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巢

父親退休后就執(zhí)意住在老家，他把老家的院落打理得井井有條。門前和屋后都有很大的院落，他在院子里栽樹種花，還種了不少蔬菜。周末，我們總會抽空回去看看他，看看這熟悉的院落。

一天，院子門口的金彈子樹上，鳥兒總是繞著樹飛來飛去，始終不肯離開。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父親說：“樹上有它的窩，還有它的孩子?！蔽仪那淖呓?，果然看到窩里有幾只剛剛出生的雛鳥，仔細觀察，原來在樹枝葉蔓的遮掩下有一個搭建得很精致的巢。巢就建在樹中間，并不容易發(fā)現(xiàn)，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再湊近了看，巢里還有幾只剛剛破殼而出的雛鳥，它們仰起頭，張開嘴，像是在等待覓食歸來的媽媽。父親在一旁說：“鳥兒很聰明，它們把窩造得很結實，而且巧妙，下雨時也淋不著雨?！备赣H說這話，像是在表揚村里某個孩子。不一會兒，鳥媽媽從外面歸來了，停在院子的圍墻上，父親示意我離開鳥巢，鳥媽媽果然快速地飛回到鳥巢，把食物迅速地送到雛鳥的嘴里。鳥媽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飛到院子的圍墻上駐足，父親說：“它這是飛回來看看小鳥是不是安全的?！?/p>

父親對門前樹上的鳥兒的生活習性了如指掌，樹上的鳥兒讓我想到了眼前我們的家。

每一次回老家都越來越感覺到故鄉(xiāng)對于一個人的重要性和影響力，它時不時從心底泛起，你總會由眼前的一些人和事想起故鄉(xiāng)的某些人和事，會與從前或者兒時某個瞬間重疊，仿佛它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密碼和關聯(lián)。它們甚至在某個瞬間將記憶照亮。你常常也為此感到欣慰。

過春節(jié)，掛燈籠，父親幫著我扶梯子，爬上梯子，才發(fā)現(xiàn)原本燈籠插座的位置被燕子的巢占了。我低頭問父親：“有鳥巢，怎么辦？”父親慌張地說：“千萬別拆掉了，從旁邊打掉一點兒，能插上插頭就行。屋檐下的巢是燕子春天歸來時的家，倘若把巢毀了，燕子就找不到自己的家?！?/p>

父親退休后，在院子里種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樹，門前的院子里鳥兒更是經(jīng)常光顧，鳥兒成了他朝夕相處的伙伴。每天清晨一聲鳥叫喚醒父親，每到黃昏鳥兒又揮動著翅膀欣喜地歸來。它們在屋檐下，在樹叢最深處筑巢生活。燕子每天飛去飛回，它們春風般地陪伴著父親。

每一次從城里回家，坐在門前的院子里，都要看看那棵金彈子樹上那個巢是否還在？是否完好？聽到院子上空鳥兒呢喃，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我心想，這世間萬物皆有聯(lián)系，人與自然密不可分。我們都生活在這樣的大家庭里，在四季輪回中彼此守望，彼此生活。

這巢之于這些鳥兒，如同這小院之于我們。有巢有家，才有愛有溫暖。

我常常在想，萬物生靈，父親這么關愛這些鳥兒正是源于人與自然最本真的心靈密碼。我們陪伴在父母身邊時，父母有我們；我們沒在身邊時，有這些鳥兒飛翔在這座院落，它們讓這個院落充滿了生機和希望。它們目睹著春去春又來；目睹著父母一天天地老去；目睹著父母站在院落里張望著我們的每一個日子。

老家后院 趙鋒/攝 2022年．趙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