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渡海作戰(zhàn)，積極準備

●毛澤東：“使十五兵團易于攻取海南島，消滅殘敵，平定全粵?！?/p>

●在第四野戰(zhàn)軍設在漢口的司令部作戰(zhàn)室里，司令員林彪叫參謀人員掛上了海南島和中南沿海的作戰(zhàn)地圖。

●軍黨委發(fā)出了“為打到海南島創(chuàng)造渡海作戰(zhàn)的英雄與英雄連隊”的三大號召。

毛澤東致電林彪攻取海南島

1949年，進入戰(zhàn)略進攻階段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zhàn)役的偉大勝利后，又迅速渡過長江天塹，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大江以南廣大地區(qū)的國民黨軍隊，蔣介石被迫逃往臺灣，中南地區(qū)的國民黨殘部則逃到了海南島。

1949年10月1日，在共產(chǎn)黨領導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面對這樣的歷史現(xiàn)實，一貫支持國民黨的美國政府開始疏遠蔣介石，宣布不在臺灣建立軍事基地、不使用武力干涉當時的局勢、不參與中國內戰(zhàn)、不向臺灣軍隊提供援助等一系列新政策。這說明，美國準備拋棄蔣介石，隨它自生自滅。

在新中國已經(jīng)誕生的大好形勢下，人民解放軍開始“宜將剩勇追窮寇”，先取海南，再奪臺灣，繼而解放西藏，最終實現(xiàn)全國統(tǒng)一。這無疑是黨中央、毛主席的偉大戰(zhàn)略部署。

1949年10月17日，即第四野戰(zhàn)軍第十五兵團解放廣州后的第三天，毛澤東即致電時任第四野戰(zhàn)軍兼華中軍區(qū)司令員林彪。

電文如下：

林彪同志，并告劍英陳賡：

廣州敵逃跑方向，不是向正西入廣西就是向西南入海南島。我四兵團似應乘勝追擊，直至占高要、德慶、封川、高明、新興、云浮、郁南、羅定等縣，必要時并占領梧州，然后停下來休整待命，聽候你的統(tǒng)一部署入桂作戰(zhàn)。因為占領上述諸縣，一則可能殲滅逃敵一部或大部，使十五兵團易于攻取海南島，消滅殘敵，平定全粵；二則即是對于入桂作戰(zhàn)完成了部隊的展開。是否可以這樣做，請按情況酌定。

毛澤東

十月十七日

劍英即指葉劍英，當時任中共中央華南分局第一書記、廣東軍區(qū)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陳賡，當時任第二野戰(zhàn)軍第四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其時，國民黨逃往臺灣的有幾十萬軍隊，撤往海南島的殘部共有10萬余人。蔣介石準備利用臺灣和海南島這兩個不沉的航空母艦伺機“反攻大陸”。因此，解放海南島乃是大勢所趨，具有重大的戰(zhàn)略意義。

海南島是我國第二大島嶼，其地域面積之廣和戰(zhàn)略意義的重要性，都僅次于臺灣。而進攻海南島的難度，也遠大于進攻金門與舟山。

在地理位置上，國民黨軍隊占領的4個主要島嶼中，距離大陸，海南島都遠于金門和舟山，瓊州海峽又位列全世界流速最急的海峽之中，這兩點就已經(jīng)使我軍難以渡海登島。

在敵我雙方攻防力量上，攻金門、舟山，渡海路程都不超過10公里，在我軍炮兵的掩護下，渡海部隊可以直接渡過海峽，登上彼岸，敵人的軍艦只能在遠處以火力攔截。其時金門島上并沒有設施完善的機場，臺灣島不容易對金門實行空中支援。

然而進攻海南島情況卻不一樣，瓊州海峽的寬度不但使部隊的渡海路線長，而且登陸后也已超出了我炮兵火力的射程范圍而無法獲得火力掩護。更不利的是，在渡海過程中，敵人的軍艦還可以開到海峽中流進行攔截。

此外，島上還有敵軍的20多架作戰(zhàn)飛機，隨時都可以直接參戰(zhàn)，支援守島的敵軍。我軍能用以渡海的僅有木帆船，而且沒有海軍和空軍的掩護，只能以陸軍單獨進攻敵人的陸海空三軍立體防御系統(tǒng)。種種困難就可想而知了。

毛主席格外重視此次規(guī)模更大于攻擊廈門、金門的渡海戰(zhàn)役。他于1949年12月16日訪問蘇聯(lián)，臨出國前還總結了金門作戰(zhàn)的教訓，12月18日在赴蘇聯(lián)途中親自給第四野戰(zhàn)軍司令員林彪草擬了指示電報。該電報可說是解放軍統(tǒng)帥部門首次對渡海作戰(zhàn)規(guī)律的系統(tǒng)總結。

電文如下：

林彪同志（中央轉）：

十日十四時電悉。

（一）慶賀你們殲滅白崇禧的偉大勝利。

（二）同意你的部署，即陳賡略作休整即入云南，四野入桂各軍休息廿天，大部分散剿匪，另以四十三軍及四十軍準備攻瓊崖。

（三）渡海作戰(zhàn)，完全與過去我軍所有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不相同，即必須注意潮水與風向，必須集中能一次運載至少一個軍（四五萬人）的全部兵力，攜帶三天以上糧食，于敵前登陸，建立穩(wěn)固灘頭陣地，隨即獨立攻進而不要依靠后援。因為潮水需十二小時后第一次載運船只方能返回運第二次，而敵可用?？哲娗袛辔抑\輸，故非選擇時機一次載運一個軍渡海登陸，并能獨立攻進，建立基地，取得糧食，便有后援不繼，遭受重大損失之危險。三野葉飛兵團，于占領廈門后，不明上述情況，以三個半團九千人進攻金門島上之敵三萬人，無援無糧，被敵圍攻，全軍覆滅。

你們必須研究這一教訓。海南島之敵，可能較金門敵人戰(zhàn)力差些，但仍不可輕敵。請告鄧賴及四十軍四十三軍注意，并望你向粟裕調查渡海作戰(zhàn)的全部經(jīng)驗，以免重蹈金門覆轍。

……

毛澤東

十二月十八日于遠方

31日，身在蘇聯(lián)的毛主席再次給林彪的電報中又強調了進攻海南的問題。

電文如下：

林彪同志（中央轉）：

轉來鄧賴洪廿七日電已悉。同意該電所取方針，即努力爭取在舊歷年前進攻海南島，但以充分準備確有把握而后動作為原則，避免倉卒莽撞造成過失。為此，鄧賴洪應速到雷州半島前線親自指揮一切準備工作。并且不要希望空軍幫助。

毛澤東

十二月卅一日

1950年1月10日，毛澤東又在蘇聯(lián)致電林彪，提出“爭取于春夏兩季解決海南島問題”。還對海南島戰(zhàn)役與金門戰(zhàn)役的不同進行了分析。

電文如下：

中央轉林彪同志：

（一）一月六日電及轉來鄧、賴、洪一月五日電均悉。

（二）既然在舊歷年前準備工作來不及，則不要勉強，請令鄧、賴、洪不依靠北風而依靠改裝機器的船這個方向去準備，由華南分局與廣東軍區(qū)用大力于幾個月內裝置幾百個大海船的機器（此事是否可能，請詢問華南分局電告），爭取于春夏兩季內解決海南島問題。（三）海南島與金門島情況不同的地方，一是有馮白駒配合，二是敵軍戰(zhàn)斗力較差。只要能一次運兩萬人登陸，又有軍級指揮機構隨同登陸（金門島是三個不同建制的團又無一個統(tǒng)一的指揮官，由三個團長各自為戰(zhàn)），就能建立立足點，以待后續(xù)部隊的繼進。（四）請要十五兵團與馮白駒建立直接電臺聯(lián)系，并令馮白駒受鄧、賴、洪指揮，把瓊山、澄邁、臨高、文昌諸縣敵軍配備及敵海軍情況弄得充分清楚，并經(jīng)常注視其變化。（五）同時由雷州半島及海南島兩方面派人（經(jīng)過訓練）向上述諸縣敵軍進行秘密的策反工作，勾引幾部敵軍于作戰(zhàn)時起義，如能得到這個條件，則渡海問題就容易得多了。在目前條件下，策動幾部敵軍起義應該是很可能的。此事應請劍英、方方、馮白駒諸同志特別注意用力。華南分局應加以討論，定出具體的策反辦法，并于三四個月內獲得成績。

毛澤東

一月十日

電文中的“馮白駒”是瓊崖縱隊司令員兼政委。瓊崖縱隊最初是由1927年9月海南島農(nóng)民起義的隊伍組織而成的。經(jīng)過長期的艱苦斗爭，瓊崖縱隊已經(jīng)開辟出了自己的的革命根據(jù)地，以五指山為中心。

1947年10月，這支部隊被中央軍委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瓊崖縱隊”，這時它已經(jīng)擁有三個總隊，共10個團，大約2萬人。1950年初，瓊崖縱隊已經(jīng)解放了全島三分之二的大部分地區(qū)，支援我軍的渡海登陸行動，此時也就成了他們的重要任務。

毛主席的這份電報，激勵起我軍渡海部隊對海南島戰(zhàn)役的必勝信心。毛澤東說得不錯，雖然攻取海南島在一些方面比攻取金門困難，但是也有對我軍有利的條件。

海南島上的敵軍人數(shù)多于金門，可是海南島面積很大，海岸線很長，致使敵軍守備分散，留出了許多可以讓我軍登陸的缺口。防守金門的胡璉部在國民黨殘余陸軍中戰(zhàn)斗力是最強的，可國民黨在海南島的5個軍盡管大部分是舊粵軍的部隊（尤其是舊粵軍精華第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軍，這3個軍的作戰(zhàn)能力在中國舊軍隊中戰(zhàn)斗力是非常強的），然而這些部隊都曾被消滅過，是不久前才重建起的，他們的武器裝備和士兵的戰(zhàn)斗能力都趕不上胡璉的部隊。另外，第三十二軍與組建不久的第四軍，也不過是國民黨軍中的中等戰(zhàn)斗力軍隊。

毛澤東于2月17日結束了對蘇聯(lián)的訪問。這一天，根據(jù)從國內傳到蘇聯(lián)的關于渡海部隊的報告，毛澤東又下達了指示：

以運輸準備確有把握而后動作為原則，避免倉促莽撞，造成過失。

由此可見，毛澤東對解放海南島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抓得也非常緊。他的態(tài)度堅決，指戰(zhàn)員們的決心也更堅定。他抓得緊，就是對渡海作戰(zhàn)的最大督促。

對渡海作戰(zhàn)的指示，毛主席持的是科學的精神和態(tài)度。首先，他強調渡海作戰(zhàn)和以往我軍一切作戰(zhàn)的方法都不同，又仔細地剖析了潮水、風向、渡海兵力、船只、糧食等情況，還指導作戰(zhàn)部隊要建立沙灘陣地，獨立進攻，充分了解敵情，正確地指揮、接應等，我軍能夠從陸戰(zhàn)轉向海戰(zhàn)，離不開毛主席的這些正確指導。

對海南島戰(zhàn)役，毛主席是慎之又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金門戰(zhàn)役”的教訓。1949年10月29日，毛澤東給各個野戰(zhàn)軍前委和各個軍區(qū)都發(fā)了一份電報，在里面指出，我軍在金門戰(zhàn)役中的失敗，“其主要原因，為輕敵與急躁所致。”他還說：“當此整個解放戰(zhàn)爭結束之期已在不遠的時候，各級領導干部中主要是軍以上領導干部中容易發(fā)生輕敵思想及急躁情緒”，他告誡大家要“充分準備，周密部署，須有絕對把握時，再行發(fā)起攻擊”，“務必力戒輕敵急躁，穩(wěn)步地有計劃地殲滅殘敵，解放全國，是為至要?！?/p>

當時毛主席的警衛(wèi)汪東興在日記里是寫到，在蘇聯(lián)的毛主席接到林彪轉發(fā)來的鄧華、賴傳珠和洪學智12月27日的關于進攻海南島時間的請示電報后，他思索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是12月31日一大早就讓葉子龍找出海南島的地圖，考慮了一遍又一遍才給林彪回電，“同意該電所取方針”，但他沒有忘記特別囑咐把“充分準備確有把握而后動作”作為海南島戰(zhàn)役的原則。

毛主席沒有忘記警告“避免倉卒莽撞造成過失”，這對連連獲得重大勝利的我軍指戰(zhàn)員們來說，無異于當頭棒喝，讓他們的頭腦保持了冷靜，使他們能夠不驕不躁、扎扎實實地做好各項準備工作，以保證渡海作戰(zhàn)的勝利進行。

洪學智對困難的估計

從廣東潰退到海南島的殘余敵軍，連同島上原有部隊，共計10余萬人，經(jīng)重新整編，并依靠島上50余艘艦艇、40余架飛機進行防御。

在國民黨海南防衛(wèi)總司令薛岳的指揮下，島上的敵軍組成了海陸空立體防御體系，稱為“伯陵防線”，企圖阻止人民解放軍渡海登陸海南島。

12月初，隨著廣西戰(zhàn)役的基本結束，四野前委開始著手進行攻打海南島的準備工作。鑒于四野第十五兵團所屬的第四十八軍尚在贛南，第四十四軍還要衛(wèi)戍廣州及肅清廣東省殘匪，只有四十三軍可用于海南島作戰(zhàn)。

在第四野戰(zhàn)軍設在漢口的司令部作戰(zhàn)室里，司令員林彪叫參謀人員掛上了海南島和中南沿海的作戰(zhàn)地圖。他在地圖上作了許多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標記。

在林彪的組織下，為了加強渡海作戰(zhàn)的指揮，渡海作戰(zhàn)前敵指揮部迅速組成：由當時擔任中共華南分局書記的葉劍英統(tǒng)一領導，由第十五兵團司令員鄧華任總指揮，指揮部領導成員中有第十五兵團政治委員賴傳珠、第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洪學智和第十二兵團副司令員兼第四十軍軍長韓先楚等。

參戰(zhàn)部隊確定以第四十軍和第四十三軍為主力，另配屬一個加農(nóng)炮兵團、一個高射炮兵團及工兵、通信、后勤部隊等，共計10萬大軍。

組織工作做好后，林彪便電告正在訪蘇的毛澤東，擬增派第十二兵團的第四十軍參加海南島戰(zhàn)役。同時決定，派李作鵬的四十三軍與韓先楚的四十軍一道，并配屬加農(nóng)炮兵第二十八團、高射炮兵第一團和工兵一部，共計10萬余人，組成“渡海兵團”。以“采取小部隊偷渡”的辦法，渡過瓊州海峽，正式打響進攻海南島的戰(zhàn)斗。

12月16日，毛澤東看到四野發(fā)來的解放全廣西的捷報和林彪的來電后，于18日親手起草了給林彪的復電，著重給予渡海兵團大致上的戰(zhàn)略指導，要他們務必吸取金門慘敗的教訓，還讓林彪“向粟裕調查渡海作戰(zhàn)的全部經(jīng)驗”。

收到毛澤東電報后，林彪即日致電鄧華、賴傳珠、洪學智等，下達“準備趁北風季節(jié)攻取瓊崖”預備令。

可事情并非那么順利，接受準備攻取海南島的任務后，鄧華、賴傳珠、洪學智經(jīng)過慎重考慮，于12月27日致電四野和毛澤東。電報指出：

一次運一個軍的兵力登陸是巨大的組織工作，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進行調查研究，準備物資，收集船只，進行演習等等。以季節(jié)論，在舊歷年前動作為有利；以準備工作論，恐時間來不及。

電文同時表示，將盡一切努力爭取在舊歷年前動作，也就是1950年2月17日前開始行動，同時希望“派一部空軍直接配合”。

12月31日，毛澤東在斯大林別墅指揮部致電林彪，同意在舊歷年前攻取海南，還讓鄧華、賴傳珠和洪學智“應速到雷州半島前線，親自指揮一切準備工作，并且不要希望空軍幫助”。

收到毛主席的電報后，洪學智專程從廣州來到武漢面見林彪，當面向四野首長匯報渡海登陸的準備情況。

洪學智開門見山地說：“我們原計劃春節(jié)前渡海，現(xiàn)在看來是對困難估計不足。海南島有十幾萬敵軍，主席指示一次渡過去一個軍，按每條船30人算，需要1000多條船。我們現(xiàn)在只搞到四五百條，遠遠不夠，因此請求推遲渡海時間?！?/p>

林彪皺起眉頭說：“我們只有木帆船，必須依靠冬季北風做動力。春節(jié)后風向轉變，渡海會更困難。”

“鄧華和賴傳珠派我來，就是要把困難向首長當面講清楚。”洪學智說，“我們打算將大部分木帆船裝上機器做動力，以機帆船渡海，這樣就不受天氣影響。”

“這是好辦法，就這么辦吧！”林彪表示贊同。

洪學智笑著說：“我就是向林總要錢來的，改裝機器要大筆經(jīng)費，兵團和華南分局都解決不了。”

聽了這話，林彪轉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鄧子恢。鄧子恢一籌莫展，說：“我們也沒錢啊。新解放區(qū)千瘡百孔，到處需要錢補窟窿?！?/p>

“這樣吧，你直接去北京向軍委匯報?！绷直雽閷W智說，“一是說明推遲渡海的原因，二是請中央幫助解決經(jīng)費?！?/p>

于是洪學智來到北京。

朱德總司令和聶榮臻代總參謀長聽完洪學智的匯報后，立即將情況報告給毛澤東。

1950年1月10日，還在莫斯科的毛澤東給中央和四野回電，同意他們延期渡海及用機帆船渡海。電文中提到：“由華南分局與廣東軍區(qū)用大力于幾個月內裝置幾百個大海船的機器（此事是否可能，請詢問華南分局電告），爭取于春夏兩季內解決海南島問題?！?/p>

在毛澤東看來，要取得海南島戰(zhàn)役的勝利，不僅要吸取金門之戰(zhàn)的教訓，也要看到攻取海南的有利條件。為了使部隊樹立信心，毛澤東這封電文中還指出了攻取海南島易于金門的地方，就是海南島上的敵人戰(zhàn)斗能力弱于金門的敵人，特別是我軍在島上有馮白駒的接應。

毛主席還明確指示：讓馮白駒接受鄧華、賴傳珠及洪學智的指揮。

十萬將士組成渡海兵團

為了渡海作戰(zhàn)，渡海兵團進行了較長時間艱苦訓練。

組成渡海兵團的兩個軍，分別是第四十軍和第四十三軍。這兩支英勇部隊均有著光榮的歷史，與第三十八軍、第三十九軍、第四十一軍俱是四野的最重要的部隊。

第四十軍就是原來的東北野戰(zhàn)軍第三縱隊，組成該部隊的是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開進南滿的山東八路軍部隊。東北解放戰(zhàn)爭中，第四十軍曾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是著名的“旋風隊”，其軍長是有“旋風將軍”之稱的韓先楚。

第四十三軍則是原來的東北野戰(zhàn)軍第六縱隊，在人民解放軍部隊中，它的歷史最為悠久了。第四十三軍的第一二七師，最初為成立1925年的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三十四團，后來改稱為獨立團，團長曾經(jīng)是葉挺，是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最早的軍隊，后來還參加過南昌起義和井岡山會師，還曾經(jīng)是紅四方面軍和紅一軍團的主力部隊，開進東北后也還是一支主力部隊。

12月16日，四十軍還在開進雷州半島途中，十二兵團參謀長兼四十軍副軍長解方在日記中寫道：

本軍奉命參加瓊崖登陸作戰(zhàn)，這是一個很光榮的任務，卻又是一個新鮮的問題。由于缺乏經(jīng)驗和知識，必須很大努力做調查研究及戰(zhàn)前演習，現(xiàn)在初步想到以下問題：

一、登陸季節(jié)與登陸點的選擇：（一）北風、浪小、多霧的季節(jié)，則有利我者多；（二）登陸點應是寬正面，有重點的突擊，選擇敵未設防或離設防位置較遠，或敵外圍薄弱之處，甚至就是有淺灘之一般海岸亦可。海南島公路，環(huán)島一線修筑，縱貫者不多，又靠近海岸線，易為我切斷，使敵軍各據(jù)點的相互機動支援不易實現(xiàn)。

二、航進戰(zhàn)斗隊形的組成：（一）加大橫寬，還是增強縱深？一般地說應該是加大橫寬，齊頭并進。好處是：同時展開多數(shù)火器與兵力，互相策應方便；側面短，防敵艦襲擾之目標減少。（二）突擊隊（船）的編組，應賦予獨立戰(zhàn)斗能力，能攻能守，既能對付陸上，又能對付海上敵艦之攔阻為原則，因此，工、炮不能少。（三）側翼掩護船隊，主要是防敵艦襲擾，應以平射炮為主，有必要的中等口徑炮，一般是一船一炮為好，適合火器分散、火力集中的原則。還要調查了解敵艦的種類、性能及其活動圈大小等情況，以便對其作戰(zhàn)。根據(jù)以上情況組織船隊。

三、登陸作戰(zhàn)的戰(zhàn)術與技術問題：（一）搶占登陸點，應是夜襲動作。搶上岸后“先寬后深”，鞏固立腳點（灘頭陣地）；破壞公路，修筑野戰(zhàn)工事，防敵反擊；擋住、抓住敵人不放，掩護主力登陸；分一部分兵力于正、側三面扼守，準備機動反擊。（二）主力到達后，除留一部分兵力掩護側翼外，全部尋敵攻殲之。（三）島上我游擊隊的內外配合問題，應考慮佯動、迷惑、鉗制敵人的方法及直接接應我登陸部隊的時機、地點。還有對敵空、敵艦和對敵探照燈、水雷的處理，對向導、聯(lián)絡信號的準備，以及計算渡海人數(shù)、每人裝備之武器彈藥種類與重量和所需船數(shù)。

盡管從來沒有參加過水戰(zhàn)，但有著高軍事素質、士氣如虹的第四十、四十三軍經(jīng)過較長時間的演習之后，都將依靠普通船只渡海作戰(zhàn)的要領較好地掌握了。

經(jīng)過這一番充足的準備后，針對海南島的詳細情況，渡海兵團制定了一套作戰(zhàn)新方略：

吸取金門戰(zhàn)斗中我軍不明敵情和海情而匆促進攻的教訓，用3個月的時間作了周全的準備，尤其是各支參戰(zhàn)部隊的對登陸及海上戰(zhàn)斗進行了訓練，對應付敵人軍艦和登陸作戰(zhàn)的各種辦法進行研探。

吸取金門戰(zhàn)斗中我軍在船只不足的情況下登陸的教訓，在廣東全省征集足夠的船只，一共征到4000多名船工和兩千一百多艘船，完全保證了可以一次運送多于10萬人的登陸部隊。

吸取我軍登陸金門島后無法穩(wěn)立的教訓，先派小股部隊先偷渡登岸，會合瓊崖縱隊，讓大部隊一上島就獲得有力的接應，可以立穩(wěn)腳跟并得以穩(wěn)固的發(fā)展。

吸取金門戰(zhàn)斗中我軍第一梯隊少量兵力登陸，以少攻多的教訓，正式搶渡時第一梯隊就出動5萬人，攜帶足夠的彈藥和糧食，不打算依靠后援部隊而獨立發(fā)展。這樣計劃，我軍第一梯隊登陸后一和接應部隊會合，人數(shù)就同海南島北面的敵人不相上下，加上我軍作戰(zhàn)能力比敵軍高，就能保證島上作戰(zhàn)的獲勝。

鄧華在廣州召開作戰(zhàn)會議

1950年2月1日至2日，由第十五兵團司令員鄧華主持的海南島戰(zhàn)役作戰(zhàn)會議在廣州召開，會議地點是廣州市東山的十五兵團司令部。

參加這次作戰(zhàn)會議的人員有：中共中央華南分局書記、廣東省主席、廣東軍區(qū)司令員兼政委葉劍英，十五兵團政治委員賴傳珠，十五兵團第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洪學智，政治部主任肖向榮，十二兵團副司令員兼四十軍軍長韓先楚，政委袁升平，四十三軍軍長李作鵬，政委張池明，瓊崖縱隊參謀長符振中，以及參加全國第一屆政治協(xié)商會議后從北京赴廣州的瓊縱副司令員馬白山。

符振中是秘密前來的，他帶來了海南島的作戰(zhàn)地圖，敵人的設防情況及瓊崖縱隊的密碼。

符振中到達會議室時，曾經(jīng)受到葉劍英、鄧華、賴傳珠、洪學智、韓先楚等首長的熱烈歡迎。

符振中用了4個多小時，詳細地匯報我海南根據(jù)地的情況和島上我黨領導的武裝力量情況，使得大家對海南島的情況有了初步的掌握。

在會上，鄧華向同志們介紹了馬白山和符振中，并表示了對他倆的熱烈歡迎。接著說明本次會議的宗旨：研討、決定海南島戰(zhàn)役的渡海作戰(zhàn)方針及準備工作。

葉劍英最先發(fā)言，他強調了毛主席和中央軍委對解放海南島的這一決策的英明，說蔣介石在臺灣還未站穩(wěn)腳跟，一時還無法顧及海南島等及其他島嶼，敗逃到海南島的國民黨軍還沒有恢復元氣，派系多，秩序還亂，薛岳暫時是無法真正把他們統(tǒng)一起來的。所以，我軍要和敵軍搶時間。渡海作戰(zhàn)雖然存在不少困難，但是我人民解放軍是得勝之師，建軍以前已不知克服了多少艱苦與困難。而且我軍的瓊崖縱隊就活躍在海南島上，經(jīng)過20多年“紅旗不倒”的革命斗爭，瓊崖縱隊已開辟出以五指山為中心的革命根據(jù)地，在島上的人民群眾中根深蒂固。瓊崖縱隊的配合，會十分有利于我軍解放海南島的軍事行動。對瓊作戰(zhàn)的部隊，廣東省黨、政府及人民都會盡力支援。大家堅信，在十五兵團領導下，四十軍和四十三軍一定會解決諸多困難，成功地渡過瓊州海峽，一舉解放海南島。

最后，葉劍英說他已經(jīng)和林彪安排好了十五兵團各位首長的任務，讓鄧華負責渡海作戰(zhàn)的指揮工作；讓賴傳珠參加華南分局和廣州軍政委員會的事務，以協(xié)調黨、政、軍三方工作和支援海南島戰(zhàn)役的種種工作；讓洪學智指揮對廣東及贛南殘余敵軍及土匪的清巢，準備攻取萬山群島，還負責各項保障工作，以支援海南島戰(zhàn)役。

在會上，符振中匯報了海南島上的敵我情況，最后轉述了馮白駒的建議：就是乘敵人海防還未完全布置好，派遣一批戰(zhàn)士渡海以增強我軍在島上的力量或讓一批干部攜帶一批槍支彈藥偷渡到島上，增強瓊崖縱隊的戰(zhàn)斗力。他還表示，海南島的黨、軍隊和人民都迫不及待地盼望解放大軍盡快解放海南島。

我軍在金門島的失敗，使四十、四十三軍許多干部對渡海作戰(zhàn)都較有顧忌，而符振中的介紹讓他們了解到海南島上有黨組織、瓊崖縱隊和人民群眾的接應和支援，打消了他們所有的顧慮。

毛澤東主席曾指示：進攻海南島，要依靠改裝的機器船，從這個方向去準備。由華南分局與廣東軍區(qū)于幾個月內裝置幾百臺大海船的機器。

會議討論這一指示時，意見不一致。一些人以毛主席指示“依靠改裝的機器船”為由，過分強調機器，主張到香港去購買登陸艇。多數(shù)人則認為，能搞到登陸艇，對渡海作戰(zhàn)當然有利。但當前的形勢是，根本不可能買到登陸艇，期求登陸艇是不現(xiàn)實的。

韓先楚發(fā)言認為：應趁敵人立足未穩(wěn)，盡早發(fā)起海南戰(zhàn)役，越拖越不利。能買到登陸艇作戰(zhàn)，當然很好，可是短時間內根本解決不了。要拿出很長時間做準備，夜長夢多，變化頻仍，對我不利。改裝機帆船也有困難，一般的汽車發(fā)動機馬力小，用不上，美國產(chǎn)十輪大卡車發(fā)動機雖然馬力可以，但這種汽車我們不多。這些都費時費力，是短時間內解決不了的大問題。唯一想辦法可以解決的是木帆船。我們的立足點應放在木帆船上。用木帆船，只要掌握好時機，充分利用好風向、風力，是有把握渡過瓊州海峽的。至于改裝機器船，我們也要抓緊時間，想盡辦法，能改裝多少算多少，以保證有一部分機器船作為指揮船，一部分裝上火炮作為護航船。我們要用木帆船打敗敵軍艦，用木帆船渡過瓊州海峽，最后解放海南島。

“敵人有飛機和軍艦，我們靠木船渡海作戰(zhàn)，這真是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會場上，不知是誰，在韓先楚講話時插了這么一句。

韓先楚語氣堅定地說：“只要我們全軍上下團結一致，積極努力，把握戰(zhàn)機，一定會創(chuàng)造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

大家聽后，都熱烈鼓掌。

袁升平、李作鵬、張池明等也先后發(fā)言，表示堅決貫徹毛主席、中央軍委和“四野”首長關于迅速解放海南島的命令和指示，同意兵團首長提出的先組織小規(guī)模的偷渡，以獲得經(jīng)驗、增加島上我方軍事力量，然后配合大部隊渡海登陸的戰(zhàn)略方針。

四十軍和四十三軍的領導還匯報了軍隊抵達電雷州半島后的準備工作情況及需要請示解決的問題。

會議的最后階段，十五兵團首長經(jīng)過研究，請示了葉劍英后，于2月2日下午由鄧華作會議總結。

鄧華對海南島的敵情進行了詳細講解和精辟分析：

國民黨“海南防衛(wèi)總司令”薛岳有較強的軍事指揮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島上的敵軍部隊，較快地整編了島上的敵軍進行防守。

我渡海兵團的四十軍和四十三軍，都是第四野戰(zhàn)軍的主力部隊，不但兵力強，裝備充足，而且士氣如虹，加上配屬的部隊一共就達到了10萬兵力。此外，還有海南島上擁有1萬多兵力的瓊崖縱隊。

陳述了兵團黨委會分析的我軍面臨的困難和有待解決的問題后，鄧華又說：遵照上級指示及根據(jù)對各方面情況分析，十五兵團決定采用這樣的戰(zhàn)斗方略：即積極做好準備，先派小股部隊偷渡過海，加強海南島上我軍力量，將島上的形勢改變，摧毀敵人的防御，為大軍的登陸創(chuàng)造有利的條件。然后，四十軍和四十三軍的主力部隊實行強渡登陸。

鄧華還強調盡快聘請船工及征集船只，這對我軍能否迅速渡海作戰(zhàn)至關重要。這項工作政策性很強。戰(zhàn)士們大部分不通當?shù)卣Z言，所以完成這項工作很需要當?shù)氐狞h政機關的配合。十五兵團已經(jīng)要求“四野”后勤部盡快在北海、湛江、徐聞等地設置兵站。兵團和兩個軍都已與瓊崖縱隊進行了電臺聯(lián)絡，但為能進一步取得更好的聯(lián)系，更及時地通報雙方情況，協(xié)調渡海作戰(zhàn)的相關事宜，還要馬白山和符振中親自到雷州半島前線的渡海部隊中，以便于和瓊崖縱隊協(xié)調實行偷渡行動。

會議經(jīng)過討論，一致?lián)碜o“首先采取以夜間分批小部隊偷渡，加強瓊縱軍事力量，改變島上敵我形勢，再配合我大軍強行登陸，為我對海南島的作戰(zhàn)方針”。登陸工具以改裝機帆船為主。兩軍各準備一個團偷渡，取得經(jīng)驗，以利再戰(zhàn)。

韓先楚和袁升平經(jīng)過研究，對作戰(zhàn)發(fā)起時間提出了不同意見。他們認為，作戰(zhàn)時間推遲到6月份，不僅延長了備戰(zhàn)時間，容易使部隊出現(xiàn)松懈情緒，而且也可能錯過順風期而貽誤戰(zhàn)機。

會議已作出決議，韓先楚和袁升平研究后，立即給軍里發(fā)電報，要求積極準備，準備要提前完成，抓緊改裝機帆船，收集風帆船，自己派人購買機器，不依賴上面撥給。

會議結束后，2月9日，鄧華、賴傳珠等于2月9日，將“海南島戰(zhàn)役”的作戰(zhàn)方針和實施計劃電報林彪。

2月10日，林彪轉報中央軍委和毛主席，提出：

海南島作戰(zhàn)，我軍如一次以一個軍登陸，則船只問題極難解決，同時又無法對付敵之海空軍擾亂。因此，建議在此期間內，先行以偷渡辦法，到達海南島后即與馮白駒部會合，打小規(guī)模的運動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然后大部隊再設法渡海。

林彪還建議：“我們同意四十三軍一個團先行渡海，亦同意其他部隊尋機登陸渡海?！?/p>

在蘇聯(lián)訪問的毛澤東看到來電后，非常高興，并對隨同訪蘇的師哲說：“四野找到了解決海南島的辦法，不要空軍參戰(zhàn)，他們準備用木帆船分批渡海?！?/p>

2月12日，毛澤東致電林彪，表達對進攻海南島意見。

電文如下：

中央轉林彪同志：

二月十日廿時電悉，同意四十三軍以一個團先行渡海，其他部隊陸續(xù)分批尋機渡海。此種辦法如有效，即可能提早解放海南島。

毛澤東

二月十二日上午四時

規(guī)?？涨暗暮Ｉ洗缶毐?/p>

確定了以機帆船為大部隊渡海的工具之后，林彪立刻派四野后勤部長陳沂攜巨款南下廣州，征集船只、購買機器。

當時廣東一帶因遭受國民黨退踞臺灣前的瘋狂掠奪，較大一些、能使用的機器已被搶掠一空。于是，陳沂決定去香港、澳門，用自己在那里的一些社會關系，會同有關部門購買一些登陸艇。然而，陳沂的行蹤很快被國民黨特務發(fā)現(xiàn)，他們會同港英政府和美國情報機關，聯(lián)合控制港澳地區(qū)可能有機器或船只的廠商，使陳沂無法買到所需物資，最后僅買回一些羅盤針、防暈船藥和救生圈等。

為此，十五兵團首長不得不重新考慮主要依靠木帆船大舉渡海。

不過，渡海兵團還是派人收集到了百余部舊機器，并送往黃埔造船廠，以備改裝機帆船。同時，經(jīng)過緊張的準備，到3月底，還征集到船只2100余艘，船工4000多人，動員民工97萬人，籌糧3750萬斤，籌款100萬銀元，動員牛車4.5萬余輛，為部隊運送、儲備了大批足夠的糧食及武器彈藥。同時，他們將繳獲到的卡車的發(fā)動機拆下來，安裝到木船上，改造成“土艦隊”，作為“指揮艦”、“通訊艦”和“護衛(wèi)艦”，為海南島戰(zhàn)役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1950年初夏，我軍在雷州半島上展開了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海上大練兵。

海上練兵的第一個口號是“不向大海低頭”。四十三軍第一二七師三七九團以黨委為中心，組成各級“勝利渡海練兵委員會”，目的是加強海上練兵的組織領導，以適應海上大練兵。該委員會有四項任務：一、研究學習方法；二、召開“諸葛亮會議”；三、表彰練兵進步快或辦法多的同志；四、治療疾病。委員會設有五組一室，這五組分別是：

教育組，負責對水手的訓練、觀察聯(lián)絡人員、救生員和船工，并組織部隊做各種試驗，以獲得海上練兵的經(jīng)驗；

供給組，負責干糧、器材的準備，購買各種必需品及對船只的修繕甚至改造；

救護組，負責研究容易暈船人員的典型體質及飲食對暈船的影響，設法克服暈船，對疾病進行預防和醫(yī)療；

宣傳鼓動組，負責海上練兵的經(jīng)驗交流，及表揚和批評的工作。

情況調查組，責任是觀察、研究敵情及敵艦在海上活動的規(guī)律。

至于“一室”，就是調查研究室，都是掌握著一定科學知識及有航海經(jīng)驗的同志，他們所負責的工作是：觀察潮水、風和霧的變化規(guī)律，研究它們對行船的影響；學習其他單位海上練兵的經(jīng)驗，加強本單位的訓練。

在四十三軍一二七師召開的黨委擴大會議上，三七九團的“勝利渡海練兵委員會”方法得到了推廣。

暈船是戰(zhàn)士們出海所面臨的一大難題。一開始，戰(zhàn)士們出海不久就被海浪顛得頭暈腦脹，東倒西歪，腸胃都像被攪到一起了，最終憋不住而大吐特吐。一個戰(zhàn)士先吐，其他的就全都吐了起來。腹中的食物吐完，就吐黃水。上了岸，還是感到暈乎乎的，身子都站不穩(wěn)。這種情況，怎么可能渡海作仗呢？

某連進行了一個試驗，讓某排的三個班分別吃得很飽、半飽和一點不吃，然后讓他們上船出海。結果吐得最少的是吃得半飽的那個班。由此，該連總結出了出海前宜“吃半飽，勤吃”的經(jīng)驗。

但要征服大海，除了不暈船，還要懂得駕駛船只。這一點的難度比克服暈船還要大，就連那些漁民，沒有幾年的功底也無法很好地駕駛船只。戰(zhàn)士們當然不可能有這么長的時間，渡海作戰(zhàn)需要他們一定要很快掌握駕船技術。

于是，各個團都成立了水手訓練隊，擬定具體的訓練步驟，向老漁民求救，明確要求戰(zhàn)士們要學會拉篷、掌舵、用風、看水道、探水、提放分水板、劃戧、撐篙、劃槳、下錨、起錨、拐彎、靠岸，懂得對特殊情況的處理方法。

敵人的飛機常在白天對我軍進行騷擾，所以就選擇在晚上進行駕船訓練。各訓練隊之間互相幫助、學習并糾正錯誤。他們沒有浪費半秒鐘的時間，輪班進行駕船練習。航海時間本來為7個小時，可訓練隊都覺得太短，于是主動延長了3個小時。

此外，在白天戰(zhàn)士們也聚到一塊討論，以弄明白駛船的道理和要領。

半個月后，從水手訓練隊“結業(yè)”的戰(zhàn)士們又到各連中辦起了“水手學習班”，從而培訓出更多的水手。

四十三軍第一二七師三八一團一連的每個水手訓練班都有11人，其中有7個新手。開初練習時水手們在船上亂成一團，成績很不理想，于是他們重新開始，把11人分為3組，第一組4人，成手和新手各兩個，在船稍練習掌舵；第二組4人，一個成手加3個新手，學習拉大篷和起落檔；第三組是一個成手帶2個新手，學習下錨、起錨、拉小篷、觀察方向和檢查水面情況。每個組都有組長，3個組互相合作，由第一組進行指揮。這樣分工之后，水手們的秩序就好多了。確定了學習的目標后，取得了不小的進步。

駕船的學習，讓戰(zhàn)士們深深地入了迷。有的戰(zhàn)士將大蘿卜刻成小船，有的戰(zhàn)士編出了竹片小船，折出了紙片小船，有的戰(zhàn)士干脆在自己的鞋子插上一根小木棍，以鞋作船、以棍當舵，對船與舵的關系進行研究。

某天吃飯時，和班長辯論船理的水手張阿毛將飯碗當船，將筷子插進碗里當舵，大談自己的看法；某排排長李樹春參與討論會，在發(fā)表意見時居然弄斷了被他當“舵”的鋼筆。

功夫不負有心人，水手們很快就能熟練自如地駕駛船只，征服了茫茫的大海。但是要渡海作戰(zhàn)，這是不夠的，還必須掌握好海上列隊、觀察、指揮、聯(lián)絡、射擊、登陸、武器配置、工事構筑、護航、救護、奪取灘頭陣地等軍事技術。為此，首長們對清朝海師攻打海盜及日寇入侵海南島的經(jīng)驗進行了分析研究，四十三軍政治部的《沖鋒》報還介紹了我二十七軍在渡江戰(zhàn)役中的政治工作經(jīng)驗。四十三軍一二八師還學習清末林則徐訓練水軍編制船隊的方法。但是，也不能光借鑒他人的方法，要不斷地從自己的實踐中獲得經(jīng)驗，制定對自己最為合適的有效方法才是最切實和重要的。

比方說開槍射擊。木船被波浪顛得起伏不定，使射擊手很不容易瞄準目標，而且瞄準好之后也一定要在那一瞬間開槍，這樣才能擊中目標。于是戰(zhàn)士們在浪上船中苦練不怠，終于找到了技巧，攻克了這一難關。

再說船隊隊形的問題。原則上，隊形不能前尖尾長，而是一齊并進，尾巴要做到最短。營以下的單位，最好是采用后三角的隊列。兩船之間要保持合適的距離，既能使彼此緊密聯(lián)絡，又不會互相碰撞，敵人的一顆炮彈也不會傷及太多船只。各船啟航后要努力保持隊形的整齊。船隊開過海峽中流后，要快速前進，盡快靠岸，切勿在敵人的攻勢中遲疑片刻。

在和敵艦作戰(zhàn)的問題上，須有護航船攻打敵艦，須有視死如歸的勇氣去打敗敵艦。兵器的配置，要著重考慮到攻打敵艦，不能缺少了可以對付鐵甲的火箭筒。啟渡時間要定在主力船隊出發(fā)前。各船都要做好攻打敵艦的思想準備，備好攻打兵艦的武器，誰遇上敵艦誰就打敵艦，在哪兒遇上就在哪兒打。

還有登陸的問題。在敵人的陣地上登陸與在陸地沖鋒不一樣，因為沒有退路，所以一定要非常迅猛。

首先，步槍手、沖鋒槍手和輕機槍手在船頭的重機槍掩護下下船，等這批戰(zhàn)士占領了沙灘陣地，重機槍手再在火力的掩護下下船。登陸時還要注意，如果戰(zhàn)士們一起跳下船，就容易彼此碰撞，亂了隊形，還影響登陸速度。某連隊搞了一套登陸滑板，使這一問題得以解決。戰(zhàn)士們按預定順序依次滑到船下。指揮員最先下船，然后率領突擊班、突擊排進行攻敵。后到船只要接受先到船只的指揮。

從船上跳到海水中時，戰(zhàn)士們的槍是掮著好呢還是挾著好？這個小小的問題，戰(zhàn)士們也不斷地進行試驗，并從中知道是前者好。

這次練兵與以往練兵的方法、項目都不同，而且時間短，任務重，整個訓練時間為3個月，而實際用在訓練上只有1個多月，其余1個多月搞準備工作。

進行大練兵的同時，首長們勤于召開會議，下達指示和通報，指導、促進練兵活動。四十三軍還專門派人到在華東前線的第十兵團，學習金門戰(zhàn)役的教訓；還組織團以上干部到第四十軍去參觀“取經(jīng)”，獲得不少很有價值的經(jīng)驗。

指戰(zhàn)員們在海南島戰(zhàn)役中創(chuàng)造的全部軍事經(jīng)驗，足可寫成一本內容很豐富的專著。這些經(jīng)驗符合實際，非常有效，后來都成為海軍戰(zhàn)術的原則，足可保證海戰(zhàn)的勝利，當之無愧為我人民解放軍的無價之寶。

練兵活動中發(fā)生的一件事，對取得海南島戰(zhàn)役的勝利產(chǎn)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在一次夜練中，四十三軍某部8名戰(zhàn)士揚帆出海，與一艘國民黨軍艦遭遇。在副排長魯湘云指揮下，戰(zhàn)士們勇敢機智，沉著應戰(zhàn)，并利用近距離時敵艦的火力死角和我軍“船小好掉頭”的優(yōu)勢，用手榴彈和機關炮，打退了敵艦。

這件事極大增強了戰(zhàn)士們以木船渡海登陸取勝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