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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開始了

低于海平面:荷蘭生活手記 作者:雅昵 著


演出開始了

為了慶祝我這個煩人精離開中國去禍害別人,走的那天持續(xù)的陰天突然轉(zhuǎn)晴,陽光燦爛,風和日麗,讓我滿腔的離愁根本沒有機會發(fā)揮,就這么不是滋味兒地從浦東機場離境前往荷蘭的斯吉普機場。登機時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麻煩,把我們折騰了個人仰馬翻,這下就更沒有離愁了,只有別恨。因為單件行李的重量超過了30千克,辦票小妞兒說單件超過30千克,人家荷蘭的搬運工不高興搬。真是沒天理!白長那么大個子了(據(jù)說荷蘭人的平均身高是世界之最),金貴得跟少女似的。怎么辦呢?人家不高興搬,我想搭把手兒人家又不給我機會,只好重新從箱子里分出一部分。我這個知難而退的人,迷信地認為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憂心忡忡地上了飛機。

從今天起就要去那個一半以上國土低于海平面的國家生活一段時間了,有點往坑里跳的感覺,心里沒底兒。我先生因工作需要去荷蘭工作一段時間,我也跟著沾上了光,跟在他屁屁后面去當家庭保姆。我們乘坐的是荷蘭皇家(重音在“皇—家”上)航空公司的班機,霎時感覺自個兒好像也成了貴族,只恨不能穿個蓬蓬裙搖個小扇子,最好再弄個假發(fā)戴戴。“皇家”空姐都差不多是空嫂或者空婆的年紀,要身段兒沒身段兒,要臉蛋兒沒臉蛋兒,笑得倒是一臉褶子。我朋友的經(jīng)驗:外國人是看不出年齡的,小姑娘也像老太太。我只能盡量把她們想成小姑娘。

我四周坐滿了洋鬼子,我的先生剛坐定就被一個極度熱情的德國小虎牙拉住開始狂聊,捎帶著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人“皇家”就是大方,飛機上提供各種酒,全是論瓶的,隨便挑著喝。后座兒的幾位就一人一瓶地開起了酒會,前排的干脆趴在座椅上和后面的臉對臉地喝,別的座位上的也不辭辛苦站在過道里來扎堆兒,好像他們買的不是頭等艙而是站票。他們都沖我笑嘻嘻的,一臉誠懇,讓我踏實了不少?!盎始摇笨罩行℃簜兒统丝蛡兇钣樥{(diào)笑,比國內(nèi)的空中小妞兒可愛多了。不過她們也真的是很辛苦,從上飛機開始就一刻不停,先是伺候這幫子庶民吃這喝那,然后三餐飯,吃完又要收拾。掙點錢不容易啊,何況是歐元。

“皇家”小妞兒先給鄉(xiāng)下妞兒發(fā)了一張菜譜,請鄉(xiāng)下妞兒選午餐。鄉(xiāng)下妞兒受寵若驚地翻開菜譜后很生氣,就三種菜還搞個菜譜,分明是在逗消費者玩兒,哼,那個什么“皇家”也就是譜擺得大嘛。我想吃牛肉拉面,你們有嗎?先生說那你快點兒趁飛機沒起飛,提起包袱回家吃去。

吃飯的時候我咯咯地笑起來,因為送上的是全副貨真價實的刀叉,不是塑料制品,那叉子和刀子絕對可以用來……抵住誰的脖子讓他干點什么。當然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就可把手中正在喝的酒瓶砸碎,與之開展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商務(wù)艙里人不多,舉止透著那么一股家常勁兒,像德國小虎牙就花樣百出地要求喝完這種要那種,生怕喝不回機票錢??罩行℃喝济奸_眼笑地滿足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煩人。洋人們真是不委屈自己,勇于提出自己的要求,幾乎不考慮別人怎么看。我身邊就有人把毯子披在身上像蝙蝠俠一樣在機艙里游蕩,也有人把鞋子脫掉,光著腳丫跑來跑去,包括上衛(wèi)生間。還有一位把座位讓給她的絨毛狗坐,還細心地把耳機替絨毛狗戴上,自己則站在過道里開始做瑜伽。在他們眼里自己是唯一的,是最重要的。從現(xiàn)在起我得培養(yǎng)這份自信,我和他們一樣,和任何人一樣,都是神圣的,唯一的,要是擺起譜來你們還真不一定有我花樣兒多。我毫不客氣地要了兩份甜點,因為主菜的味道消受不了。什么味道呢?各位可以取一塊雞胸肉,去皮,放在白水里煮,煮得越老越好,然后切記不要放鹽之外的任何調(diào)料,包括油,并且不要趁熱吃,要放涼再吃。請你細細品嘗,感覺將與我相同。

飛了幾個小時后就開始亂套了,誰讓我舍不得睡覺呢,先是把座位上所有的按鈕都擺弄了一遍,仰臥、平躺全都體驗了。玩夠了座位,我就開始玩座位上的小電視,一會兒轉(zhuǎn)到左邊,一會兒轉(zhuǎn)到右邊,最后就玩游戲——21點。雖然有點無聊,但趁著新鮮勁兒,我還基本能忍受,比較不能忍受的是長時間的飛行,很單調(diào)很枯燥,雖說是商務(wù)艙,不過也就是腿能伸直點兒,人能躺平點兒,活動空間也就是一個走道兒,唯一的景點是廁所,還不太好意思待太久。

當飛機飛到哥本哈根時,大伙兒都有了盼頭,紛紛從各種地方爬回自己的座位。當然也有功力特別深的,我身后那位就愣是11個小時沒動窩兒!終于在感覺四肢快退化時,到了目的地:Capital Amsterdam of Netherlands(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這時是北京時間的凌晨,我們踏上了荷蘭的土地,來到了風車和郁金香的故鄉(xiāng)。

來接我們的是先生的上司漢克,人稱豪哥。他體積約是我的1.7倍,笑得跟老太太似的那么慈祥,皮膚白里透紅。我猜他肯定經(jīng)常被選中扮演圣誕老人。他先樂顛顛地送給我一束花,我數(shù)了數(shù),7朵。來的時候收集的知識用上了,荷蘭人送給別人鮮花是一種禮節(jié),一般是單數(shù)。豪哥特別沒有架子,從職位上來說,他算個大官兒了,像他這樣的大官兒居然自己開車來接下屬,這對我來說很新奇。他從我手中搶過行李,看他把接近30千克的皮箱揮灑自如地拎來提去,我真心感謝他一番。他很高興,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其實在心中拿他和機場搬運工比。

從機場到我們居住的阿納姆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感覺像在夢境里穿行,當然也不排除飛機坐久了,人有點神志不清。高速路沿途都是樹木和草地,此時天色已暗,仍可看到遠處的森林、湖泊,濕潤的空氣讓人感覺到很愜意。一輛輛車從身邊經(jīng)過,很多車后都綁著自行車或者是帳篷,豪哥告訴我們這些人都是準備去度周末的。

到阿納姆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豪哥的車在一座座可愛的小房子間竄來竄去,而他不時發(fā)出或欣喜或沮喪的叫聲。當他再次歡呼一聲時,我問:到了嗎?先生無動于衷地說:他已經(jīng)第三次歡呼了。果然,他又走錯了,而我看到窗外的房子,心里早已喜愛萬分,森林里的小木屋!

豪哥最終發(fā)出真正的歡呼,是因為他看到路邊等候著我們的麥樂夫婦。麥樂的太太卡蘿是一個很精致的婦人,身材嬌小,穿著半舊的紫色大衣,看上去非常親切。她熱情地摟住我,用讓我怦然心動的口音叫我的名字。她說我有一個荷蘭人的名字,我這個名字在荷蘭,就相當于國內(nèi)的翠花、春霞,相當普遍而且普通。

我們踏進了在阿納姆的家,有一個起居室、一個書房、兩個浴室、一個洗衣房、一個工作間和一個無比寬大的客廳,地上鋪著厚厚的米色地毯,窗簾是深紫色的絲絨和淺灰色的紗,家具不多,都是白色的,讓我一見傾心的是在餐桌旁邊竟然有一個古老的木質(zhì)櫥柜!一看就知道和我爺爺一個歲數(shù)。客廳有兩面墻是幾乎全落地的大窗,它讓我們這個家看起來好像一個舞臺,窗外是婆娑起舞的楓樹。說實話,房間是夠大,但布局呈“L”形,不是很合理,進門依次是書房、工作間、洗衣房、臥室、兩個并排的浴室,最后到達客廳。大幕拉開,演出開始了!

有一個朋友提醒我:荷蘭人是很小氣的!理由是曾有一個荷蘭人鄭重其事送給她一份包裝極其精美的禮物,打開一看,3?;ǚN!麥樂夫婦提前為我們準備了生活用品,要細說都有些什么的話,估計很多人會感動得流下淚來。如果這算小氣的話,那么大方的人只有送一個城堡外加10個女傭了。房子里所有用具一應(yīng)俱全,連廚具餐具都齊全得不得了,大致看了一下,僅杯子,玻璃的、陶瓷的加起來至少30只,至于餐具估計可以同時供應(yīng)十余人操持起十八般武器同時就餐,餐巾、桌布、抹布幾乎沒有遺漏的。冰箱里麥樂夫婦買好了奶酪、面包、各種水果、肉類、果汁,連調(diào)料都備齊了,其中竟然有寫著漢字的中國醬油,還有大米、面條和紅酒。麥樂太太送我一束花,上面寫著:ni hao! welcome to Netherlands!(你好!歡迎來荷蘭!)她甚至細心地為花配好了花瓶。豪哥見狀直奔廚房而去,心神不寧地翻箱倒柜,直到找出一只量杯把他送的花插好才放心地去開香檳,由此可見荷蘭人對花是多么重視。過了一小會兒,有人送貨上門,送來了床上用品,并且表示因為時間來不及先送一批,余下的明天送,為了表示歉意,特另送上一瓶酒。以上就是我見到的“小氣”的荷蘭人。

當麥樂夫婦和豪哥告辭后,我開始打量我的新家。屋子里裝的是地暖,墻上有可調(diào)節(jié)溫度的控制板,浴室里的噴頭上也有調(diào)節(jié)溫度的旋鈕,轉(zhuǎn)到需要的溫度即可。鄉(xiāng)下妞兒折騰一天了,躺在那張柔軟無比的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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