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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輯 漫游留痕

走向風景的距離 作者:寇寶剛


尋幽訪古好去處

過往的日子被時光埋沒了。無論當初多么輝煌顯赫,在歷史的長河里都是一粒微塵,終將化為無形,不留蹤影。偶爾,在大地的一隅,在某個角落,在荒野,會幸運地遇到一個傳說,觸碰到一塊殘磚,一段斷壁,或是一堆亂石。正是在這殘磚、斷壁、亂石中,隱藏著遙遠歷史模糊的背影,使往昔不再那么空洞虛無,填充了日子的隙縫。

鳩山,在這個群山拱衛(wèi)的狹小空間里,卻是一個尋幽訪古的絕好去處。

中華文明史的源頭,從三皇五帝開始。禹州因禹率部族在此活動而得名。舜時期,禹在此受封為夏伯。禹的兒子啟又于此創(chuàng)建了第一個奴隸制王朝。《水經注》載:“河南陽翟縣有夏亭城,夏禹始封于此,為夏國”。《竹書紀年》載:“夏禹之子夏啟,即位夏邑,大享諸侯于鈞臺,諸侯從之”。故在史籍中,多稱禹州為夏邑。

那是一個傳說的時代,大禹治水在鳩山的涌泉河畔留下了痕跡。涌泉河發(fā)源于大鴻寨,順山谷蜿蜒而下,被譽為鳩山的母親河。大禹治理過江淮河漢等大川大河,以他的智慧疏浚一條小小的涌泉河不過是舉手之得。涌泉河在轉過一個山腳后,流入較為開闊的河谷地段。這里人口稠密,物產豐盛,滔滔涌泉河在滋養(yǎng)這片土地的同時,頻發(fā)的水患也威脅了人們的生存。在石峪村的一處河岸右側,石壁陡立,從石壁上道道水痕能夠看出當年洶涌的水勢。石壁上有一道人工開鑿的槽印。已經89歲的張老師說,這就是大禹治水的痕跡。那道槽深不過兩指,僅有四五指寬的樣子,有兩米多長,呈現一道很流暢的弧線。這應該是石器時代的一項艱巨工程。大禹治水的故事家喻戶曉,但尚沒有治水的確切位置和物證。我寧愿相信這真的是一處大禹治水的遺跡,它的存在讓我們對大禹的想象不再那么縹緲。

更神奇的是,據說禹的兒子啟就出生在這處遺跡對面山腰的一個山洞里。過一小廟,就沒有路。到處是荊棘藤蔓的纏繞,一叢叢的野菊蓬蓬地開在崖壁上,散發(fā)著芬芳。一個天然溶洞,不足十平方米大小,黑褐色的四壁,神秘的氣息從穹頂向四周彌漫著。下到山腳,回望那洞,只是隱約地仿佛在那里存在著。

河灘里一塊明萬歷的碑刻和百步三孔橋,似乎也在印證這里過去的不凡,就是大禹治水和啟出生的地方。

村民們費盡周折,終于在淤積的河灘上,挖出了一座石橋。橋是拱形,紅石砌券,橋洞淤積,高盈尺,甚是精致,像是一件工藝品。還有兩座,久尋不得,留下了無法破解的謎。碑立在荒地里,神龜為座,碑額飾二龍,高浮雕,鱗爪畢現,皇家氣派。這是三郎廟遺址,為紀念禹的三個兒子啟、宰、罕而建,唐改三郎廟為清涼寺,明代又改為輞山書院。而今,只剩下這一通石碑,突兀地矗立在河灘里。

徜徉在傳說和歷史遺存之間,總有些恍惚。在夫子廟的廢墟上,恍惚中更有對過往的疑惑。

在西學村的小學校里,有座夫子廟,相傳是孔子女兒為思念父親而修建。多次聽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說起這個廟,想必不過是演繹的一段故事。終于在清明時節(jié),經由一位村民的引導,才見識了夫子廟的莊重和神圣。那位村民聽說要看廟,停下手中的活計,并不往廟里去,而是拐過幾處宅院,來到了一片廢墟,同行三人頓時就震驚了。這是夫子廟臺基,面闊十多米,高三米有余,全是青石條構筑。巨石照壁并列左右,只剩右邊半壁,壁上石刻神獸陳列,殘損不堪,難辨面影。石壁邊框有精致的云紋和纏枝紋,刻工精微,非一般民間匠人能為。石碑橫陳于地,字跡漶漫,依稀有“金正大七年修”字樣,也就是1230年,屈指一算,距今將近800年了。當向導的老鄉(xiāng)不怎么說話,只是讓我們看,一直在觀察我們的表情,有人專門來看這廟,他流露出的是高興和滿意。據廢墟百米遠,有三間歇山瓦房,這就是現在的夫子廟。廟在土夯的臺基上,不高,一步就能跨上。門鎖著,從門縫里能看見房的正中有孔子塑像,門前的兩叢紫荊適逢花期,像兩堆火苗一樣明艷。房子的墻上嵌著幾通大小不一的石碑,有明萬歷、清康熙時的重修碑,彰顯了昨日的顯赫。鄉(xiāng)民們知道孔子是圣人,并把他的女兒搬出來,建立了民間孝悌倫理,以此來成化風俗,維系了血緣族親綱常。

夫子廟是大地上的文化標尺,尚且在時光中銷蝕,那么即便是貴為天子的一代帝王,也免不了在朝代更迭中灰飛煙滅。

魏井村的一塊麥地里,孤零零地峭立著一道只有殘磚構建的門闕,這就是明代徽藩莊王墓。秋風颯颯,夕照昏蒙,草木蕭蕭,歸鴉盤旋,一幅歷史的滄桑畫卷。河南地處中原之地,曾經有十位大明藩王就藩于此,埋葬在禹州的有周藩和徽藩?;辗氖甲媸敲饔⒆诘诰抛踊涨f王朱見沛?;辗谟碇輾v三世而滅,徽莊王墓附近還有徽莊王兒子徽簡王墓和孫子徽恭王墓。當年為修建墓園,大興土木,官府臨陣監(jiān)造,駐扎之地形成村落,今尚有上官寺、下官寺兩村。

有人記述當年徽莊王墓:“筑重垣若干堵,門三間,甃以磚石,計經久也。儀門、如門數焉,覆以琉璃,壯觀也。香殿五楹奠厥中,闊七丈,深半之,亦如儀門之覆焉。廉陛檻級,森然有條,東西序十楹,翼如也。其他習儀有所,宰牲有堂,碑刻有樓,蓋表里乎。兩門間也,坊碑石制,崇中卑旁,適當神道,后先掩映,金輝碧煌,盤盤囷囷,極一時之麗也已!”眼前所見的莊王墓只留下了三間磚制門闕,但從殘存的遍地瓦礫和建筑根基可以看出,其墓當年占地當在百畝以上,陵寢恢宏。門闕墻體寬厚,內填碎磚爛瓦,磚型巨大,瓦皆為綠釉琉璃。臺基有石柱對列。一代帝王,身后不過一片瓦礫?;蘸喭跄购突展跄箵饕苍诟浇?,那曾經的巍峨,竟然沒有留下一絲殘跡。

這徽莊王也是有些反骨的,竟然在徽王府承奉司自置吏,被左布政使徐恪發(fā)現,稟報給憲宗?;涨f王知道這事后,趕緊上奏憲宗,稱受到了徐恪的陷害侮辱。還是皇上英明,賜書懲戒徽莊王:“置吏,非制也,恪無罪?!彼暮蟠且驗榫砣雽m廷爭斗,終被廢除封號,召回開封,受周王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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