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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陵啤酒花

放風 作者:狗子 著


楊陵啤酒花

從北京到楊陵的高鐵上,已經(jīng)能聽到陜西口音了。車上見到一位長相酷似兵馬俑的西北老人,一張?zhí)菪蚊婵?,皮膚粗黑,腰桿筆直,穿件西服,不系扣。

這天是10月3日,早八點多北京西站發(fā)車,到楊陵是下午三點。一人出行,感覺良好。

這次我去楊陵,倘若給個確切的說法,是去參加首屆“北京·楊陵啤酒花藝術節(jié)”,本人是“嘉賓”之一。除我之外的嘉賓還有:北京阿堅,山東孫民,河北景縣周軍及其馓子樂隊,四川賈剛,沈陽程遠等。這“藝術節(jié)”是因為朋友小華剛在楊陵開了家叫“啤酒花青年空間”的小酒吧,之所以在楊陵,是因為小華的姐姐在楊陵的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任職,而曾在北京混跡多年的小華來這兒大概有兩年了。

而這一切的總策劃或叫幕后推手,無疑是阿堅。

今年年初的時候,阿堅鼓動小華在楊陵種啤酒花,為此阿堅數(shù)次赴楊陵“考察”及“指導工作”,以我對阿堅的了解或說偏見,這不過是又找了一個換地兒喝大酒的借口而已。10多年前,阿堅攢了一幫社會閑散人員(包括鄙人)并將其命名為“后小組”,取“后現(xiàn)代旅行小組”之意,“后小組”成員變換不定,一直沒變的組員只有阿堅一人。多年來,后小組為了換地兒喝大酒而立的“項目”不下幾十,比如騎三輪跨省行,比如在三省交界輪滑、赤足、不說話、絮叨,比如以飛鏢扎地圖,打哪兒去哪兒(當然是中國地圖,而且是專挑那幾個地形險惡的省份)。最近這兩年阿堅的旨趣似乎有從無厘頭的后現(xiàn)代回歸充滿人文關懷的現(xiàn)代之傾向,比如去大涼山考察麻風病村,去云貴川考察早期基督教、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去西北追懷“同治回變”,去各地著名或不著名的勞改場、監(jiān)獄以痛飲的方式痛定思痛,等等。

一般來說,每逢年關,阿堅都喜歡總結(jié)去年展望明年,這樣的總結(jié)與展望也是那一段阿堅以酒會友的強硬借口。這時間段一般從11月底到次年春節(jié)過后一個月,去年春節(jié)來得晚,等阿堅的總結(jié)展望結(jié)束,恨不得已經(jīng)入夏了。

今年春節(jié)正常,所以,我印象中是在隆冬季節(jié),阿堅在“總結(jié)與展望”的酒局上有了種啤酒花的念頭,并與小華一拍即合。那一段,他多次出入爛漫胡同68號的高利家“商量種啤酒花事宜”,我也去過兩次,每次都晚到(這些年養(yǎng)成了赴阿堅、老弛的酒局必晚到的毛病,老弛說我是在尋求出場亮相的感覺),每次踏進高利那逼仄的小屋,都能看到高利趴在電腦前手邊一聽啤酒,阿堅坐在高利身后,抽著煙喝著熱啤酒(是否蹺著二郎腿不記得了),一字一句地擬著章程細則一類,高利時而埋頭打字,時而側(cè)耳聆聽,眼鏡片閃爍著電腦屏幕的反光,在阿堅字斟句酌的間歇喝一口啤酒。

之所以喝熱啤酒,是因為我和阿堅的胃早就被冰鎮(zhèn)啤酒給搞壞了。這幾年的冬天,我都是只能喝加熱的啤酒,因為喝涼的胃疼,而且渾身發(fā)冷。這兩年的夏天,我基本也只喝常溫的啤酒,冰鎮(zhèn)的偶爾喝喝,喝多了第二天胃也會疼。有時夏天氣溫高達三十六七度,有的飯館或小賣部的常溫啤酒是在露天暴曬了一天的,其溫度沒準得有四五十度。我記得今年酷暑時節(jié),有天傍晚我和阿堅在一個街邊排檔,我們坐下來要酒,并強調(diào)要常溫的,服務員從飯館門口啤酒箱里拎過來四瓶普燕,阿堅下意識地伸出大手飛快地攥了一把其中的一瓶,服務員見狀(燙著了您?),有點心虛地說,打開嗎?又加一句說,其實冰箱里的也不太涼,阿堅一邊說打開打開,一邊夸獎,哎喲,這酒好嘿!服務員沒理我們。那酒喝起來確實是燙的(干脆就叫“酷暑啤”得了),正符合我和阿堅的胃口。當然,阿堅喝熱啤酒主要不是因為胃疼,他是自有一套養(yǎng)生理論,比如涼的傷身,天越熱越要喝熱的才解暑,等等。

在高利家,除了可以隨時打字隨時發(fā)微博,一個最大優(yōu)勢就是可以肆無忌憚地熱啤酒,不像在飯館,熱個啤酒往往得解釋半天服務員才明白,有的飯館沒開水或開水跟不上還老得現(xiàn)燒,阿堅又屬于那種不愛給人添麻煩的老年人。在高利家則可以敞開來。高利有個電磁爐,爐上那盆熱氣騰騰的開水里墩滿了聽啤,有時不小心就能聽到嗞嗞嘎嘎易拉罐膨脹變形的聲音,高利便一個箭步竄過去將電磁爐關掉。好像沒炸過,但這樣加熱的啤酒得晾一會兒,不是怕燙(阿堅可以邊吹邊喝),是怕噴,如此滾燙的啤酒一旦拉開會像香檳那般,噴得到處都是,噴完后最多就剩半聽。

總之,今年春節(jié)前,在爛漫胡同68號,阿堅完成了“楊陵啤酒花種植基地”的各項規(guī)章制度,包括募捐方式等,作為“籌委會”專職秘書,高利也大醉了若干回。這里需要說明一下,高利跟我一樣,都屬于喝酒摟不住的那類人,不像阿堅,阿堅代表另一類酒鬼,我總結(jié)為酒鬼里的理性派,他們能喝,量也大,但有個限度,以我的眼見,這個限度通常是白酒半斤八兩,啤酒七八瓶,最上限能達到白酒1斤、啤酒10瓶,但一般到這個時候,他們便會找各種借口抽身而退;而我和高利這類,酒量其實和理性派阿堅差不多,區(qū)別是我們喝到十瓶的時候,絕不會想到要撤,而是繼續(xù)喝,理性早就置之腦后,甚至感性也已礙手礙腳,所以我和高利喝酒,多數(shù)時候是直到斷片兒為止。而阿堅,這么多年來,他可能就沒斷過片,現(xiàn)場暈掉我也從未見過……總之,每次開完籌委會,阿堅晃晃蕩蕩從破敗的爛漫胡同全身而退,高利則一個人自斟自飲奔眼前一黑而去……

我這次去楊陵,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見見周軍。自打?qū)懲曜筒┲?,一直想就“等死”以及周軍這個話頭繼續(xù)寫下去,第一感就是,那一夜在北京小飯館里我和周軍這兩個酒鬼衰人妄圖以那樣一種浪漫的方式來迎接死亡,未免想得太美了吧。然后我就想什么時候去一次景縣,寫一下景縣之行,就一個人去,大喝兩天,或頭一天找個“七天”住下,先不招呼周軍,一個人找個當?shù)匦○^小喝或中喝,實在控制不住現(xiàn)召喚也不是不行,那樣會給周軍帶來驚喜嗎?抑或其實周軍平時也像我一樣,并不喜歡如此這般半路殺出個外地酒鬼出現(xiàn)在他那即便百般無聊的日常生活中?或者我先不去,就在北京憑空想象寫一篇景縣之行,然后再真去,對照之后再寫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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