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賤人就是矯情
港臺片中經(jīng)常上演的劇情,此刻竟然活脫脫發(fā)生在我的身上,主角竟然是我和我的男朋友。在通亮的宿舍中,我清楚地辨認出了傳說中的小三,除了頭發(fā)長了化了濃妝穿了妖艷的衣服,其他和之前我的那個純潔可愛的同桌完全一樣。
沒錯,就是高中和我相傳是一對百合的好朋友——羅莎莎同學,我怎么忘記了她竟然也考進了W大,更可氣的是,我當時還高興地說,真好,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男朋友都在西城,等我有空了找你們玩去。
她現(xiàn)在,竟然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了!
羅莎莎,我當時怎么就沒覺得她這個名字那么像是一發(fā)廊妹啊,看來天生就有勾搭別人男朋友的天賦。
“袁藝?”他倆還異口同聲,是想向我展示他們的心有靈犀配合默契嗎?
“你怎么……會在這兒?”楊小夕的聲音有些顫抖,要是不顫抖的話那臉皮真是厚到天上了。
“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現(xiàn)在只有‘驚’了,沒有‘喜’!”我生氣地下了床,對楊小夕吼道。
“袁藝啊,”他過來拉住我的胳膊,“你有些誤會了,我們……”
“滾你丫的!”我把他手甩開,“眼見為實,我看得可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你這次別想再騙我了!”我咬牙切齒地說。
“小夕啊,咱們也別再瞞著了,挑明了得了,這樣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羅莎莎雙手在胸前一交叉,倒擺起譜來了。
“就是!算什么啊?算一對奸、夫、淫、婦!”我盯著羅莎莎一字一頓地說。
“你!”羅莎莎的臉色瞬間綠了。
“你倆別吵了!”楊小夕大吼一聲,然后轉過身對著我說,“對不起……”
“別和我說對不起!”我大聲說道,我只能用盡力氣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我不能輸,這場戰(zhàn)斗很關鍵,我是正義的一方,我絕對不能輸。
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強硬,實際內心早已變得千瘡百孔,我對楊小夕說:“不用和我解釋!我也不想聽!”
我轉向羅莎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你干嗎???你放開我!”羅莎莎的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被我硬生生地拽到了陽臺。
“袁藝你不要沖動!”楊小夕跑過來,臉色很難看。
“沒你的事!”我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往前走了,我一把把陽臺的玻璃門拉上了。
“你放開我!”羅莎莎使勁掙脫了我的手,“你想說什么說吧!”
“態(tài)度還挺蠻橫,你有理啊你!”我對羅莎莎喊道,“先把你的衣服整好了!我看得都惡心!”我指著她被楊小夕拽到腋窩處的衣服,連里面的內衣都要露出來了。
羅莎莎白了我一眼,蹺著蘭花指把衣服拎了上去,還是露著白花花的大脖子,好像眼前站著一只白條雞。真應該讓練習殺雞防禽流感的城管把她宰了。
“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問她。
“高三吧?!绷_莎莎一邊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邊無所謂地說,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么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你倆都瞞了我四年!”看來不是我對不起她,而是她對不起我!
羅莎莎抬起頭瞥了我一眼:“怎么啦?不行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和楊小夕……我倆在一起嗎?”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差一點就要溢出來了。我使勁眨著眼睛,強迫它再多停留一會兒。
“知道??!”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知道你還……”
“我樂意!”她仰起頭,像一只驕傲的天鵝,“你覺得楊小夕會一直喜歡你這個沒有品位的女生嗎?你會穿衣打扮嗎?你知道什么顏色的西服配什么顏色的領帶嗎?你知道怎么畫眼線描唇線修眉毛嗎?你根本不會取悅男人,只知道一個勁兒地煩他,你那些沒用的電話和短信,在他眼里都是一堆廢話!你給他買的禮物,在他眼里都是一堆垃圾!你無理取鬧任性自私又愛吃醋,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
我愣了。的確,此時的羅莎莎穿上高跟鞋,已經(jīng)超越了我的身高。她是真的變成熟變漂亮了,漂亮得以至于第一眼我都不敢認。黑色的連衣裙,外面是一件白色開衫,鑲著亮鉆的黑色高跟短靴,還有修長的雙腿,白皙的皮膚。臉上是畫得精致的妝容,長長的頭發(fā)燙成了栗色大卷,柔順地披散著。
而此時的我,多么像是一只丑小鴨啊!頭發(fā)因為剛剛躺在床上被壓得有些變形,滿臉怒色,也沒有化妝的習慣,一副生氣得有些扭曲的表情。
“忘了告訴你,你知道我們因為什么在一起的嗎?”羅莎莎問我,見我沒有理她,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多虧了你?。∧氵€記不記得高三的時候有一次我忘了帶衛(wèi)生巾讓你幫我送過來?就是那次,我等了好久好久,你都沒來,后來我聽見了上課鈴響,覺得你肯定不會來了。正當我絕望的時候,我聽見了楊小夕喊我的名字,他在確認了女廁所里除了我沒有別人之后偷偷地進來了。當他隔著門板將衛(wèi)生巾從下面給我遞過來的時候,我心里是充滿了感激的,我們的手碰到了一起,像是觸電般的感覺。我沒有想到楊小夕竟然能夠冒著如此大的風險為一個女生送這種東西,他一定是一個敢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我那時就認定了,他是我的?!?/p>
兩行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它們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一直都忘了說謝謝你呢!”羅莎莎諷刺地說道,聲音尖細,像是用手指甲連續(xù)摳黑板發(fā)出的刺耳聲音。
啪的一聲,非常清脆,我揚手就甩了她一耳光。
“賤人?!蔽液莺莸卣f。
羅莎莎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打她,她瞪著一雙鵝蛋般的眼睛,假眼睫毛像兩把掃帚一樣呼扇呼扇的,她剛想抬起手回我一個耳光,楊小夕就沖了進來。
“袁藝你干什么呢!”他對著我吼,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
羅莎莎見此狀及時地縮回了抬起的手,一個趔趄假裝沒站穩(wěn)就往楊小夕的懷抱里倒,順勢還哇哇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往楊小夕的襯衣上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裝得還真像啊!賤人就是矯情!”我的眼淚又涌了上來,但我不能讓它流出來。
啪的一聲,楊小夕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我緩緩地把頭扭過來,淚眼模糊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猜到,他一定是用一種很怨恨的眼神看著我,那種恨不得我去死的眼神,因為我要是死了,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一臉,他竟然打了我,楊小夕竟然打了我。曾經(jīng)我有一點點小感冒都會令他焦急得滿頭大汗,曾經(jīng)我不小心被紙劃出一道小口子他都會耐心地用紗布給我纏上,現(xiàn)如今,他打了我一巴掌。
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上傳來一陣陣熱辣的疼痛感,五個通紅的手指印此時一定異常顯眼。溫熱的眼淚徑流,像往傷口上撒鹽一樣疼。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我拉開門沖了出去。
“袁藝啊!”我聽見楊小夕在后面喊我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
出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外面下起了雨,密集的雨點打在我的頭上、臉上、身上,我的白色帆布鞋踏著水,濺起一簇簇水花。
我只是想一直奔跑下去,直到跑死為止。
我的眼淚混著雨水在臉上流淌,像一條小河嘩嘩地奔向大海。
我聽到身后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袁藝啊,你停下來!你聽我和你解釋!”楊小夕拽住了我的胳膊。
“你給我滾開!”我吼道。
“你別鬧了!你冷靜一下!”楊小夕抓著我的胳膊死也不放開。
我止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他,我們兩個淋得渾身濕透,額前的劉海兒都濕漉漉地貼著腦門。
“你聽我解釋……”楊小夕的聲音軟了下來。
“都說了,沒有什么好解釋的!都這樣了,你還想說什么!你要不要臉?。 蔽倚沟桌锏乜藓暗?。
“不是這樣的!哎呀,改天咱倆單獨談,你千萬別誤會!”
“誤會?我沒有誤會!你們是理所當然的!我才不應該出現(xiàn)!你應該讓她別誤會了我!”
“袁藝!你怎么就聽不進去呢?”
“你是不是想說‘你怎么又無理取鬧呢!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你應該站在我的立場上!’?”
“袁藝……”
“你給我滾!我不會取悅你!我只會一個勁兒地煩你!我給你打的電話發(fā)的短信都是一堆廢話!我給你買的禮物都是一堆垃圾!我無理取鬧任性自私又愛吃醋!我配不上你!”
我喊完繼續(xù)往前跑,眼淚放肆地涌了出來。我抬起雙手捂住耳朵,我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聽……
“袁藝!”楊小夕從后面追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我,“你罵我吧,打我吧,我是個渾蛋!”
“你給我松手!松開!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就是個渾蛋!”我用手去掰他的手,他的力氣太大我根本弄不開,情急之下我彎下腰狠狠地咬了他手一口。
“??!”楊小夕疼得大叫一聲,立馬松開了。我那一口咬得特別狠,估計他這輩子都要帶著牙印生活了。
“活該!”我罵道。
他還不死心,伸出一只手把我拽到懷里。
“你有完沒完??!”我實在受夠了他這種糾纏不清腳踏兩只船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卑鄙無恥的行為。
我狠狠地把他推開,轉過身剛想跑遠,卻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這寂靜的夜空。
2.車禍
我拐彎了。好好的路不直著走,我偏偏拐向了另一條。
迎面而來的明晃晃的慘白的車燈,深深地刺痛了我的雙眼,我伸出手想要擋住這刺眼的光線,卻在下一秒被這突如其來的小轎車狠狠地撞倒在地。
沒有人推我一把,把我推到安全的地方。那些賺了多少人眼淚的韓劇都是騙人的,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在這情急之下沒有人會做出如此冒險的舉動,更不必說是那個渾蛋楊小夕了。
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我仿佛能夠聽到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發(fā)出“嘎嘣”的碎裂的聲音。我感到額頭有溫熱的液體汩汩而出。
世界在我眼前轟然倒塌。像小時候搭的積木,好不容易越來越高的積木,卻在一瞬間嘩啦全部掉了下來。
我在一片“嗡嗡嗡”的聲音中聽到羅莎莎焦急的聲音:“小夕,快點走吧!沒人看到你,快點走吧!這與你無關!別惹上那么多麻煩!”
是啊,我就是個麻煩。
一滴淚順著我的眼角緩緩地落了下來,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3.是人是鬼?
我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在空中游走。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快送她去醫(yī)院啊!快啊!”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模糊中我看不到抱著我的人的臉。是楊小夕吧?他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吧?他終于回來救我了……我竟然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替他著想,我竟然還是忘不了這個渾蛋。
似乎忘記了身體的疼痛,我只是覺得很幸福,如果真的這樣死去,也值了。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的懷里,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后來我就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沉睡中。
我又做夢了。我夢見我和楊小夕去爬山,爬到一半我累得不行了,他蹲在我的前面,把我背了起來,他強壯有力的手臂抓著我的腿,我的胳膊挽著他的脖子。我看到陽光下他額頭上閃閃發(fā)光的汗珠,一顆一顆,像清晨葉片上晶瑩剔透的露珠。我問他說我沉不沉,他說不沉;我又問他說真的嗎有沒有騙我,他說沒有沒有,我怎么會騙你呢,寶貝。
我醒來的時候,屋里一片漆黑,我才發(fā)覺這一切只是一個夢,楊小夕騙了我,而且騙了我好久好久。我真的很后悔愛上他,他有什么好的呢?家里沒錢,學習又不好,除了長得帥點有一張會討女生歡喜的嘴,愛虛榮愛面子。高中的時候他學習不好,不是他笨,而是他根本不學習,他一心就想當個演員,想像華仔一樣紅透半邊天。我勸他,我說你就別異想天開了,你連陽仔都比不上還華仔呢,他撇撇嘴說無論怎樣我一定要火,眼神里滿是堅定不移的光芒?,F(xiàn)在想想,覺得那些目光不僅僅是對夢想的執(zhí)著與渴望,更多的是一些瘋狂,讓人看了后背都會發(fā)毛。
高三的時候楊小夕很忙,一邊上著專業(yè)課一邊攻文化課。我那個時候傾盡全身心地幫助他學習,幫他補習落下的文化課,幫他解答不會的問題。對于文科生來說數(shù)學是最頭疼的一門課程了,楊小夕上數(shù)學課從來不聽,我每次都要指著數(shù)學書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幫他解釋每一個公式和定義的意思。他竟然連高考數(shù)學的第一道題都不會做,我教了他好幾遍他愣是聽不懂,還嬉皮笑臉地讓我再教一遍。我問他我說你們要多少分才能考上W大???他說也就三百多分吧,我當時激動地把書往桌子上一摔站了起來,我說你們三百多分就夠了,我閉著眼睛答題考得都比這點兒分多。
他還總向我抱怨說高考就是埋沒人才的,我說別有壓力啊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他來了一句我確實是金子,我卻被埋沒了。
后來,我犧牲了我大部分的時間幫助他考上了W大,我還記得當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我出乎意料地落榜了都沒有那么難過,反而因為他考得分數(shù)很高激動了半天。我沒有考上我理想中的學校但是他考上了,所以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我留在了本市上大學,東城離西城很近,H大雖說不是985或211,但因為離楊小夕的學校很近,所以可以方便我們經(jīng)常見面,這就是我填報志愿的唯一標準。
我還清晰地記得,當各自的錄取通知書千里迢迢長途跋涉到了我們這群死黨的手上時,我們在學校旁邊的一家燒烤店小聚了一下,楊小夕喝了好幾瓶啤酒,喝高了。他醉醺醺地對我說謝謝你啊袁藝,沒有你我肯定考不上,滿嘴的酒氣噴到我的臉上。那時我也醉了,我對他說異地戀雖然很辛苦也很危險,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變心的,對吧?他點點頭,對對,然后就把頭湊了過來,帶著酒氣的舌頭伸到了我的嘴里,他的幅度太大了弄倒了桌子上的啤酒瓶,他抱著我越來越緊,一不小心我們兩個跌到了地上,卻仍然保持著擁抱的姿勢,然后醉得不省人事了。
去他的不會變心吧!我的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想抬手抹去,卻發(fā)現(xiàn)右手被纏上了繃帶。
原來我這是在醫(yī)院里啊,不過怎么沒有慘白的床單和慘白的墻壁呢?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連窗簾都是帶著蕾絲花邊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水果和面包,只有輸液瓶和頭頂上嘀嘀嘀響的某種儀器提醒我這里的確是病房,而且是一個高檔病房。
我想坐起來,微微用了一下力,我的腿便立馬疼了一下,像針扎一樣的疼,我不由得叫了一聲。
這時我的旁邊突然抬起了一張臉,敢情我旁邊還坐著一個人呢!不過這是人是鬼我倒真不敢確定,說不準我因為車禍一命嗚呼了正好碰到了和我一樣倒霉的人,難不成是旁邊病房剛去世的鬼飄了過來?
不過這張臉怎么就那么眼熟呢?我還沒有仔細看清他的面孔,他先喊了一句:“袁藝??!你可終于醒了!”然后站起來沖向門外,一打開門就對著外面喊道,“護士小姐!十五號病床醒了!”
至于這么激動嗎?我心想,這也太夸張了。我又不是死而復生,也不是死人詐尸了,不就是做了一個夢然后醒來了嗎?
那人按開了燈,頓時明晃晃的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屋里的光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原來站在我床邊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竟然是蘇志浩!
“你你你……”我剛想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護士小姐就走到了我的旁邊,一只手撥開我的上眼皮另一只手用手電筒照了半天,又讓我張開嘴喊“啊啊啊”還掐著我的下巴,用手電筒照著我的口腔,我特別不情愿,因為我不想讓蘇志浩看到我這張被強迫得有些變形扭曲的臉。
好不容易進行完了一系列的檢查,護士小姐出去叫醫(yī)生了,蘇志浩走到我的跟前,激動地喊了一句:“你可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三天三夜!”
“啥?”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整整三天啊!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呢!”他用一種很夸張的語氣說。
“真的啊,我是有多缺覺??!”我開玩笑地說,“不過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要是沒有我估計你早去見閻王了。”
“為什么一定是去見閻王,不是去天堂見上帝呢?”
“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壞事吧?不然那天怎么會和那個男的在雨中糾纏不清?!?/p>
“是他做了壞事好不好?。∥铱墒菬o辜的!”我把那天發(fā)生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訴了蘇志浩,一丁點兒細節(jié)都沒有放過,不過我沒有傻到把偷看他筆記本電腦這件事情告訴他。
“原來是這樣……”他聽完之后說道,“他真不是個東西。”
“不許你這么說他!”我下意識地沖他喊道。
“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護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彼麣鈶嵉睾鹞?。
“只允許我罵他……你沒有資格……”我噘起嘴不再理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莫名發(fā)火,而且還伴著沉重的悲傷之情。我的眼淚又濕了眼眶。
“好好,瞧你激動的樣子看來是徹底恢復了?!碧K志浩從桌子上拿來一瓶水和一個面包遞給我,然后自己剝開了一個香蕉吃。
“那天我在校園里看到你了,你進了宿舍樓,本以為你很快就會出來,沒想到我在外面等了好久都沒看到你的身影。你一個女孩子要是沒有地方住真的很危險,所以我想等你出來了幫你找一家賓館住下,那天在火車站我是說的氣話,我總不能真的忍心讓你一個人睡大街吧,反正我也沒事干,我就一直等,等啊,等啊,你終于出來了。但是我發(fā)現(xiàn)你哭了,我剛想問問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看到了你男朋友也跑了出來,我追了過去。沒想到你竟然出了車禍,我趕緊把你抱上了那輛車,車主很負責地把你送到了醫(yī)院,也交了醫(yī)療費和住院費,這么晚了他們已經(jīng)回家休息了,估計明天會再來的?!彼灶欁缘匾贿叧韵憬兑贿呎f道,語氣很平靜,像在敘述一個別人的故事。
我感激地看著他,淚水溢滿了我的雙眼,我輕輕地說了聲:“謝謝你?!毖蹨I就嘩啦嘩啦的,像沒有關緊的水龍頭。
我不全是因為感動而哭的,更多的是因為知道了一個鐵一般的冷酷的事實——原來救我的人不是楊小夕。他是真的跑了,他怕惹上我這個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了起來。
想到這里,我哭得更大聲了。
4.我要改變
在醫(yī)院的這段時間都是蘇志浩照顧我的,他已經(jīng)幫我請好了假,沒想到他一個大男生照顧起人來竟然比女的還體貼細心無微不至,弄得我不給他點小費我都覺得過意不去了。我知道他是個屌絲,快畢業(yè)了一定正愁著找工作吧。不過看他閑得不行的樣子,我就知道一定是個畢業(yè)就是失業(yè)等著回家啃老的主兒。飲水還得思源呢,我就想著按照我們家保姆的收費標準給他點錢。
可是他竟然不要我的錢,不過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接受的,他還一副活雷鋒的模樣,就差臉上寫上幾個大字“為人民服務”了。
話說我那天醒來的時候把沒電了的手機充滿了電,竟然收到了五十八條短信和三十七個未接來電,其中還有楊小夕的,我看都沒看就刪除了。然后我準備告訴我那三個室友我現(xiàn)在的狀況,我第一個打的是陸彤的手機,可是這小妮子不知道忙什么呢竟然沒有接,我又打了林靜淑的手機號,還沒響夠兩聲“嘟”她就接了,真夠迅速的,平時在學校我給她打電話讓她幫我買午飯她可從來沒有這么準時接過,這次倒是挺及時。
當我把我出車禍住院了這個消息告訴林靜淑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愚人節(jié)不是已經(jīng)過了嗎,當確認這是事實之后她的第二反應就是立馬對陸彤和梁潔喊道:“快幫我買去西城的火車票!現(xiàn)在!”我趕緊制止了她,我說我在這里有保姆照顧,吃得特好,小日子過得還特別滋潤,你們不用操心了。她在一陣噓寒問暖過后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互相問完好后她開始扯淡了,我催她趕緊把電話掛了吧,這可是長途啊,話費要多貴有多貴呢。掛了電話之后我特慶幸我沒有告訴她我出車禍的原因,估計她要是知道楊小夕的無恥行為之后,一定會選擇買機票直接飛過來,把楊小夕大卸八塊裝進他們宿舍柜子里面就像馬加爵一樣。
忘了說我的傷了,其實我就是有些輕微腦震蕩,胳膊骨折了,額頭被縫了十八針,基本上和毀容差不多了,當傷口痊愈后我把頭上的紗布摘下來,露出了一道像蜈蚣一樣的丑陋的傷疤。
我讓蘇志浩帶我去了西城最好的理發(fā)店里找到最好的理發(fā)師,我付給了那人雙倍的價錢,讓他給我剪一個斜劉海兒完完全全地將傷疤蓋上,那人看著我的齊劉海兒說,你頭發(fā)太短了這根本不可能啊。我對他吼,你想要多少錢都行,不管你是接發(fā)啊還是怎么著的,總之一點兒疤痕都不能露出來!我看到那可憐的理發(fā)師被我嚇到了,抓我頭發(fā)的時候手都顫巍巍的。
我看著鏡子里面自己的新發(fā)型,滿意地笑了,原先的齊劉海兒不在了,斜斜的長發(fā)完全擋住了那條“蜈蚣”。我的眼睛也被擋了一半,我喜歡這種感覺,我不想看得太完整,這個世界有的時候看得太完整就不好了。
我對鏡子中的自己說,那個清純可愛的乖乖小蘿莉不在了,她死了,她出車禍撞死了,全新的袁藝就此誕生。
5.女神路線
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一直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不吃不喝導致我迅速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胖的我此時更加骨感了。蘇志浩每天對著他的手機給我念一段治愈系的文字,好像我不被車撞死這樣節(jié)食下去小命也不保了。
終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他每天比收音機中小喇叭廣播還準時的念白,端起桌子上的面條一口氣全部吃光了。末了我還將面湯都吞了下去,吃完之后我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我看到蘇志浩眼神里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fā)光。
這些天我反思得出的結論就是——我要走女神路線。羅莎莎不是說了嗎,我不會化妝不懂穿衣搭配也不知道如何取悅男人。好,現(xiàn)在我要讓她看看,之前的我是不修邊幅懶于打理自己,我要是想改變,變身成功之后的自己保證連我親媽都認不出來了。
我的身體狀況在一天天好轉,除了臉上那道疤痕之外別處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我辦理完出院手續(xù)就和蘇志浩去逛街了,我說今天我要可勁兒地買,你就當個免費勞動力吧。于是那天我差點兒沒把我爸給我的銀行卡刷爆,蘇志浩左手拎了五個包,右手拎了五個包,就差脖子上再掛幾個包,整個人就成一活動衣架了。
我穿著一雙乳白色細帶高跟鞋,水藍色的修身長褲,純白色鏤空T恤,里面黑色的抹胸若隱若現(xiàn)。我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項鏈,上面是一個綠色的鑲鉆吊墜,耳朵上一邊一個珍珠耳環(huán),小巧玲瓏卻在黑色的發(fā)絲之間格外耀眼。淡淡的唇彩格外水潤透亮,粉紅色的腮紅映襯得我的皮膚更加白皙,刷了好幾層的睫毛膏使我原本就很翹很長的眼睫毛更加動人,眼線在眼角處略微向上彎曲一個弧度,帶有些誘惑性的挑逗,淺紫色的眼影既沒有妖艷的華麗又不失青春的魅力。長長的斜劉海兒完全遮擋住了我額頭丑陋的疤痕,完美無瑕,無懈可擊。
蘇志浩看著我這身打扮直發(fā)愣,我說你別看了,沒見過美女啊,再看我就要給你掏紙巾了。他不解地問我為什么,我說因為你鼻血都要流出來了……
我們終于要回東城了,再不回去估計蘇志浩都趕不上畢業(yè)了?;厝サ幕疖嚿衔乙恢痹趩査?,我說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說僅僅見了一次面就傾囊相助的除非有所企圖,不然就真的是雷鋒再世了,你可不要說你屬于后一種。他笑笑說,第一因為你是我的學妹,學妹遇到了這么大的困難當學長的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呢,我打了他一拳說少貧嘴。第二呢,他接著說第二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么癡情的好女生,能被你愛上是他的福氣。
我沒有想到他竟然這樣回答,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模糊了視線。我將頭扭向車窗外,看著飛逝的風景,恍惚之間我又回到了高中時代。我和楊小夕并排坐在一起,我為他講解數(shù)學題,他皺著眉頭一直說沒聽懂,讓我再講一遍再講一遍,我就傻傻地又講了好幾遍,我其實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那個時候純美的青澀的愛情,現(xiàn)如今到哪里去找呢?
6.歸來
回到H大,久違了的感覺撲面而來。和蘇志浩一起走在林蔭道上,看著兩旁的花都開了的樣子真的有一種死而復生的感覺??磥砦艺娴囊兄x上帝沒有讓我被車撞死,反而還能讓我看到這些美麗的花,我一定會珍惜以后活著的日子。
“話說我剛走的時候這些花還沒有全開呢!”我對蘇志浩說。
“是啊,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他感嘆一句。
“有時候我覺得我從去西城到回來這段時間就像是一個夢,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夢醒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我說著說著就有些哽咽。
不知不覺地我們走到了我的宿舍樓下,他依然拎了許多我的東西,他說你先回去放一趟吧,一會兒再出來拿剩下的,我說那麻煩你了,就進了宿舍樓。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的三個閨蜜了,我推開門大喊一聲:“我袁藝又回來了!”說完了我才意識到這句話聽著怎么這么像“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這仨妹子正玩筆記本電腦玩得不亦樂乎呢,聽到我這一聲震天吼立馬齊刷刷地扭過頭看向我,面露出驚訝的神色。
寢室中即刻安靜了三秒鐘,我的心臟撲通撲通加速了,難不成這仨妮子在我不在的日子里面徹底把我忘記了?怎么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啊!
突然林靜淑沖我大喊一聲:“袁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床上跳下來,差點沒有把椅子弄翻,連拖鞋都顧不上穿了,直奔向我,上來就是一熊抱,把我直接抱在了半空中,還連著轉了三圈。
林靜淑力氣怎么變得這么大了?還是我真的瘦到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抱起來的地步了?我希望是后者。
“你可是回來了!我們都快想死你了!”林靜淑對著我的臉就是一陣狂吻,吻完了之后連著呸呸呸了好幾聲,說道,“你竟然撲粉了!搞得我嘴唇跟涂了一層面粉一樣!”
“哈哈哈……你怎么還是這么可愛啊!”我實在忍不住笑得彎了腰。
“袁藝你終于回來了!”梁潔和陸彤也跑過來抱住我,然后松開手對著我左看右看,三個人就像是審犯人一樣看著我。
“你不是說你出車禍了嗎?”梁潔問。
“是啊,已經(jīng)出院了。”我答。
“你不是說你毀容了嗎?”陸彤問。
“是啊,確實毀容了,不過被我修復了一下?!蔽掖稹?/p>
“你確定是毀容不是整容?”林靜淑問。
“……”
為了慶祝我的出院,全宿舍決定晚上出去撮一頓,當我們四個浩浩蕩蕩地從宿舍樓里走出來的時候,我看到蘇志浩還拎著大包小包坐在遠處的長凳上安靜地等著我。我立馬意識到了我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剛才在宿舍姐妹相見太激動了,直接導致我壓根兒忘記了蘇志浩這個大活人的存在。
我滿是歉疚地走向他,將我的包拿過來放回了宿舍,我再次走向他的時候,那仨妹子對我笑得花枝亂顫的,讓我感覺好像有什么陰謀似的。不知道在我離開的這一小段時間里她們和他說了些什么話。
我說為了補償你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頓飯,蘇志浩剛開始一個勁兒地推辭,林靜淑大吼一聲:“帥哥你就別推辭了,我們文紅院好不容易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這么好的機會怎么可以錯過呢!”
我一把抓過來林靜淑狠狠地掐了她胳膊一下,她嗷的一聲號叫。
“文紅院?”蘇志浩一頭霧水地問我,“你不是說你們是文學院的嗎?”
“啊對!文學院!你聽錯了!”我賠著笑臉,然后擠眉弄眼地看著林靜淑,她還疼得齜牙咧嘴呢。
“哦……可是我分明……”趁蘇志浩打破沙鍋問到底之前我趕緊堵住了他的嘴,我拉著他說:“咱們趕緊走吧!坐了這么久的火車我都快餓死了!”
“文紅院”這個稱呼完全是林靜淑閑得無聊想出來的,她自稱為“媽媽?!?,我們三個無辜的良家少女就被她扣上了“小葵花”“紅玫瑰”和“白牡丹”的帽子,這種難以啟齒的無聊幼稚游戲,竟然被她光明正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介紹給了蘇志浩這個僅僅見了她們一次面的陌生人!我能不著急嘛,我們宿舍的良好形象啊差點兒一下子全毀了!
我們去吃的燒烤,一聽我說今兒個我請客,好家伙的一串接著一串就往嘴里塞啊,這串還沒嚼完呢下一串就被咬下來了,金黃色的油沾得滿嘴都是,活脫脫三只餓了好幾天的狼。
我把林靜淑手上的啤酒瓶抓過來就往我的杯子里面倒,說實在的我太想喝酒了,我就是想一醉方休。
“你干什么呢?”蘇志浩一把抓過我的杯子,金黃色的啤酒倒在了桌子上面,灑了一攤還泛起了白色的泡沫。
“我就是想喝點兒!”我又搶過來,繼續(xù)倒。
“你知不知道你剛出院??!”他埋怨道。
“知道,我就喝一點兒,就一點兒!”硬的不吃我來軟的,我撒嬌般地說道。
“這……”他明顯有些消受不起了,“那好吧,就一點兒哦!”
他看著我倒了滿滿一杯,又叫服務員上了幾瓶陪著我一起喝。我們兩個就這樣一人一杯直到喝到滿面紅光滿嘴酒氣滿眼重影。
林靜淑她們三個也喝多了,說話都帶著醉意了,陸彤問:“袁藝啊,你和楊小夕玩得還好嗎?”
我開始說胡話了:“他就是個渾蛋!”
“怎……怎么了你們?”林靜淑也問,又抬起杯子喝了一杯,“我還納悶呢怎么在醫(yī)院里照顧你的不是楊小夕呢?”
“他?”我冷笑一聲,大口喝了一杯啤酒,因為喝得太猛了從我的嘴角溢了出來,我劇烈地咳嗽著,“我們分手了……”說完這句話我的淚嘩地流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我趕緊用手背使勁抹了一下,也顧不上花了妝,用力地揉著我的雙眼,掩飾地說:“這煙也太嗆了吧,嗆得我都流淚了……”
“袁藝,你和我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靜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的身邊,拍著我的肩膀,我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她的腰哭得稀里嘩啦的,鼻涕眼淚全都抹在了她的白T恤上,要擱平時她早就一腳把我踹開讓我給她洗得干干凈凈的了。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借著酒意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了,當時我腦子不太清醒,所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遺漏一些重要的細節(jié)。
“敢欺負我家的姑娘他還要不要命了!”林靜淑罵完抓起空啤酒瓶往桌子上一摔,震得杯子里的啤酒溢了出來,還好沒有碎掉。不過這一聲立馬引起了周圍所有吃客們的關注,好像我們是一群黑社會來砸場子的。
“好了好了,別在外面鬧了。”梁潔還算我們當中最清醒的一個,把林靜淑拉了回去。
“袁藝,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掉眼淚!”林靜淑吼道。
“對!他就是一人渣!”陸彤也附和道。
我對她們笑笑,陪伴了我三年的好姐妹啊,每次都極力地維護著我的尊嚴,不允許我受到一點點傷害。
我又看向蘇志浩,他依舊悶頭喝啤酒,臉紅得像個猴屁股。
突然有那么一瞬間,我把他當成了楊小夕,那個高考完了之后聚餐的楊小夕,那個和我擁抱在一起滿嘴酒味熱情地親吻我的楊小夕,那個口口聲聲發(fā)誓我不會變心的楊小夕,那個我深愛了好幾年的楊小夕。
我將椅子往他的方向移了移,他把酒杯放了下來,看著我,醉眼迷蒙。
我微微起身,將我的唇貼向了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