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回去的路上,爸爸的臉色不太好,慕狄眼底有一絲擔(dān)憂。我心中猜測,會不會是舒明朗惡人先告狀,對爸爸說了什么。
不過不管他對爸爸說了什么,我都絕對不會去搭理那種剛見面就動手動腳、話沒說幾句就拿出房卡的人的。
到家之后,司機將車停好,爸爸下車前沉聲對我說:“云青,一會兒到書房來一下?!?/p>
不等我回答,他就下車走了。
“姐,我聽到舒伯伯跟爸爸抱怨,說你太清高了?!蹦降姨嵝盐遥鞍职謱κ婕沂掷锏哪菈K地勢在必得,我怕……”
“沒事的?!蔽掖驍嗄降业脑?,“我不會讓那種事發(fā)生的?!?/p>
我換下高跟鞋,稍作休息之后,泡了杯咖啡端上了樓。爸爸在書房里,正和他的助理打電話。我將咖啡放在他面前,自己找了本書在椅子上坐下來看,等他講完電話。
好在爸爸的電話并沒有講很久,我一頁書還沒看完,他就掛了電話。
“我需要一個解釋。”他冷冷地看著我,那并不是一個父親看女兒的眼神,因為我從中看不到丁點的慈愛。
“我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我只是覺得慕氏集團還沒有淪落到要靠聯(lián)姻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蔽铱粗职值难劬Α_@一次我沒有退讓,因為有些底線是必須堅守的,否則用不了幾天,C城的報紙上就會登出慕氏集團和舒家聯(lián)姻的消息了。
“你懂什么?你以為生意是這么好做的?”爸爸冷笑著說,“云青,你要知道自己的價值,也要守好你的本分。”
“爸爸!”我忍不住喊他,“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呢?”
他愣了一下。
我接著往下說:“雖然我知道,生在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婚姻都是自己無法做主的,但爸爸,你確定要我和那種一見面就拿出房卡的人交往嗎?”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真的確定嗎?”
“他在你面前拿出房卡,要和你一起去……”爸爸皺起了眉,眼底有一絲不悅。
我沒有接他的話,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怎么樣都不重要了,我和他說這些,到底有什么用呢?
沒有用的,他是個生意人,在他的眼中,只有慕氏集團,只有將來要繼承慕氏集團的慕狄。而我,不過是他用來增強慕氏集團實力的籌碼而已,所以他讓我守好自己的本分。
多么可笑,這就是我慕云青的父親,這就是與我血脈相連的親人。
“如果爸爸覺得我需要去道歉,我會去的?!蔽铱粗难劬?,緩緩地說,“這么說,你滿意了嗎?”
“你這說的什么話!”他有些惱怒,“我生你養(yǎng)你,養(yǎng)出仇了嗎?”
“沒有,我很感激?!蔽倚α诵?,說道,“感激你沒有讓我流落街頭,感激你還讓我住在這個家里。你放心好了,我會守本分,知道自己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p>
“慕云青!”爸爸低吼一聲,他是徹底生氣了。
“爸爸,你不要生氣?!蔽覐囊巫由险酒饋恚f道,“我是真的對你心懷感激?!?/p>
說完,我沒有再看他,直接走出了書房。我關(guān)上門的時候,聽到了“哐當(dāng)”一聲響,大概是他氣得摔東西了吧。
“姐,你沒事吧?”慕狄一直守在門外,看到我出來,急忙走了過來。
“我沒事?!蔽页⑽⑿α诵Α?/p>
“我去和爸爸解釋一下吧。”
慕狄說著就要上前,我一把拽住了他,沖他搖了搖頭:“我說了,沒事的,這和你沒關(guān)系,你不要插手?!?/p>
“那好吧。”慕狄見我態(tài)度堅決,便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第二天一大早,慕秋就跑來找我,我正好剛吃完早餐,打算洗一下碗筷。
慕狄跑過來就問:“姐,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你要做什么?”我反問他。
他笑著將我拽進了他的畫室。畫室里放了好多畫架,有些畫已經(jīng)畫完,有些才畫到一半。這間畫室,是慕狄十歲生日的時候,爸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這間屋子原本是花房,現(xiàn)在被收拾成畫室再合適不過了。
“姐,你坐在這里。”他將我按在靠窗的一張木質(zhì)靠背椅上坐下,“我要畫一幅肖像畫,正好請姐你當(dāng)我的模特?!?/p>
我人已經(jīng)被他抓到了這里,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了。
我望向窗外。這個時節(jié),到處都是一派蕭索景象,只有離窗戶最近的一棵桃樹上面結(jié)了花苞??吹竭@棵桃樹,我的心情變得異常柔軟。
這棵樹是媽媽種下的,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是我四歲時的事情了。
那天是媽媽的生日,爸爸卻沒有回來,媽媽帶著我一起種下這棵樹。當(dāng)時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如今想來,那時候的媽媽一定很難過吧!因為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天是慕狄出生的日子,爸爸沒有回來,是因為他在醫(yī)院陪著顧姨。那時候的媽媽,是用什么樣的心情種下這棵桃樹的呢?
就算是長大了的我,也無法完全明白,只是一想到這些,心口就酸脹得厲害。
畫室里很安靜,我能聽見輕盈的風(fēng)聲還有慕狄的畫筆從畫紙上劃過的聲音。慕狄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一天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從畫室走出來的時候,慕狄的畫已經(jīng)畫好三分之一了。
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并不在,只有我和顧姨還有慕狄一起吃飯。
“小狄,明天開學(xué)了吧?”顧姨問了一聲。
“是啊,明天開學(xué)?!蹦降椰F(xiàn)在念高二,在C城最好的高中,因為離家不遠,所以每天早晚都由司機接送。
“云青呢?”顧姨回過頭來問我。
“我也是明天?!蔽掖鸬?。
我比慕狄大四歲,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二學(xué)生。C大離家有點遠,我每天早晚都是自己開車過去。我回了房間,找出明天去學(xué)校要穿的衣服,剛要休息,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我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爸爸,他看上去有些疲憊,身上還穿著大衣。
“爸爸,有事嗎?”我站在房門口,淡淡地問。
他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不過這一次極為難得的是,他竟然沒有生氣。
“舒家那邊,我已經(jīng)說清楚了,你舒伯伯讓我跟你說聲抱歉,是明朗做得不對。你不愿意,我不會再提這件事的。”
我愣住了,沒有想到,他特地來找我,竟然是為了和我說這個。
“大學(xué)課程不緊,就到公司來幫忙吧?!彼D(zhuǎn)身往前走了兩步,“如果你能證明你的價值,那么就做給我看。但是你要記住一點,慕云青,你要記住自己的本分?!?/p>
我站在門口,目送著他離開,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難道我那天的話,爸爸聽進去了?他這么疲憊,是因為要處理和舒家之間的事嗎?
我將門關(guān)上,靠在冰冷的門扉上,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