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騷

自風(fēng)﹑雅寢聲，莫或抽緒，奇文郁起，其離騷哉^［1］！固已軒翥詩人之后，奮飛辭家之前^［2］，豈去圣之未遠(yuǎn)，而楚人之多才乎^［3］！

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4］，以為：“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5］，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蟬蛻穢濁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緇，雖與日月爭光可也^［6］?！卑喙桃詾?sup>［7］：“露才揚(yáng)己，忿懟沉江^［8］；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9］；昆侖懸圃，非經(jīng)義所載^［10］；然其文辭麗雅，為詞賦之宗，雖非明哲，可謂妙才^［11］?！蓖跻菀詾?sup>［12］：“詩人提耳，屈原婉順^［13］，離騷之文，依經(jīng)立義，駟虬乘鹥，則時乘六龍^［14］；昆侖流沙，則禹貢敷土^［15］；名儒辭賦，莫不擬其儀表，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者也^［16］。”及漢宣嗟嘆，以為：“皆合經(jīng)術(shù)”^［17］。揚(yáng)雄諷味，亦言：“體同《詩》《雅》”^［18］。四家舉以方經(jīng)，而孟堅(jiān)謂不合傳，褒貶任聲，抑揚(yáng)過實(shí)，可謂鑒而弗精，玩而未核者也^［19］。

將核其論，必徵言焉^［20］：故其陳堯舜之耿介，稱禹湯之祗敬，典誥之體也^［21］；譏桀﹑紂之猖披，傷羿﹑澆之顛隕，規(guī)諷之旨也^［22］；虬龍以喻君子，云蜺以譬讒邪，比興之義也^［23］；每一顧而掩涕，嘆君門之九重，忠怨之辭也^［24］；觀茲四事，同于風(fēng)﹑雅者也。至于托云龍，說迂怪，駕豐隆，求宓妃，憑鴆鳥，媒娀女，詭異之辭也^［25］；康回傾地，夷羿日，木夫九首，土伯三目，譎怪之談也^［26］；依彭咸之遺則，從子胥以自適，狷狹之志也^［27］；士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娛酒不廢，沉湎日夜，舉以為懽，荒淫之意也^［28］；摘此四事，異乎經(jīng)典者也^［29］。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夸誕則如此^［30］，固知《楚辭》者，體憲于三代，而風(fēng)雜于戰(zhàn)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杰也^［31］。觀其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镕經(jīng)意，亦自鑄偉辭^［32］。故《騷經(jīng)》《九章》，朗麗以哀志^［33］；《九歌》《九辯》，綺靡以傷情^［34］；《遠(yuǎn)游》《天問》，瓌詭而慧巧^［35］；《招魂》﹑《大招》，耀艷而深華^［36］；《卜居》標(biāo)放言之致，《漁父》寄獨(dú)往之才^［37］。故能氣往轢古，辭來切今，驚采絕艷，難與并能矣^［38］。

自《九懷》以下，遽躡其跡，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39］。故其敘情怨，則郁伊而易感^［40］；述離居，則愴怏而難懷^［41］；論山水，則循聲而得貌^［42］；言節(jié)候，則披文而見時^［43］。是以枚﹑賈追風(fēng)以入麗，馬﹑揚(yáng)沿波而得奇^［44］，其衣被詞人，非一代也^［45］。故才高者菀其鴻裁，中巧者獵其艷辭，吟諷者銜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46］。若能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shí)^［47］；則顧盼可以驅(qū)辭力，欬唾可以窮文致，亦不復(fù)乞靈于長卿，假寵于子淵矣^［48］。

贊曰：不有屈原，豈見離騷。驚才風(fēng)逸，壯采煙高^［49］。山川無極，情理實(shí)勞。金相玉式，艷溢錙毫^［50］。

注釋：

［1］寢聲，聲音止息。抽緒，抽引余緒，延續(xù)的意思。莫或抽緒，指很少能有所延續(xù)承繼?！墩衙魑倪x》班固《兩都賦序》：“昔成康沒而頌聲寢?！薄稘h書·禮樂志》：“漢典寢而不著。”顏師古注：“寢，息也。”《說文》：“抽，引也?！睋P(yáng)雄《太玄經(jīng)·玄瑩》：“群倫抽緒?！弊ⅲ骸俺?，收也。”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莫或抽緒者，嘆繼起無人也?！庇羝?，周振甫《文心雕龍注釋》：“郁起，經(jīng)過深厚的積累而興起?！薄峨x騷》，此指《離騷》為代表的《楚辭》。

［2］軒翥，高飛?！冻o·遠(yuǎn)游》：“鸞鳥軒翥而翔飛?！焙榕d祖《楚辭補(bǔ)注》：“《方言》十：‘翥，舉也。楚謂之翥。’”《昭明文選》班固《典引》：“三足軒翥于茂樹。”李善注：“軒翥，飛貌?！痹娙耍浮对娊?jīng)》作者。奮飛，振翼飛翔。《詩經(jīng)·邶風(fēng)·柏舟》：“不能奮飛。”毛傳：“不能為鳥奮翼而飛去。”辭家，指以漢賦為代表的辭賦作家。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謂：“辭家指宋玉以下諸家而言?！卑矗捍苏f不妥。本篇所論包括屈原和宋玉在內(nèi)，其云：“自《九懷》以下，遽躡其跡，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已經(jīng)說得非常清楚。

［3］圣，指自伏羲至孔子等古代圣賢，《原道》篇：“爰自風(fēng)姓，暨于孔氏，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shè)教。”《序志》篇：“去圣久遠(yuǎn)，文體解散。辭人愛奇，言貴浮詭?！薄睹献印けM心》下：“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遠(yuǎn)也?！?/p>

［4］《漢書·淮南王傳》：“初，安入朝，獻(xiàn)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鳖亷煿抛ⅲ骸皞髦^解說之，若《毛詩傳》。”劉安，是漢高祖劉邦的孫子，漢文帝弟弟厲王劉長的兒子。按《漢紀(jì)·孝武紀(jì)》、高誘《淮南鴻烈解敘》所引均作《離騷賦》，詹锳《文心雕龍義證》：“楊樹達(dá)《漢書管窺》以為當(dāng)作‘傳’，傳‘記述大意’，‘賦’則‘傳’之訛字。又其專文《離騷傳與離騷賦》詳論‘傳’在西漢是指‘通論雜說式’的傳，東漢方指‘訓(xùn)故式’的傳。武帝、劉安皆西漢人，故知所作《離騷傳》只是‘泛論大意的文字’，不是訓(xùn)故，所以能半日而畢。”

［5］好色不淫，色，謂女色，指《國風(fēng)》多寫男女之情，而不過分?！睹姶笮颉罚骸啊蛾P(guān)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jìn)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guān)雎》之義也?！痹广粊y，怨恨諷刺而不越禮。

［6］蟬蛻，蛻，脫皮，以蟬之脫殼比喻解脫。穢濁，泥濘污濁。塵埃之外，指超脫俗世。皭然，潔白貌。涅，染黑，謂陷于污泥之中。《說文》：“涅，黑土在水中者也。”緇，黑色。以上一段，劉勰轉(zhuǎn)引自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劉安《離騷傳》原著已不存。這段話究竟是劉安原文，還是司馬遷轉(zhuǎn)述其大意，已不可考。

［7］班固對屈原和他的作品的批評，見于他的《離騷序》。其原文如下：

昔在孝武，博覽古文?；茨贤醢矓ⅰ峨x騷傳》，以‘《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蟬蛻濁穢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泥而不滓，推此志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斯論似過其真。又說‘五子以失家巷’謂五子胥也。及至羿、澆、少康、二姚、有娀佚女，皆各以所識，有所増損。然猶未得其正也。故博采經(jīng)書傳記本文，以為之解。且君子道窮，命矣。故潛龍不見是而無悶，《關(guān)雎》哀周道而不傷，蘧瑗持可懐之智，寧武保如愚之性，咸以全命避害，不受世患。故《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篂橘F矣。今若屈原，露才揚(yáng)已，競乎危國群小之間，以離讒賊，然責(zé)數(shù)懷王，怨惡椒蘭，愁神苦思，強(qiáng)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亦貶絜狂狷景行之士。多稱昆侖（按：范文瀾注謂：“昆侖”下疑脫“懸圃”二字。）冥昏宓妃，虛無之語，皆非法度之政，經(jīng)義所載，謂之兼《詩》《風(fēng)》《雅》而與日月爭光，過矣。然其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后世莫不斟酌其英華，則象其從容。自宋玉、唐勒、景差之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劉向、揚(yáng)雄，騁極文辭，好而悲之，自謂不能及也。雖非明智之器，可謂妙才者也。

［8］露才揚(yáng)己，認(rèn)為屈原過于自負(fù)，宣揚(yáng)自己才華。忿懟，氣憤怨恨。沉江，指屈原自投汨羅江而死。

［9］羿，后羿，夏代有窮國國君，善射，曾廢夏帝太康，取得政權(quán)，后被其臣寒浞所殺。澆，寒浞的兒子（寒浞殺羿，奪取其妻，生澆），滅了夏帝相，后被相的兒子少康所殺。二姚，是有虞國國君的兩個女兒。澆滅相后，相子少康逃到有虞國，有虞國君遂把兩個女兒嫁給他。《左氏》，即指《左傳》。按，《左傳·襄公四年》《左傳·哀公元年》所載有關(guān)事實(shí)，其實(shí)和屈原所寫基本一致，只是詳略不同，班固之責(zé)備過于苛刻。

［10］昆侖，指昆侖山。懸圃，或作玄圃，在昆侖山頂?！峨x騷》：“邅吾道夫昆侖兮，路修遠(yuǎn)以周流?！庇郑骸俺l(fā)軔于蒼梧兮，夕余至乎懸圃?！蓖跻葑ⅲ骸皯移裕裆揭?，在昆侖之上。”

［11］明哲，指能明哲保身的聰明之人?！对娊?jīng)·大雅·烝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哲，智也。非明哲，主要指屈原以自殺表示和楚國的昏庸君臣不合作。

［12］王逸的論述見其《楚辭章句序》。其文如下：

且人臣之義，以忠正為髙，以伏節(jié)為賢，故有危言以存國，殺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于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后徳立而行成，榮顯而名稱。若夫懐道以迷國，佯愚而不言，顛則不能扶，危則不能安，婉娩以順上，逡巡以避患，雖保黃耇，終壽百年，蓋志士之所恥，愚夫之所賤也。今若屈原膺忠貞之質(zhì)，體清潔之性，直若砥矢，言若丹青，進(jìn)不隠其謀，退不顧其命，此誠絕世之行，俊彥之英也，而班固謂之露才揚(yáng)己，競于羣小之中，怨恨懐王，譏刺椒蘭，茍欲求進(jìn)，強(qiáng)非其人，不見容納，忿恚自沈，是虧其髙明，而損其清潔者也。昔伯夷、叔齊，讓國守志，不食周粟，遂餓而死，豈可復(fù)謂有求于世而恨怨哉？且詩人怨主刺上，曰：“嗚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憋L(fēng)諫之語，于斯為切。然仲尼論之，以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詞，優(yōu)游婉順，寕以其君不智之故，欲提攜其耳乎？而論者以為露才揚(yáng)巳，怨刺其上，強(qiáng)非其人，殆失厥中矣。夫《離騷》之文，依托《五經(jīng)》以立義焉：“帝髙陽之苗裔”，則《詩》“厥初生民，時惟姜嫄”也；“紉秋蘭以為佩”，則“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也；“夕攬洲之宿莽”，則《易》“潛龍勿用”也；“駟玉虬而乗鹥”，則《易》“時乗六龍以御天”也；“就重華而陳詞”，則《尚書》“咎繇之謀謨”也；“登昆侖而涉流沙”，則“禹貢之敷土”也。故智彌盛者其言博，才益劭者其識逺。屈原之詞，誠博逺矣！自孔丘終沒以來，名儒博達(dá)之士，著造詞賦，莫不擬則其儀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竊其華藻，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歲無匹，名垂罔極，永不刋滅者也。

［13］《詩經(jīng)·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笨追f達(dá)正義：“非但對面命語之，我又親撕提其耳?！碧岫婷嶂?，當(dāng)面陳說，指極其懇切的教誨?！对娊?jīng)》此篇相傳是衛(wèi)武公諷刺周平王的詩，也是勉勵自己的詩。婉順，婉轉(zhuǎn)順從。

［14］依經(jīng)立義，指屈原作品是按照儒家經(jīng)典的原則來寫的。《漢書·藝文志·詩賦略論》：“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fēng)，咸有惻隱古詩之義?！瘪嗱俺他p，“駟”本為四匹馬拉的車，這里作動詞用，是駕馭、駕駛之意，與下“乘”字同義。虬，龍的一種，有角。鹥，鳳的一種?！峨x騷》：“駟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風(fēng)余上征。”王逸認(rèn)為這樣的描寫和《周易·乾卦》彖辭所說“時乘六龍以御天”，是一致的。

［15］《離騷》：“邅吾道夫昆侖兮，路修遠(yuǎn)以周流?！薄昂鑫嵝写肆魃迟?，遵赤水而容與。”王逸注說：“流沙，沙流如水也?！渡袝び碡暋吩唬骸嗖ㄈ胗诹魃场！彼J(rèn)為這和《尚書·禹貢》中寫的“織皮昆侖、析支、渠、搜，西戎即敘?！薄皷|漸于海，西被于流沙?！币彩且恢碌模词恰渡袝び碡暋贰坝矸笸痢保追f達(dá)正義：“禹分布治此九州之土。”）之意。

［16］名儒，這里的“儒”不限于儒家，指一般文人學(xué)者。儀表，風(fēng)貌，即法則，指屈原的為人和《楚辭》的創(chuàng)作原則、方法。金相玉質(zhì)，比喻形式和內(nèi)容都很完美，而且互相融和配合?！对娊?jīng)·大雅·棫樸》：“金玉其相?！泵珎鳎骸跋?，質(zhì)也。”匹，比也。

［17］《漢書·王褒傳》：“王襃，字子淵，蜀人也。宣帝時，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藝群書，博盡奇異之好，征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是時上頗好神僊，故襃對及之。上令襃與張子僑等并待詔，數(shù)從襃等放獵，所幸宮館，輒為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衛(wèi)，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fēng)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于倡優(yōu)博弈遠(yuǎn)矣?！?/p>

［18］揚(yáng)雄的原話已無可考。揚(yáng)雄對屈原雖也有過批評，但心里是很同情他的，也十分贊揚(yáng)他的作品。據(jù)《漢書·揚(yáng)雄傳》記載，揚(yáng)雄認(rèn)為：“屈原文過相如，至不容。作《離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讀之未嘗不流涕也。”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后敘》中曾說：“至于劉向、揚(yáng)雄援引傳記以解說之?！碧岬綋P(yáng)雄曾解說《楚辭》，但沒有流傳下來。

［19］四家，指劉安、漢宣帝、王逸、揚(yáng)雄。方，模仿、比較。鑒，鑒照、鑒別。核，核實(shí)。

［20］徵言，指以《楚辭》本身來核實(shí)這些說法的對錯。

［21］《離騷》：“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薄皽韮岸痪促?，周論道而莫差。”王逸《楚辭章句》注（按：下文只寫“王逸注”）：“耿，光也；介，大也。”“儼，畏也。祗，敬也?！钡湔a，泛指儒家經(jīng)書，如《尚書》中的《堯典》《湯誥》《康誥》等。體，體要。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原述堯舜禹湯，得《尚書》典誥之體要，非體裁之謂?！薄段男牡颀垺ぷ诮?jīng)》：“《書》云：‘辭尚體要，弗惟好異?！手运粤⑥q，體要所以成辭?！?/p>

［22］《離騷》：“何桀紂之猖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蓖跻葑ⅲ骸安虏粠е??！薄墩衙魑倪x》五臣注：“良曰：昌披，亂也。”王逸注：“捷，疾也。徑，邪道也。窘，急也。言桀紂愚惑，違背天道，施行惶遽，衣不及帶，欲涉邪徑。急疾為治，故身觸陷阱，至于滅亡，以法戒君也?！焙榕d祖《楚辭補(bǔ)注》：“桀、紂之亂，若衣披不帶者，以不由正道而所行蹙廹耳?！薄峨x騷》：“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澆身被服強(qiáng)圉兮，縱欲而不忍。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王逸注：“言羿因夏衰亂，代之為政，娛樂畋獵，不恤民事，信任寒浞，使為國相。浞行媚于內(nèi)，施賂于外，樹之詐慝，而專其權(quán)勢。羿畋將歸，使家臣逄蒙射而殺之，貪取其家以為己妻?！薄皾?，寒浞子?！薄把凿啡◆嗥薅鷿?，強(qiáng)梁多力，縱放其欲，不能自忍。既滅夏后相，安居無憂，日作淫樂，忘其過惡，卒為相子少康所誅?！鳖嶋E，覆亡。規(guī)諷，規(guī)勸、諷刺。

［23］虬龍，《楚辭·九章·涉江》：“駕青虬兮驂白螭?！蓖跻葑ⅲ骸膀绑?，神獸，宜于駕乘，以喻賢人清白可信任也?！痹莆U，《離騷》：“飄風(fēng)屯其相離兮，帥云蜺而來御?！蓖跻葑ⅲ骸帮h風(fēng)，無常之風(fēng)，以興邪惡；云蜺，惡氣，以喻佞人?！薄冻o》王逸《離騷序》：“虬龍鸞鳳以托君子，飄風(fēng)云霓以為小人?！痹莆U，一作“云霓”。洪興祖《楚辭補(bǔ)注》：“《說文》：霓，屈虹，青赤或白色，陰氣也。郭氏云：雄曰虹，謂明盛者；雌曰蜺，謂暗微者?！?/p>

［24］《離騷》：“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洪興祖《楚辭補(bǔ)注》：“掩涕，猶抆淚也?！薄毒呸q》：“豈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蓖跻葑ⅲ骸伴€闥扃閉，道路塞也?！?/p>

［25］《離騷》：“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蛇?！蓖跻葑ⅲ骸榜{八龍者，言己德如龍，可制御八方；載云旗者，言己德如云雨，能潤施萬物也。”迂怪，迂闊怪誕?！峨x騷》：“吾令豐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蓖跻葑ⅲ骸柏S隆，云師，一曰雷師。宓妃，神女也，以喻隱士?！卞靛?，伏羲氏女，為洛水神也?！峨x騷》：“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吾令鴆為媒兮，鴆告余以不好?！蓖跻葑ⅲ骸坝袏唬瑖?，謂帝嚳之妃，契母簡狄也。配圣帝，生賢子，以喻貞賢也?！薄傍c（zhèn），運(yùn)日也，羽有毒可殺人，以喻讒佞賊害人也。言我使鴆鳥為媒，以求簡狄，其性讒賊，不可信用，還詐告我，言不好也?！?/p>

［26］《天問》：“康回憑怒，地何故以東南傾？”王逸注：“康回，共工名也?！痘茨献印费怨补づc顓頊爭為帝，不得，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絕，地柱折，故東南傾也。”《天問》：“羿焉日”，王逸注：“一作斃?！?img alt="" src="https://img.dushu.com/2024/04/11/22114167682343.png" />，射也。《文心雕龍·諸子》：“羿弊十日”。木夫，拔木之夫。《招魂》：“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王逸注：“言有丈夫一身九頭，強(qiáng)梁多力，從朝至暮，拔大木九千枚也?！薄墩谢辍罚骸巴敛偶s，其角觺觺些?！蓖跻葑ⅲ骸巴敛笸林畈?。約，屈也。觺觺（yí），猶狺狺，角利貌也。言地有土伯，執(zhí)衛(wèi)門戶，其身九屈，有角觺觺，主觸害人也?！薄墩谢辍罚骸皡⒛炕⑹?，其身若牛些?！蓖跻葑ⅲ骸把酝敛^，其貌如虎，而有三目，身又肥大，狀如牛也?！弊H怪，詭詐怪異。

［27］《離騷》：“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蓖跻葑ⅲ骸芭硐?，殷賢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遺，余也。則，法也。言己所行忠信，雖不合于今之世，愿依古之賢者彭咸余法，以自淬厲也?！薄冻o·九章·悲回風(fēng)》：“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睋?jù)《史記·伍子胥傳》載，吳王將北伐齊，伍子胥諫王釋齊而先越，而吳王不聽。太宰嚭既與子胥有隙，因讒之。吳王“使使賜伍子胥屬鏤之劍，曰：‘子以此死?！樽玉隳搜鎏靽@，告其舍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而抉吾眼懸吳東門之上，以觀越寇之入滅吳也?！蹦俗詣q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狷狹，狷介狹隘。

［28］《招魂》：“士女雜坐，亂而不分些。”王逸注：“言醉飽酣樂，合罇促席，男女雜坐，比肩齊膝，恣意調(diào)戲，亂而不分別也?！薄墩谢辍罚骸皧示撇粡U，沈日夜些?！蓖跻葑ⅲ骸把詴円挂跃葡鄻芬??！睉?，同“歡”。

［29］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摘此四事，指上四事皆怪異之文，而異乎經(jīng)典。然屈、宋之旨，多托詞隱諷，此朱子所謂‘生于繾綣惻怛，不能自已之至意’。讀者不可不辨也?！卑矗褐祆溆凇冻o集注》中說：“原之為人，其志行雖或過于中庸，而不可以為法，然皆出于忠君愛國之誠心。原之為書，其辭旨雖或流于跌宕、怪神、怨懟、激發(fā)，而不可以為訓(xùn)，然皆生于繾綣惻怛，不能自已之至意。雖其不知學(xué)于北方，以求周公、仲尼之道，而獨(dú)馳騁于變風(fēng)、變雅之末流，以故醇儒莊士或羞稱之，然使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婦，抆淚謳唫于下，而所天者幸而聽之，則于彼此之間天性民彝之善，豈不足以交有所發(fā)，而增夫三綱五典之重，此予之所以每有味于其言，而不敢直以詞人之賦視之也。”

［30］典誥，此處以《尚書》之典誥，代表經(jīng)書，非僅指《尚書》。猶前《風(fēng)》、《雅》之不只指《詩經(jīng)》，而代表經(jīng)書一樣?？湔Q，夸張、荒誕，指其異于經(jīng)書的方面。

［31］“體憲于三代，而風(fēng)雜于戰(zhàn)國”，這兩句原文為“體慢于三代，而風(fēng)雅于戰(zhàn)國”，此據(jù)唐寫本改，當(dāng)以唐寫本為是。《文心雕龍·詔策》篇“體憲風(fēng)流”。憲，效法。雜，指雜有戰(zhàn)國之風(fēng)氣。體憲三代，即下文“取镕經(jīng)意”；風(fēng)雜戰(zhàn)國，即下文“自鑄偉辭”?！段男牡颀垺r序》篇：“屈平聯(lián)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風(fēng)云。觀其艷說，則籠罩《雅》、《頌》。故知燁之奇意，出乎縱橫之詭俗也?！辈┩剑段臑憽段男牡颀堊ⅰ罚骸安┩?，人之賤者?！薄段男牡颀垺ぶ簟菲骸氨藢?shí)博徒，輕言負(fù)誚?！薄妒酚洝の汗恿袀鳌罚骸肮勇勞w有處士毛公，藏于博徒?！薄妒酚洝ぴ涣袀鳌罚骸鞍擦旮蝗擞兄^盎曰：吾聞劇孟博徒?！睆埩S《文心雕龍注訂》：“此謂比之《雅》《頌》，固遜之如博徒，于辭賦則崇之如英杰也?！被蛞詾椤安┩健睘椴W(xué)之人，不過是從現(xiàn)代人角度去解釋古語，是不符合《文心雕龍》本意的。

［32］骨鯁，骨干，指《楚辭》核心內(nèi)容。肌膚，指《楚辭》外表形式?！段男牡颀垺じ綍菲骸耙郧橹緸樯衩?，事義為骨髓，辭采為肌膚，宮商為聲氣?！睆埩S《文心雕龍注訂》：“因其志行本于忠誠，故曰取镕經(jīng)義；因其文采能變化《風(fēng)》《雅》，故曰自鑄偉辭?！?/p>

［33］王逸認(rèn)為屈原的作品皆“依經(jīng)立義”，故稱《離騷》為《離騷經(jīng)》，見其《楚辭章句》。王逸《離騷經(jīng)序》：“《離騷經(jīng)》者，屈原之所作也?！薄半x，別也；騷，愁也；經(jīng)，徑也。言己放逐別離，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fēng)諫君也?！蓖跻荨毒耪滦颉罚骸扒庞诮现?，思君念國，憂思罔極，故復(fù)作《九章》。章者，著也，明也。言己所陳忠信之道甚著明也?！崩墅惏е?，王逸《離騷經(jīng)序》：“其詞溫而雅，其義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髙，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閔其志焉?！?/p>

［34］王逸《九歌序》：“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yàn)樽鳌毒鸥琛分Ｉ详愂律裰?，下見己之冤結(jié)，托之以風(fēng)諫。”王逸《九辯序》：“《九辯》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閔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志?！本_靡傷情，陸機(jī)《文賦》“詩緣情而綺靡?！薄墩衙魑倪x》李善注：“綺靡，精妙之言?！?/p>

［35］王逸《遠(yuǎn)游序》：“《逺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為讒佞所譛毀，下為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深惟元一，修執(zhí)恬漠。思欲濟(jì)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fā)，遂敘妙思，托配仙人，與俱游戲，周歷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王逸《天問序》：“《天問》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故曰《天問》也。屈原放逐，憂心愁悴，彷徨山澤，經(jīng)歷陵陸，嗟號旻昊，仰天嘆息。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及古賢圣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渫憤懣，舒瀉愁思。”瓌（guī）詭惠巧，奇?zhèn)C(jī)巧。

［36］王逸《招魂序》：“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欲以復(fù)其精神，延其年壽?！蓖跻荨洞笳行颉罚骸啊洞笳小氛?，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屈原放逐九年，憂思煩亂，精神越散，與形離別，恐命將終，所行不遂，故憤然大招其魂?！币G深華，張立齋《文心雕龍考異》：“耀艷，文采外發(fā)也；深華，文采內(nèi)蘊(yùn)也。外發(fā)故曰耀，內(nèi)蘊(yùn)故曰深。深者，藏也?！?/p>

［37］王逸《卜居序》：“《卜居》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體忠貞之性而見嫉妬，念讒佞之臣承君順非而蒙富貴，已執(zhí)忠直而身放棄，心迷意惑，不知所為，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明，決之蓍龜，卜己居世，何所宜行，冀聞異策，以定嫌疑，故曰《卜居》也?！狈叛裕v言，即暢所欲言，不受拘束。王逸《漁父序》：“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間，憂愁嘆吟，儀容變易，而漁父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自樂。時遇屈原川澤之域，怪而問之，遂相應(yīng)答?！薄墩衙魑倪x》任彥升《齊竟陵文宣王行狀》“山宇初構(gòu)，超然獨(dú)往”下李善注曰：“淮南王《莊子略要》曰：‘江海之士，山谷之人也，輕天下，細(xì)萬物而獨(dú)往者也?！抉R彪注曰：‘獨(dú)往自然，不復(fù)顧世?！?/p>

［38］李曰剛《文心雕龍斟詮》：“氣往轢古，言其氣勢一往無前，足以陵踐古人也。轢，《說文》：‘車所踐也?！鼻?，切合。切今，合于當(dāng)前發(fā)展?fàn)顩r。

［39］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彥和所云《九懷》（王褒作）以下，當(dāng)指東方朔《七諫》、劉向《九嘆》、嚴(yán)忌《哀時命》、賈誼《惜誓》、王逸《九思》諸篇。陳振孫《書錄解題》云：‘洪（興祖）氏從吳郡林虙得《楚辭釋文》一卷，乃古本，其篇第與今本不同。首《離騷》，次《九辯》，而后《九歌》《天問》《九章》《遠(yuǎn)游》《卜居》《漁父》《招隱士》《招魂》《九懷》《七諫》《九嘆》《哀時命》《惜誓》《大招》《九思》?！薄板帷保币?。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蓋諸家皆上本屈氏之體以作賦，故云‘躡其跡’也。跡指屈宋，非指屈氏一人，因下文有屈宋逸步之語，屈宋聯(lián)稱，范注不省，謂專指屈氏者非?！崩钤粍偂段男牡颀堈逶彙罚骸败b，繼踵也，猶言追蹤。其，指上述《騷經(jīng)》《九章》等十種屈宋之作?！?/p>

［40］郁伊，即郁抑之狀，指心情不舒暢。

［41］離居，這是指屈原被放逐而離開國都。愴怏，悲傷失意。難懷，難以為懷。

［42］循聲得貌，沿著詩歌的聲律節(jié)奏而展現(xiàn)山水的形態(tài)容貌。

［43］節(jié)候，四時氣節(jié)。披文見時，翻閱文辭而見到季節(jié)的變化。

［44］枚、賈，枚乘、賈誼，均為漢初著名辭賦作家。馬、揚(yáng)，司馬相如、揚(yáng)雄，均為西漢著名辭賦作家。追風(fēng)入麗、沿波得奇，均指漢代辭賦作家沿著屈原、宋玉的藝術(shù)風(fēng)貌和創(chuàng)作道路向前發(fā)展的。但是偏重在文辭華麗方面，所以班固《漢書·藝文志·詩賦略論》說：“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fēng)，咸有惻隱古詩之義。其后宋玉、唐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下及揚(yáng)子云，競為侈麗閎衍之詞，沒其風(fēng)諭之義?！薄妒酚洝べZ誼列傳》：“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

［45］衣被詞人，指屈原的創(chuàng)作加惠于后代文學(xué)家，此“詞人”，當(dāng)是泛指各類文學(xué)家，而并非僅僅辭賦作家。

［46］范文瀾《文心雕龍注》：“菀訓(xùn)郁，訓(xùn)蘊(yùn)，是自動詞，下列三句中‘獵’、‘銜’、‘拾’三字皆他動詞，語氣不順，疑‘菀’即‘捥’之假字，《集韻》：捥，取也。捥其鴻裁，謂取镕屈宋制作之大義，以自制新辭，然此非淺薄所能，故曰‘才高者捥其鴻裁’也?！敝星?，心中巧妙。獵，獵取。吟諷，吟詠諷讀。童蒙，《周易·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敝祆洹吨芤妆玖x》：“童蒙，幼稚而蒙昧。”幼稚愚昧之意。以上四句謂學(xué)習(xí)《楚辭》者由于各人才華不同，因此從中吸取的養(yǎng)分也有很大的差別。

［47］憑軾，依靠在車前橫木上，表示尊重之意。懸轡，自在地運(yùn)用馬韁繩。馭，駕馭、控制。以《雅》《頌》作為基本依據(jù)，善于控制《楚辭》的特點(diǎn)，這才是正確的創(chuàng)作道路。玩，習(xí)也。真，唐寫本作“貞”，貞者，正也。《雅》、《頌》的特點(diǎn)是“正”和“實(shí)”，《楚辭》的特點(diǎn)是“奇”和“華”，所以必須善于掌握奇和正、華和實(shí)的關(guān)系，文學(xué)創(chuàng)作才可以走上康莊大道。《文心雕龍·定勢》篇：“舊練之才，則執(zhí)正以馭奇；新學(xué)之銳，則逐奇而失正；勢流不反，則文體遂弊?！?/p>

［48］顧盼，即左顧右盼，表示很短的時間。驅(qū)辭力，驅(qū)遣、指揮文辭寫作。欬唾，很不費(fèi)力地誦讀。窮文致，窮盡文章的情致。乞靈，請教。假寵，借光。長卿，司馬相如。子淵，王褒。

［49］詹锳《文心雕龍義證》：“驚人才華，如飄風(fēng)那樣奔放?！狈段臑憽段男牡颀堊ⅰ罚骸啊畨阎尽?，唐寫本作‘壯采’，是?！薄段男牡颀垺ぴ徺x》篇：“時逢壯采?！崩钤粍偂段男牡颀堈逶彙罚骸爸^其壯麗之辭采，若煙飛云翔也。”

［50］李曰剛《文心雕龍斟詮》：“言屈賦所敘寫之山川，固然悠遠(yuǎn)無極；所抒發(fā)之情理，實(shí)亦煞費(fèi)憂勞也。”《詩經(jīng)·大雅·棫樸》：“金玉其相。”毛傳：“相，質(zhì)也?！崩钤粍偂段男牡颀堈逶彙罚骸敖鹣嘤袷?，言其情辭兼?zhèn)?，有如以金為質(zhì)，以玉為飾也?！薄把云淦~只字，皆艷采四溢，美不勝收也。錙毫，極言其細(xì)微。陸機(jī)《文賦》：‘考殿最于錙銖，定去留于毫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