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命運召喚之處

——皇家諾森伯蘭郡燧發(fā)槍團的座右銘

7月27日，大英帝國參謀本部的一個軍官團在諾曼底戰(zhàn)地之旅結束后返回英國。他們在索倫特上岸，受到了英國第29獨立步兵旅官兵們的熱烈歡迎——這些參謀精英們將加入29旅和官兵們遠征朝鮮。46歲的湯姆·布羅迪準將擔任29旅的旅長。他是二戰(zhàn)老兵，曾經在日戰(zhàn)區(qū)統(tǒng)領欽迪特特種部隊。他接到的命令是11月1日帶領部隊開拔。

29旅對遠東還是比較熟悉的。在二次大戰(zhàn)期間他們在緬甸作戰(zhàn)。他們參與了人類戰(zhàn)爭史上第一次空中轉進戰(zhàn)役，他們的袖標是一個白色背景的黑色圓圈，上面配著“飛行的勇士”字樣。一般而言，29旅在戰(zhàn)后可能獲得的外派任務是駐扎到大英帝國的屬地或者駐扎到德國去，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跑到韓國這么遠的地方作戰(zhàn)。英國第29獨立步兵旅差不多是英軍戰(zhàn)后保留本土防衛(wèi)部隊的三分之一了。英軍在1950年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們，并不令人意外。二戰(zhàn)結束后，英軍依舊在全球作戰(zhàn)——他們在馬來亞和起義的共產主義者作戰(zhàn)，他們在德國和奧地利派出占領軍，而且它還要控制大英帝國眾多的海外軍事基地，大英帝國的海外軍事基地分布很廣，南至南美洲，北至新加坡。更重要的是，英軍想要擴大軍隊規(guī)模，需要征召新兵，兵員是構成軍隊戰(zhàn)斗力的基礎，英國軍隊只能征召愿意去韓國服役的志愿者到韓國作戰(zhàn)。他們需要很多的人。白廳下了指示：平民和已經服完兵役的退伍老兵，如果他們愿意到韓國服役，將被稱為“K 志愿者”(愿意到韓國服役的志愿兵)。但是有這些志愿兵的加入依舊湊不足人數(shù)，英國征召了“seven'n five”性質的預備兵(這些兵員已經服完7年正式的兵役，退伍還不足5年，處于預備兵狀態(tài))。

很多預備兵不愿意再度服役，因為他們當中已經有很多人開始組織家庭，或者事業(yè)上有了好的開始。但是還是有很多這樣的預備役官兵回到了基地。他們當中有些人已經在平民生活中過得很好了：從本特利趕回格洛斯特團駐地的那位預備兵就是這種情況。原來在格洛斯特團駐地擔任哨兵的一位老兵也回來了，他和他的太太一起出現(xiàn)在營地里，他的太太還抱著一個小嬰兒。他的太太強行把嬰兒塞到他的懷里說道：“你已經是我的丈夫了，你好好為孩子想想吧?！边€有一個故事流傳得更廣，一位出租車司機載著一個格洛斯特團的預備役老兵，把他從火車站送回基地。他在這位老兵給他錢的時候，說了幾句風涼話，可是不久他也接到了征召的命令，他讓他從前的一個同行開車把他也送到了格洛斯特團的駐地。在格洛斯特團的駐地，這些老兵們又聽到了他們習以為常的從老前輩那邊傳下來的傳統(tǒng)口號，比如說“rumour mill”，“hurry up and wait”，還有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的整理內勤口令“blanco”和“brasso”，“bullshit”(這一系列的口令是從凱撒時代的他們的老祖先那里留下來的，作者有些給出了翻譯，有些沒有給出，應該是都有特定的含義，不能從字面意思理解?！癰lanco”意思是洗衣服，“brasso”意為擦桐油?！癰ullshit”意思是胡說，在這里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整裝待發(fā)的這段時間正是檢驗這個步兵旅的戰(zhàn)斗力的時刻。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最小型的可執(zhí)行戰(zhàn)略任務的團隊是師，大約有1.5萬人，它有自己的野戰(zhàn)炮兵、工兵和后勤保障體系，當然了它需要配備足夠供兵員使用的武器和其他技術裝備。二戰(zhàn)之后，因為大英帝國的遼闊疆土，英國軍隊組建了更小型的戰(zhàn)略級作戰(zhàn)單位——獨立步兵旅，它的兵力大概相當于過去的步兵師的三分之一，它經常獨立執(zhí)行戰(zhàn)斗任務，特別是在大英帝國的邊疆地帶。

事實上，已經開拔前往韓國的第27步兵旅，也是執(zhí)行這種任務的部隊。號稱“利齒”的第27獨立步兵旅，下屬有3個步槍營。但是在29旅里面，由于原先是讓它去執(zhí)行赴韓國作戰(zhàn)的任務，它得到了很多資源的補給，有些配備是按照師級水平配置的。其中最具決定性的是，英軍給它配備了一個野戰(zhàn)炮兵團和一個坦克團，還有其他的各種兵種和部門，比如說野戰(zhàn)修械廠、野戰(zhàn)醫(yī)院、野戰(zhàn)郵政局、出納室、茶室，還給他們配備了人事顧問、牙醫(yī)診所、法務部、移動洗衣站，甚至還有一個野戰(zhàn)浴室。盡管如此，它的力量仍然是相當不足。

1950年的英軍步兵營編制是38名軍官，945名士兵。但是由于各種事故、頂替、退伍等各種離開軍隊的原因，野戰(zhàn)步兵營的兵力很少有超過750人的，而參加朝鮮戰(zhàn)爭的所有步兵營都是這種情況。英軍步兵營的營長是中校，他有團部派下來的軍官輔助，這種軍官通常是少校軍銜。歸英軍的步兵連連部直屬的有：一個運輸排、一個通信排、一個醫(yī)護分遣隊、野戰(zhàn)廚房，連部還配備專門的情報軍官和管理行政事務的軍官。步兵營下屬的支援部隊也是連級規(guī)模，它有3門3英寸口徑的迫擊炮、17磅的反坦克炮和維克斯中型機槍，支援部隊不僅僅包括火力支援力量，它還下屬一個工兵排。步兵營的核心作戰(zhàn)力量是四個步槍連，每連有130名官兵，連長是少校軍銜。連部有專門的通信和醫(yī)療兵。每個步兵連下屬3個步兵排，每個步兵排有35個人，排長是中尉，協(xié)助他工作的有一個軍士長和一個通信兵，直接受他指揮的還有一個迫擊炮組，這個迫擊炮組只有兩個人，他們配備的武器是一門可以隨身攜帶的2英寸口徑的迫擊炮。排下面的作戰(zhàn)單位就是戰(zhàn)斗小組了，他們通常由一個下士領導。一個戰(zhàn)斗小組又分成機槍組和步槍隊，機槍組有2個人，他們配備的武器是一挺布倫式輕機槍，步槍隊有6到8個人，他們手里的武器都是步槍。

最基本的進攻戰(zhàn)術動作是開火和移動：由機槍火力掩護，步槍兵交替躍進。防守的基本戰(zhàn)術動作就簡單多了，只要堅守陣地，用火力殺傷敵人，造成敵人承受不住的傷亡，以至于摧毀敵人的戰(zhàn)斗意志，或者打一個反突擊用以歸復已經丟失的陣地。在這種程度的戰(zhàn)斗中，命令都是可感知的，要么是口頭命令，要么是通過手語。在防守作戰(zhàn)中，機槍組承擔的就是殺手的角色。如果機槍因為射速過快或者因為持續(xù)射擊時間過長而暫時不能射擊，或者在混亂的戰(zhàn)場情況下不方便射擊，步槍兵們就承擔起了火力掩護的角色，要么他們干脆就藏在掩蔽部里面，等待機槍火力的恢復。有戰(zhàn)友的掩護，士兵們可以戰(zhàn)力倍增，兩人小組可以有效地提高成員的戰(zhàn)斗意愿，也可以保證戰(zhàn)場的持續(xù)火力，因為兩人小組可以交替射擊。29旅的武器都是二戰(zhàn)期間制造的。維克斯中型機槍是步兵們最重要的火力支援武器，它的可靠性極高，有效射程超過700米；2挺維克斯中型機槍形成的交叉火力就可以有效地控制一個陣地。它的穩(wěn)定射速達到每分鐘400發(fā)。布倫式輕機槍是二戰(zhàn)中最杰出的輕機槍之一，它的穩(wěn)定性和精確度舉世公認。它的彈匣裝有30枚子彈，它的穩(wěn)定射速是每分鐘500發(fā)，有效射程超過500米。一個布倫式機槍組通常由兩個人構成，一個機槍手，一個彈藥手。一個強壯的士兵可以在近距離內把布倫式輕機槍當作沖鋒槍使。步槍兵們使用的步槍是李-恩菲爾德步槍。這種武器在1907年定型，是理想的日間作戰(zhàn)武器，它既可用于近距離作戰(zhàn)也可用于遠程作戰(zhàn)，有效射程超過500米。維克斯中型機槍、布倫式輕機槍和李-恩菲爾德步槍使用的子彈都是點303口徑的彈藥。軍官們和士官們、通信兵們手持的武器是斯特恩式沖鋒槍，它們的造價在4英鎊以下，可靠性不佳，使用的是9毫米手槍彈，射程也很有限，射速也不是很快，一旦打了連發(fā)，就不好停下來。所有的軍官都配有點38口徑的左輪手槍，這種武器在戰(zhàn)場上沒什么用處。最有效的近戰(zhàn)利器是手雷：英軍配備的是兩種手雷:一種是傳統(tǒng)的破片殺傷性質的手雷，另一種是白磷手雷。

第29步兵旅的主力是格洛斯特郡團的第1營、皇家諾森伯蘭郡燧發(fā)槍團第1營和皇家阿爾斯特來復槍團第1營。這3個團的裝備、編制和訓練程度幾乎相等，他們都有輝煌的戰(zhàn)績，并且他們的戰(zhàn)史都已經滲透進了每個官兵的血脈之中。它們的兵員來自不同的郡，但是每個團都是來自同一個郡。他們都有自己的地域特色。

格洛斯特郡團第1營

格洛斯特郡團的官兵來源于英格蘭西南部的格洛斯特郡。格洛斯特團自認為是英國陸軍的王牌，戰(zhàn)績非其他英國陸軍部隊可以匹敵。該團組建于1694年，當時被編為英國陸軍的第28團。1764年，該團在加拿大的魁北克省與烏爾夫統(tǒng)率的法軍血戰(zhàn)，獲得了“屠夫”的外號，因為該團官兵在蒙特利爾割下了當?shù)匾晃徊皇軞g迎的地方行政官員的耳朵。之后，該團先后在克里米亞半島、意大利的加利波利、法國的敦刻爾克立下戰(zhàn)功，并在印度和緬甸的殖民戰(zhàn)爭中揮動屠刀。他們最引以為豪的戰(zhàn)績是1801年遠征埃及的戰(zhàn)斗，在當時的埃及首都亞歷山大里亞，該團被配備在英軍防線最重要的位置上，他們奉令守衛(wèi)一座已經淪為廢墟的城堡。法軍步兵從正面和左右兩翼發(fā)起攻擊，法軍炮兵猛攻他們的后方。他們打退了法軍一次又一次沖鋒，守住了陣地，長官命令士兵：“注意正面，小心屁股后面！”這場戰(zhàn)斗為該團贏得了極高的榮譽，戰(zhàn)斗結束之后，該團官兵被允許在前后帽檐上各佩戴一個徽章，他們被譽為英軍當中的“雙徽團”。

1950年，格洛斯特團第1營的營長是詹姆斯·卡爾內中校(綽號福瑞德)。他身材高大，是一個嚴格恪守戒律的基督徒，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派紳士。二戰(zhàn)期間，他在英國皇家非洲來復槍團服役，并可能在那時候領會了“沉默是金”的原則?！坝袝r我問他一個問題，等他回答的時候，我發(fā)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备隊枴ぬ蛊栈貞浀馈！暗⒉还聠?，只是不大愛說話。他說的時候，你聽就是了?！倍缺侥贰っ肺骰貞浾f。29步兵旅旅部的一個軍官給他的評價是，“缺乏戰(zhàn)場想象力，腦子里沒有靈光一現(xiàn)的時候”。他覺得卡爾內中校如果沒有獲得赴朝作戰(zhàn)的機會，上頭就該讓他解甲歸田了。但是他是一個身體力行的軍官，在這方面無可挑剔，以身作則是他的領導方式?！八鏇]得說”，坦普說道，“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會領著我們往前沖?！彼牧硪豁椝刭|決定了他特別適合擔任戰(zhàn)地指揮官，這個高大寡言的人臨危不懼，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得非常鎮(zhèn)定。他有一個外號“?？岬目杻取?。他的這些性格特點，贏得了部下的信任。“如果卡爾內命令‘上刺刀’，我們沒有一個人不照做?！?梅西補充道。

格洛斯特團第1營的另外一個重要人物，是卡爾內中校的副手，安東尼·法拉-霍克列上尉。和他的長官一樣，他也愛抽煙斗。他身材矮壯，生性好斗，富于攻擊性。他在二戰(zhàn)期間謊報年齡參軍，一開始參加的是格洛斯特團，后來被發(fā)覺勸退。他隨后又參加了傘兵部隊，并且表現(xiàn)出色，這與他喜歡挑戰(zhàn)的個性多少有些關系。他升遷很快，1944年他在連長的任上獲得了軍功十字勛章。受此激勵，他作戰(zhàn)更加英勇。坦普用“最好的上尉”來形容他。另外一個29旅旅部的軍官認為他，“為人真誠，光明磊落，智商極高……他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步兵指揮官”。“他發(fā)出的所有的命令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皇家野戰(zhàn)炮兵團的軍官喬治·特魯爾說道。第1營的士兵們對霍克列敬畏有加，有些人認為他專橫傲慢，因此在背后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恐怖的霍克列”。

綽號“邁克”的莫里斯·哈維中尉又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和其他的英國軍官不同，他是一個幽默風趣的人，不像其他英國軍官那么一本正經，而且他為人隨和，易于相處。有一天，戰(zhàn)場上難得有空閑，他竟然系了一根黑色的日本柔道服的腰帶。他深受東方文明的影響，甚至他的作戰(zhàn)指揮都借鑒東方的戰(zhàn)爭智慧。梅西回憶說，哈維中尉的指揮喜歡劍走偏鋒，他的指揮方法受到奧德·溫蓋特將軍的啟發(fā)，溫蓋特將軍在緬甸一手創(chuàng)建了神出鬼沒打得日本鬼子聞風喪膽的欽迪部隊。第1營沒有經過戰(zhàn)斗洗禮的是隨軍牧師山姆·達維斯。他生性樂觀，盡可能認識第1營的每一位士兵，他經常下連隊?！八洺Ｔ诟鱾€連隊之間走動，激勵士氣。他一天能喝15杯茶?！碧蛊照f道，“他和士兵談話的時候非常溫和?！?/p>

格洛斯特團的士兵既有志愿參軍的新兵，也有已經退伍的又重新服役的該團老兵。前者是滿懷熱忱的戰(zhàn)場雛兒，后者是經驗豐富的戰(zhàn)場老手。梅西是新兵，倫敦人，17歲參軍時住在格洛斯特。他在西印度群島駐扎過兩年，在科爾切斯特待了一年。戴維·格林原先是國民自衛(wèi)隊成員。和大多數(shù)格洛斯特團的士兵一樣，他來自農村的貧困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個打零工的花匠，他的祖父是一個獵戶。揚·格林參軍之前是一個拳擊手，他有過一個叛逆的青春期，進過拘留所，蹲過班房。自從被征召，他就決心在軍隊里混出點兒名堂出來。在新兵訓練階段，格洛斯特團的傳統(tǒng)精神在不知不覺中浸入他的骨髓。他因為生病，沒能參加閱兵式，但是他在病房看到了閱兵的盛況。當他們的同胞們扛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列隊整齊、威風凜凜地走過時，軍樂隊演奏《我是子弟兵》的樂曲時，格林發(fā)現(xiàn)他竟然淚流滿面，這讓他非常意外。

對這種哭鼻子的行為，老醫(yī)護兵喬治·紐豪斯非?？床簧?。他可是血里火里滾過三回的老兵了。二戰(zhàn)期間，他是英國駐緬部隊的一名擔架兵，并參加了慘烈的“阿德明·鮑克斯戰(zhàn)役”。日軍入侵緬甸，英國軍隊一路潰退。英國軍隊在這個時期的戰(zhàn)斗表現(xiàn)，被認為是英國建軍史上的恥辱。紐豪斯所在的英國游擊隊在緬甸的茫茫林海中被優(yōu)勢日軍圍攻，他們依靠空投與日軍戰(zhàn)斗。參軍之前，他一打開當時的戰(zhàn)斗日記就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他說：“我在二戰(zhàn)期間沒受一點傷，只是生了幾場小病。但是在朝鮮戰(zhàn)場，我知道肯定要發(fā)生一些非常不幸的事情?！?/p>

格洛斯特人的性格，不是好斗的。坦普說：“我們的弟兄絕大多數(shù)都來自農村，很容易相處。我們的特長是打防守戰(zhàn)，我們的口號是，‘人在陣地在’。我們很服從命令，我們不像倫敦佬和北方侉子?！边@一點，他的同胞很贊成。梅西說道：“我們團對待上頭命令從來不陽奉陰違。從來沒有人說格洛斯特團桀驁不馴，不服調度。我們作風硬朗，作戰(zhàn)頑強。上頭有什么任務交給我們，我們就去完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