想，抓方向盤了。

上哪兒呢？不知道。跟著感覺走吧，因為有時候不做選擇就是一種最好的選擇。

張帝在歌詞里唱：海龍王的女兒長得實在真美麗……如果說這位先生不相信，你自己下?？纯慈ァ?/p>

無意中駛進那個碩大的新開發(fā)區(qū)。幾十棟風(fēng)格各異的大樓雖然沒有香港的樓廈那么偉岸和壯觀，但錯落有致，疏密相宜，色彩鮮麗，樹綠花艷。據(jù)說這里的樓盤炒得相當厲害，樓都不夠賣。是的，人生“三子”：房子、車子和票子。在城市生活的人如果沒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做落腳點，那么就如水面浮萍、風(fēng)中殘云，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我的少年時代曾為此受盡了煎熬與凌辱，也曾深深怨恨父親為何不在他完全有能力的時候給我們添置一處家產(chǎn)，只冷眼看著我那獨步人生卻無比慈善的母親帶領(lǐng)我們掙扎在人世的最底層，我也曾多次發(fā)誓長大了一定要為母親、為自己、為兒孫打造一個穩(wěn)固的落腳點?。〈丝?，獨駕小車緩行在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開發(fā)新區(qū)里，與其說我是在欣賞它那歐亞風(fēng)情并蓄、光色互襯絕佳的樓宇，與其說我是在留戀它那翠草、鮮花、綠樹構(gòu)建成的迷人景色，不如說我是在為自己兌現(xiàn)了兒時的誓言感到欣慰，不如說我是在為自己竟然能跟上時代的步伐而感到自豪！

是的，我有理由欣慰，我沒有理由不自豪，我更沒有理由不對這片養(yǎng)育了我四十多年的南方熱土懷抱深深的眷戀！兒不曾嫌母丑，兒今更盼母俏！凝望著車窗外的碧水藍天，我輕輕地道一聲：“祝福你啊，南寧！”

此處為交通主干道，不宜亂停車，反正已近黃昏，所謂殘陽如血了，回家吧。

車頭剛好正向西天。忽現(xiàn)天邊晚霞凝疊，氣勢恢宏，明知這是落日余暉，不會久長，卻感觸連連，不勝凄涼。不是嗎，從盤古開天到唐宋元明，從杜甫、陸游到成吉思汗，多少天子將相，多少文人墨客，揮毫抒懷，深情謳歌，都說夕陽壯麗黃昏美，都說老驥伏櫪志千里，大有舍本逐末扼早殺晨之勢。

人老了說的多是胡話——不知說這句話的人其貴庚幾何？但我認為相當有道理。任何事物都遵循著一條發(fā)生、成長、衰亡的規(guī)律，從前瞻的觀點出發(fā)，當事物處于發(fā)生階段時，它的前瞻線最長，成長期次之，衰亡期最短。年輕人很少真心歌頌晚霞、崇尚暮年的，只有那些心懷不甘的彩裝老人，自產(chǎn)自銷、自娛自樂，說老了好，閱歷豐富、深諳世故，老年絕對是生命中的黃金季節(jié)。其實，基本所有的老人暗地里都感傷自己青絲不再、步履維艱！

其實，人與動物一樣，都逃脫不了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規(guī)律的支配，否則，會由于地球的過分擁擠而感到呼吸都非常困難，何必？還是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好。

有一條消息，會讓那些不愿邁進老年行列的準老人在各自對號入座后得到些許慰藉，世界衛(wèi)生組織發(fā)布的年齡分段規(guī)定：44歲以前為青年；45～59歲為中年；60～74歲為較老年；75～89歲為老年；90歲以上為長壽者。哈哈，60歲之前你仍然可以感覺自己沒有老！

車子一路向西，生出了以上的荒唐想法。不如轉(zhuǎn)向，找個地方消除饑腸轆轆的感覺。

人，可能是地球上唯一需要而且能夠做到定時定量進食的動物，那種吃吃拉拉的反復(fù)循環(huán)已經(jīng)被我們的先人認準了是“民以食為天”的定律。但我想知道，有了“天”，民以啥為“地”？

對于有房無家（重復(fù)家的定義：紅磚+愛情）單身混日子的我來說，經(jīng)常碰到這樣的情況：真正吃東西的時間只有20分鐘，但是找吃東西的地方要花去三倍的時間。思色香味形，量消費水平，還要考慮車子是否方便擺停。中國有關(guān)于吃的文化，無論其歷史還是內(nèi)涵均堪稱世界之最（這話題太龐大，今天不想它），吃精喝髓，比闊斗富，大多時候，什么營養(yǎng)組成、熱量配比極少顧及。而我個人倒比較在意用餐的氣氛。

突然車載收音機播出一首多次令我心潮起伏、熱淚盈眶的煽情歌曲《?；丶铱纯础?！是啊，我失去了擁有愛情的家，我的兒子和他母親正在繁華的香港追尋著他們心中的夢，但我并未失去擁有親情的家——有我的媽媽的家，我親愛的媽媽——一個充滿慈祥和愛意的中國標準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與我的相聚啊！

對，去交通廳，回到母親的身旁！一舉解決心理與生理上的饑荒！母親開門時那喜悅的聲調(diào)和燦爛的笑容，又一次讓我領(lǐng)略了什么是骨肉親情。幾日不見，母親的渴望和滿足已經(jīng)溢于言表。來遲了，我吃著仍然溫?zé)岬氖ｏ埵２恕？吹贸鰜?，母親一定懷著比剛才更踏實、更幸福的心情在繼續(xù)欣賞她的電視劇。

我邊吃邊想：如果我們?nèi)祟愡€有苦難，那么百分之九十的苦難一定是由母親來承受的！母愛是血肉之情，母愛沒有私心，母愛只求付出，母愛無悔無怨，母愛永不減退。悲哀的是：愛母卻在逐代弱化！父母雖百歲，猶憂八十兒，我們?nèi)绾螆蟠鸬萌f分之一？！我常常為此而熱淚漣漣。我經(jīng)常翻閱自己在1983年到1990年的礦山日記，每次都沉浸在極度地思母的撕心裂肺的痛慟情愫之中，因為在那堆疊成一米多高的日記里，我天天都在為自己背子離母、遠隔故土、獨處異鄉(xiāng)、寡身力拼的現(xiàn)實處境而感慨、而抒情。字里行間、頁面紙內(nèi)，充分流露了作為長子的我對母親人生軌跡的苦澀追憶；充分流露了當時作為一個既付出父愛又接受母愛的我對自己媽媽曾經(jīng)、現(xiàn)在，還將給予我的那份溫馨和關(guān)懷的切骨體驗和摯謝之意；也充分流露了雖然明知“百善孝為先”卻無法留在媽的身旁盡點孝道的我的悔恨和無奈。最近我反復(fù)拜讀了陸幼青的《死亡日記》，并從許多資料中獲取了許多有關(guān)生老病死的論證，自認為已經(jīng)樹立了一種較為合理的生死觀，但仍然難以想象母親百年之后，我將能調(diào)動多大的自控能力來坦然面對，難以想象那么大的精神真空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怎樣一種東西加以填補！此刻，噴涌而出的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我的雙眼，莫名的哀傷已經(jīng)塞滿了我的心頭，我只能喃喃地輕喚：媽媽，多陪我走一段路吧，多陪我一些時光！我祝福您，我虔誠地祈禱您比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長壽！

記得有一次，也是在車廂里，我曾感慨地對兒子說過，我報答你奶奶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沉默片刻，兒子竟然說出一句令我刻骨銘心而無地自容的話語：“爸，其實，報答奶奶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薄靺?，難道我還不能立即鼓起足夠的勇氣，虔誠地承認，眼前這個未成年的兒子，就是我親情教育上的名副其實的老師嗎？——當晚，我與母親促膝談心到深夜……

告別了母親，重又回到自己寂靜的房間。路上，有不少對中國人夜生活的遐想，鑒于這次遐想的冗長，下次吧。

再把自己的肉體搬到床上，祈盼在夢中得到與現(xiàn)實不同的體驗……

1996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