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金色的光痕(硤石土白)
來了一個婦人,一個鄉(xiāng)里來的婦人,
穿著一件粗布棉,一條紫棉綢的裙,
一雙發(fā)腫的腳,一頭花白的頭發(fā),
慢慢地走上我們前廳的石階;
手扶著一扇堂窗,她抬起她的頭,
望著奪堂上的陳設,顫動著她的牙齒脫盡了的口。
她開口問了:
得罪那,問聲點看,
我要來求見徐家格拉太太,有點事體……
認真則,格拉就是太太,真是老太婆哩,
眼睛赤花,連太太都勿認得哩!
是歐,太太,今朝特為打鄉(xiāng)下來歐,
烏青青就出門;田里西北風度來野歐,是歐,
太太,為點事體要來求求太太呀!
太太,我拉埭上,東橫頭,有個老阿太,
姓李,親丁末……老早死完哩,伊拉格大官官——
李三官,起先到街上來做長年歐,——早幾年成了弱病,田末賣掉,病末始終勿曾好;
格位李家阿太老年格運氣真勿好,全靠場頭上東幫幫,西討討,吃一口白飯,
每年只有一件絕薄歐棉襖靠過冬歐,
上個月聽得話李家阿太流火病發(fā),
前夜子西北風起,我野凍得瑟瑟叫抖,
我心里想李家阿太勿曉得哪介哩,
昨日子我一早走到伊屋里,真是罪過!
老阿太已經(jīng)去哩,冷冰冰歐滾在稻草里,
也勿曉得幾時脫氣歐,也嘸不人曉得!
我也嘸不法子,只好去喊攏幾個人來,
有人話是餓煞歐,有人話是凍煞歐,
我看一半是老病,西北風野作興有點歐;——
為此我到街上來,善堂里格位老爺本里一具棺材,我乘便來求求太太,
做做好事,我曉得太太是頂善心歐,
頂好有舊衣裳本格件把,我還想去買一刀錠箔;我自己屋里野是滑白歐,
我只有五升米燒頓飯本兩個幫忙歐吃,
伊拉抬了材,外加收作,飯總要吃一頓歐,
太太是勿是?……噯,是歐!噯,是歐!
喔唷,太太儂真好來,真體恤我拉窮人…
格套衣裳正好……喔唷,害太大還要難為洋鈿……
喔唷,喔唷……
我只得朝太太磕一個響頭,代故世歐謝謝!
喔唷,那末真真多謝,真歐,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