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念著你的暖
停電了,啥事都干不了,早早上床,擁被獨坐,于萬籟俱寂中細篩我的江河歲月,努力地尋找那些沉淀在光陰中的溫暖。
七歲的立冬日,風很冷,走在空曠的上學路上,感覺我向前走三步,風就會把我吹退兩步。我背著母親縫制的小書包,就這樣艱難地趕著路。身邊有幾個身形高大的男孩嬉戲著,邊追邊跑,一下子就撞倒了瘦小的我,沒有文具盒束縛的鉛筆、小刀伺機逃竄,零亂一地。沒有人幫助,沒有人理會,旁邊只有呼嘯的北風和匆匆向前的身影。
只有他,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小男孩,身穿過膝且厚重的破棉襖,笨拙地彎下腰,伸出那雙皸裂且紅腫的小黑手,為我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文具。
如今回想起來,那雙又紅又腫的小手,當時對我即是溫暖。
十七歲的五一節(jié),跟同學到近郊的小山崗玩,采回了大把大把的野花,我們幾個女孩子,高興得手舞足蹈。可是樂極生悲,行走在樹叢中的我們,無意中卻誤闖了大馬蜂的領地,一群馬蜂傾巢而出追逐、叮咬我們。一時間我們鬼哭狼嚎,狼狽不堪。
正在林中勞動的大嬸聽見我們的哭喊,為我們叫來她正在哺乳期的兒媳,用潔白的乳汁,為我們涂抹療傷。
如今回想,大嬸當時的寬慰及小嫂子的乳汁,對我來說即是溫暖,對我的同學也是。那些乳液的清香,仿佛沁入了我的皮膚里,永遠不會褪去。
二十七歲我得了找不到原因的病,整天昏天黑地的,連下樓都要人攙扶,輾轉了許多家醫(yī)院,看罷中醫(yī),又看西醫(yī),有的醫(yī)生懷疑內耳長了東西,有的醫(yī)生懷疑腦子里有腫瘤。醫(yī)生們大都黑著臉,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望著搖籃中的兒子和偷偷哭泣的母親,正值青春年華的我,生命卻過早邁入人生的隆冬。
最終在好心人的指點下,我找了全國著名的腦外科專家,他的一句,“我敢打包票,你沒器質性病變,我?guī)湍汩_幾服中藥就會好起來”,讓我如沐春風。
如今回想起來,他堅毅的眼神,他鏗鏘有力的話語,對于久病的我來說即是溫暖。
三十七歲,賣了和老公分到的福利房,為鄉(xiāng)下的公公、婆婆在合肥買了一套八十平方米的商品房,精心裝修,家電買的都比我和先生當年的新巢還高級,連家中的裝飾畫都是我心儀的蘇繡。當鄉(xiāng)下的公婆看到他們的新家溫馨、雅致又亮堂,東瞅瞅,西摸摸,喜歡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如今想來,這個新家對公婆來講即是溫暖,自此他們再也不必住那個一下雨家中就漏水的農舍。
溫暖,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尋常日子的一縷光,是親人間最真摯的情。
現今,我的兒子已在外地上大學了,我們母子聚少離多。我兒子經常會在微信上對我說:“老媽,我好感謝你,是你讓我養(yǎng)成愛買書、愛閱讀的好習慣,讓我獨自在外的日子不再寂寞,在書中我又找到了家的溫暖?!?/p>
說起來真的好慚愧好慚愧,其實,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因得了恐怖癥害怕外出,在兒子上小學時,就經常打發(fā)他幫我買這買那,也包括每月的《讀者》《意林》等期刊。誰知我的兒子竟沒有抱怨我的無能,倒反過來感謝我,讓他養(yǎng)成愛讀書、愛買書的習慣,那些買書的經歷和那些書中的故事,倒成了他記憶中的溫暖。
我樓下的鄰居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的粗獷漢子,他經常會很不雅地光著膀子在一樓的小院中走動,抽煙,大聲地打電話……我對他的負面印象的改觀,始于他對野貓的關愛。
小區(qū)的流浪貓很多,他買了許多貓糧,放在他家的窗臺上,讓那些風餐露宿的小可憐解決了最基本的溫飽,使它們不至于一個個形銷骨立,瘦到失去了貓形。每當我聽到小貓們喵喵、喵喵在一樓他家窗臺唱著歌,我的心溫暖得都快融化了。
他的善良,他的食物,對我對貓來說皆是溫暖。
羅曼?羅蘭說:“靈魂最美的音樂,是善良?!笨v觀人間,美好無數,唯有善意和愛不可辜負。
當你的生命,有時沉重得走不進春天時,當你感到前途渺茫時,這些生命中的溫暖會閃爍著流光,為你織出夢一般的幻影,溫暖著你,豐富著你,燦爛著你……
我喜歡,我惦記生命中的這些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