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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天才初長成

采集種子的人 作者:葉煒,高璐 著


第一章 少年天才初長成

困苦沒有妨礙鐘揚的成長

1964年5月2日早上8點45分,在湖北黃岡縣黃州鎮(zhèn)的一所醫(yī)院里,二十八歲的王彩燕誕下了一個男嬰。

就在前一天,這位黃岡中學的化學老師王彩燕還挺著大肚子,參加學校組織的“五一”游行的隊伍。這一切在當時充滿革命熱情的人們眼中,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由于人多擁擠,被人推撞一下都很正常,而對于一個預產(chǎn)期在6月的孕婦來說,每一次推撞都很危險。

游行歸來后,王彩燕繼續(xù)給學生上化學課。上課途中,她突然感到腹痛難忍,就被緊急送到醫(yī)院就診。經(jīng)歷了一個晚上的待產(chǎn),第二天早上,孩子就來到了這個新奇的世界。

由于工作繁忙,第二天早上,王彩燕的丈夫鐘美鳴才匆匆趕到醫(yī)院,見到自己的妻兒。鐘美鳴覺得,雖然沒能守在妻子的身邊,見證兒子的出世,有些許遺憾和滿心愧疚,但把一切獻給黨是一件值得他驕傲的事情。

初做父親的鐘美鳴春風滿面,并頗費心思地開始給孩子取名字。在當時的大環(huán)境下,很多人的名字都與時代有著很大的關聯(lián)。鐘美鳴的同事給他“出謀劃策”,取名“剛陽”,既包含了黃岡和邵陽這兩個地區(qū)名,又寓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未來的希望。

一開始,鐘美鳴對這個名字頗為滿意。孩子是早產(chǎn)兒,所以一出生就被放在暖箱里。等到出院了,孩子由妻子王彩燕和孩子的外婆看護,后來因為王彩燕也要工作,他們才不得不請了一個保姆。

保姆不識字,對孩子的名字頗為不滿,“鋼洋鋼洋,那還不如叫袁大頭呢”。鐘美鳴一聽,自此又陷入了給孩子換名的思考中。他將“剛”換成“黃岡”的“岡”,但思忖片刻,又覺得不妥。后來,干脆將“岡”去掉,“陽”字也換成了“揚子江”的“揚”,最終敲定就叫鐘揚,小名叫揚子,意寓著他將在自己的出生地揚子江揚帆遠航。這是一位父親對孩子的殷切期望。

鐘揚從小身體就不好,經(jīng)常生病。為了孩子能健康成長,鐘美鳴和王彩燕帶著他遍訪名醫(yī)。那時候,鐘揚感冒發(fā)燒吃藥都是家常便飯,一家三口都已習以為常。由于吃藥吃得多,到后來哪怕吃再苦的藥,鐘揚也是不哭不鬧。是藥三分毒,頻繁地服用藥物肯定會影響到腎。鐘揚五歲時,果然被診斷出了腎病。這對只有一個孩子的鐘美鳴、王彩燕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心疼之余,夫婦倆帶著孩子去武漢求名中醫(yī)張夢龍診斷開了藥方,連吃了一百多副藥,才好了些。

鐘美鳴和王彩燕當時都是普通教師,工資本身就不高,再加上王彩燕的哥哥嫂子沒有固定收入,一家人都要靠王彩燕的工資來接濟,使得這個原本就不寬裕的小家庭生活得更加緊張。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心肝寶貝,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即使生活如此困難,“再苦也不能苦孩子”的念頭支撐著鐘美鳴和王彩燕。為了給小鐘揚補充營養(yǎng),他們堅持從牙縫里省出錢來給鐘揚訂了一份牛奶。

雖然他們一家住在學校半間宿舍里,一張小床承擔了三個人的重量,但是生活的困苦并沒有壓倒鐘美鳴和王彩燕,也沒有妨礙鐘揚的成長。

1966年,“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國,鐘美鳴、王彩燕自然也未能幸免,不得不投身上山下鄉(xiāng)教育運動。小鐘揚只能由他的奶奶來照顧。閑暇時,鐘美鳴為了能讓孩子在環(huán)境允許的情況下認字學習,就教他認識《毛主席語錄》上的字,并讓他背誦。

鐘美鳴教鐘揚背《毛主席語錄》的效果很好。每天讓鐘揚背一條,第二天再把前一天的再背一遍,一直到他能背出來了,再進行第二條的學習。直到后來,鐘美鳴指著其中的一個字,鐘揚就能順著這個字往下背,一字不落。

或許我們今天已經(jīng)無法想象這樣的學習方式了。但我們要知道《毛主席語錄》是那個年代最重要的學習資源,又是經(jīng)過中央一個字一個字斟酌出來的,語言很精煉,這為鐘揚打好語文基礎,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不夠年齡的“合格生”被破格錄取

1967年,鐘揚三歲了。

這年9月,鐘揚很順利地在湖北省黃岡地區(qū)第一幼兒園入學。此時,僅僅靠著在閑暇時聽父親鐘美鳴講《毛主席語錄》,顯然已經(jīng)不能滿足小鐘揚的知識渴求了。他央求父親給他講故事。于是,父親鐘美鳴會選擇當時最流行的紅色故事講給他聽。此外,也會選擇一些連環(huán)畫,豐富鐘揚的知識寶庫。

除了這些,鐘美鳴還選擇四大名著中《水滸傳》和《三國演義》的片段講給鐘揚聽,比如“武松打虎”之類的故事。鐘美鳴有時只講幾句,講述一下故事沖突,鐘揚聽了就會給故事添枝加葉,再去講給別人聽。

鐘美鳴不僅是一個慈父,也是一個嚴父。

鐘揚三四歲的時候,父親鐘美鳴第一次很重地打了鐘揚。那個年代買布要憑布票,而布票又很緊張。鐘揚稍大一些的時候,依然穿著開襠褲,況且家里條件一直不是很好。鐘揚的奶奶就用自己種的棉花織布,在農(nóng)村給鐘揚做好了一身衣服。鐘美鳴給鐘揚將衣服帶了回來,原本以為鐘揚會愛惜,沒想到鐘揚穿著這身衣服去跟別的孩子玩時,衣服被別人脫光了,他就光著身子哭著回家。鐘美鳴就問鐘揚為何不穿著衣服回來,鐘揚就回答說衣服讓別人脫掉弄丟了。這一次,父親打在了他的身上,也讓他記在了心里。

鐘揚上幼兒園的時候比較小,只有五歲多。但因為路比較遠,要有專人來回接送。而鐘美鳴、王彩燕工作又比較忙,沒有辦法兩頭兼顧,只能讓鐘揚退出幼兒園,選擇上小學。鐘美鳴當時在教育局工作,鐘揚本來可以上黃州實驗小學,但也是因為路途遙遠而放棄了,最后選擇了黃岡中學旁邊的八一小學。

而鐘揚此時還沒有到可以上小學的年紀,所以需要考試。當時的八一小學,是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考試的內(nèi)容就是《毛主席語錄》。八一小學的貧下中農(nóng)宣傳隊的人考鐘揚《毛主席語錄》,他點一個字,讓鐘揚順著這個字往下背,他連點了好幾個字,鐘揚都屢試不爽。最后,鐘揚又背了一些語錄,也順利過關了。貧宣隊將這一情況反映給校長,校長破格錄取了鐘揚這一不夠年齡的“合格生”。

骨子里有一股倔勁兒

1970年3月,鐘揚上小學一年級。那時候,和全國各地一樣,學校也沒有多少課可以上,做得最多的就是勞動、開會、游行。在做這些事的過程中,鐘揚除了繼續(xù)讀《毛主席語錄》外,還看了不少其他書。當時黃州街上只有小人書賣,街上還有鐘揚最喜歡吃的一種零食,叫鍋盔。但是只要看到小人書,鐘揚就什么吃的都不要了,一心要買書。實在買不到新書了,他才選擇買自己喜歡吃的鍋盔。

在沒有新書可看的時候,鐘揚就把家里的《十萬個為什么》,還有一些課本和老書搬出來看。鐘揚不僅喜歡看書,還喜歡將所看到的內(nèi)容講出來。所以,不管學校是在開會、游行還是勞動,只要有同學在,他們必定圍著鐘揚,聽他講故事。

有一次,學校組織勞動,去扯棉花稈,扯著扯著,同學們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兒,在鐘揚身邊圍成了一個圈,聽他講故事。班主任看到后,又生氣又高興。他氣的是勞動時間不好好勞動,耽誤勞動進程;喜的是鐘揚有這樣一種才能,作為自己的學生,很是自豪。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同學們又都擠到鐘揚的床上,繼續(xù)聽他講故事。鐘揚的故事,給同學們那段枯燥的勞動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講故事的能力給鐘揚帶來自豪感的同時,也讓少部分同學對他產(chǎn)生了嫉妒。當時住在鐘揚家隔壁的一個同學,就非常嫉妒班主任偏愛鐘揚。在一次勞動途中,他慫恿其他也嫉妒鐘揚的同學,一起朝鐘揚扔石子。結果鐘揚就哭著回了家,但他卻一個字都不說。后來,鐘揚的媽媽才得知是鄰居家的孩子打的。

鐘揚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別人欺負他,他從來不知道還手,甚至連告狀都不敢。鐘揚班主任知道后,在批評那些欺負鐘揚的同學的同時,也批評了鐘揚,因為鐘揚講故事會惹出一些麻煩來。但老師越是批評他,他就越講得起勁兒,他骨子里其實是有一股倔勁兒在的。

愛講故事的同時,鐘揚的父親鐘美鳴要求鐘揚每天都要記一篇日記,寫日記的要求不是很高,幾句話就可以,只需記他今天做了什么事。這對訓練鐘揚的書面表達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同時,鐘揚也寫得一手好字,這跟鐘美鳴要求鐘揚在寫完日記后,再用稿紙寫一頁小字和一頁大字不無關系。

父親鐘美鳴對鐘揚的高要求實際跟鐘美鳴的父親有關。鐘美鳴的父親,也就是鐘揚的爺爺,讀過半年私塾,認得幾個字。后來鐘美鳴讀書的時候,鐘美鳴的父親就對鐘美鳴要求很嚴,如果講假話,就要挨打,他要求鐘美鳴養(yǎng)成強烈的是非觀。不論寒冬酷暑,鐘美鳴放學回來后,必須寫一頁字。由于沒有鋼筆,鐘美鳴都是用毛筆來練習寫字。那個時候,鐘美鳴的父親就會把墨磨好,把紙攤開,要求鐘美鳴每天用毛筆寫一張大字,寫一張小字。鐘美鳴也如此要求兒子鐘揚。

不同于父親鐘美鳴,鐘揚的母親王彩燕對鐘揚的教育更多是引導式的。鐘揚上小學二年級時,對化學產(chǎn)生的反應頗為感興趣,而鐘揚的母親王彩燕又是化學老師。有一次鐘揚用電池做實驗,弄壞了很多正在使用的家用電池。但王彩燕不僅沒有責怪鐘揚,還耐心引導他,帶他去自己學校的實驗室觀察實驗過程。這一事件,為鐘揚的化學熱情奠定了很好的基礎,也使得他后來的化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鐘揚的母親雖然能給鐘揚一些啟示性的教育,但是她的工作性質(zhì)導致她沒有很多時間陪著鐘揚學習。加上當時的大環(huán)境影響,每天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去開會、學習。鐘揚小的時候很懂事,不吵不鬧,他做完自己的作業(yè)后就看書。王彩燕擔心他的身體,就讓他學習累的時候以唱歌來緩解。

1971年,鐘揚七歲。這一年他第一次隨父母回到祖籍湖南省新寧縣豐田鄉(xiāng)故里坪。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都令他感到親切。都說故土情深,他的根長在這里,不管走多遠,都惦記著自己的家鄉(xiāng)。他甚至在臨走時還跟父親說要留在老家,鐘揚的父親想著各種辦法才將他哄回了黃岡。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鐘揚因為腎炎住院治療。為此,學校已經(jīng)為他辦了休學手續(xù)?;蛟S對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能有個假期是一件特別高興的事情,但對鐘揚不是,身體上的病痛并沒有壓制鐘揚對書本的熱情。這一期間,他閱讀了很多書籍,給他的“故事”寶庫增添了很多材料。出院之后,他還是手不釋卷。

鐘揚的父母以及老師都想讓鐘揚留一級,畢竟生病住院耽誤了他的課程。但鐘揚不肯,他堅持參加期末考試,結果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各科成績都遙遙領先。這樣的成績,這樣的才能,又怎么會得不到老師的喜愛呢?

1974年,鐘揚十歲。這一年鐘揚在《黃岡報》刊發(fā)他的處女作《電影〈閃閃的紅星〉觀后感》。這與鐘揚平時的閱讀積累和練筆密不可分,這讓小小的鐘揚在同齡人中也有了小小的名氣。

第二年8月,鐘揚小學順利畢業(yè)。

文科學霸鋒芒初露

1975年9月,鐘揚進入湖北省黃岡中學初中部,也是其父母教書的地方。

鐘揚讀初中一年級,被分在文藝班。那個年代,學校受到大環(huán)境影響,不是特別重視課堂學習,也沒有按照成績分班。文化課成績好的同學并不受到關注,相反,體育好的或者文藝好的學生更能受到同學們的歡迎。而鐘揚不管是體育還是文藝,都不出色。學校體育課60米測驗時,甚至還有同學嘲笑他后腳跟著地的跑步習慣。吹、拉、彈、唱、舞,更是沒有鐘揚的一席之地。在同學的眼中,鐘揚只是個“平庸之輩”。

雖然在體育和文藝方面并沒有顯現(xiàn)出鐘揚的才能,但是鐘揚在寫作方面的才華還是展露了出來。鐘揚負責年級的黑板報,黑板報上面經(jīng)??梢钥吹剿麑懙奈恼?。在這一方之地,鐘揚是自由的甚至是暢意的。

每當學校把作文作業(yè)批改出來的時候,鐘揚的作文就會被作為范文掛在學校門口的墻上,并得到老師的嘉獎。鐘揚的作文用詞簡潔,內(nèi)容感人,很能引起讀者的共鳴。鐘揚的記憶力很好,很多東西看一次便能了然于心。他的眼界很開闊,這跟他從小的閱讀習慣和父母的言傳身教不無關系。對于很多事情的理解,鐘揚都能超出同齡人。在這一點上,鐘揚是比同齡人成熟的。

1977年全國恢復高考,對于一直在主流環(huán)境中還能繼續(xù)學習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驚喜。這一年鐘揚上初三。學校開始重視學生的成績,并開始按成績分班。黃岡中學文藝班成了全年級文科最好的班級,而體育班成了全年級理科最好的班級。

不管是文科還是理科,鐘揚的成績都很好,而且他還是年級文科第一名。鐘揚的好友黃梵則是理科第一。初中的各種比賽都有他倆的身影,據(jù)黃梵回憶:

“那時初中的各種學科競賽,都有我倆的身影,我倆也成了所謂的競爭‘對手’。每次年級考試排名,我倆互有勝負,幾乎霸占了第一第二的排名。因經(jīng)常要參加縣、地區(qū),甚至省里的各種學科競賽,我倆常在一起參加短期集訓。我記得他長得很帥,高高瘦瘦的,言談自信,氣度豁達?!?/p>

鐘揚對待學業(yè)一絲不茍,經(jīng)常在學校學到很晚才回去睡覺。盡管鐘揚一家住在學校,這也會給鐘揚帶來便利,但當時的條件比較艱苦,鐘揚還能始終如一地堅持下去,這對他的意志是很好的鍛煉,同時,也使得他養(yǎng)成了慎獨的習慣。

1978年4月,鐘揚在黃岡中學讀初中三年級時,由唐英介紹他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并擔任團支部宣傳委員一職。同年6月,鐘揚參加黃岡中學在初三組數(shù)學競賽,獲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

1978年9月,鐘揚順利考入黃岡中學高中部。

考入中科大少年班

高考制度的恢復,無疑如春雨般復蘇了中國高等教育。1974年,鐘揚的父親鐘美鳴開始擔任地區(qū)教育局高等院校招生辦公室主任一職。作為黃岡市教育局的一名教育工作者,鐘美鳴無時無刻不關心著黃岡中學的教育質(zhì)量問題和招生問題。但令人痛心的是,黃岡中學的高考錄取率極其低下。在1977年高考制度恢復的第一年高考中,只有四個學生如愿考上大學。

學校為這四名學生舉辦了歡送儀式,而這一幕深深感染了場下所有備考的學生。能站在臺上,對備考學生來說,是一種榮譽,鐘揚也不例外。這個場景深深感染著鐘揚,甚至在很多年以后,也就是在2016年5月28日,他還以“索頓”這個藏族名字,寫了一篇回憶性散文《一個招生辦主任兒子的高考》,發(fā)表在《文匯報》上。文章寫道:

“1977年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即將入學,我所在的中學在大操場上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鑼鼓聲、鞭炮聲、歡呼聲震耳欲聾,4名考上大學的同學胸佩大紅花,精神抖擻地站在高臺上,接受學校的表彰和師生的夸贊,他們還不到我校應屆高中畢業(yè)生總數(shù)的1%,卻成了全校2000多名學生心目中真正的英雄。作為一名即將畢業(yè)的初中生,我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和前進的榜樣,那從未走進過的大學校園對我而言似乎也不再遙遠了?!?/p>

高考的結果無非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忌洗髮W的學生笑容滿面,未考上的學生卻愁容滿面。同樣愁容滿面的還有鐘揚的父親鐘美鳴。作為本職工作,鐘美鳴兢兢業(yè)業(yè),力求找到錄取率低下的原因。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原因終于讓鐘美鳴找到了。

受“文化大革命”的影響,黃岡地區(qū)的招生計劃有了很大的變化。在這之前,黃岡地區(qū)是面向全縣招生的,而現(xiàn)在,則只向黃岡縣城關鎮(zhèn)內(nèi)招生,這大大減少了優(yōu)秀學生的輸入。對此,鐘美鳴全力上報,申請繼續(xù)向全縣招生。

功夫不負有心人,上級批準了這一申請。自此,來自黃岡地區(qū)各個縣的優(yōu)秀學生集中在了黃岡中學,這為黃岡中學的優(yōu)質(zhì)生源供應提供了保障。

除此以外,黃岡中學為了保證升學率,還辦了一個“躍進班”,把高一的包括鐘揚在內(nèi)的23個優(yōu)秀學生,編進一個班,集訓半年就參加高考。而最初“躍進班”只有22名成員,鐘揚是后來加上去的。

鐘揚的情況有些特殊。

學校準備辦“躍進班”時,也就是1979年1月,這年鐘揚十五歲。鐘揚的奶奶去世,作為唯一的孫子,鐘揚隨著父母親回到祖籍地新寧縣豐田鄉(xiāng)故里坪,給奶奶奔喪。等到將喪事辦完,將鐘揚的爺爺一并接回來的第二天,正好趕上鐘揚參加“躍進班”招生考試。這次鐘揚只考了第九名,沒有資格進入“躍進班”了,這對鐘揚來說是個打擊。

雖然因準備不充分與“躍進班”失之交臂,但鐘揚的優(yōu)秀足以讓“躍進班”破格錄取這名學生。鐘揚終于如愿以償?shù)剡M入“躍進班”。

這23人中,只有鐘揚和黃梵是黃州鎮(zhèn)的,其余同學均來自地區(qū)下屬的各縣,都要住在學校宿舍。對他們來說,提前一年高考,無疑可以減輕一年的住校費用負擔。所以,其余21人紛紛爭取提前畢業(yè)。

而鐘揚和黃梵則不然,對他們倆來說,正常高考,考上北大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但是當時的“躍進班”已經(jīng)被“炒”得很熱了,他們同樣經(jīng)不起聲名的誘惑。更重要的是,學校還對他倆委以重任,經(jīng)常要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在這種情況下,留給他們復習的時間是短之又短。

據(jù)黃梵回憶:“我當時很憂心,覺得如此‘備考’,于我十分不利,有兩次打退堂鼓,想回到原來高一的正常班級,等到高二時再參加高考。記得我每次跟老師說,我已決定要退回原來的班級時,大概因為不再憂心忡忡,那幾天的考試成績就特別好。學校因為怕有人一退,會造成‘躍進班’‘軍心動搖’,每次就讓老師找我談話,談話的結果當然是繼續(xù)留在‘躍進班’。一旦決定留下來,大概因為心理壓力大,考試成績立馬就變得不理想。因為鐘揚比我小一歲,他的‘搖擺’與我不同,一開始他似乎考入‘躍進班’的成績沒過線,他家人也不主張他提前考。”

鐘揚進入高中以后,學習就更加刻苦了。經(jīng)常在課堂之外的一切時間捧著本書看,神情專注。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鐘揚不僅思維靈活多變,還經(jīng)常拿起筆記記畫畫,熟稔課本上的每一道題目。

同鐘揚的小學班主任一樣,鐘揚的高中班主任余楚東也很喜愛這個熱愛學習的學生。除了課堂知識外,他還經(jīng)常給鐘揚開拓思維,講解一些諸如三極管的放大電路、流體力學中的流線之類的物理知識??紤]到鐘揚這個年紀,余老師生怕鐘揚不能理解,經(jīng)常舉一些例子讓他更好地融會貫通。而鐘揚舉一反三的能力更讓余老師對他刮目相看。

黃岡中學當時的高中學制是兩年。恢復高考的第二年,也就是1978年,高考制度發(fā)生了變化,無論是高中一年級還是二年級的學生都有資格參加高考。但是,這對應屆生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壓力,他們紛紛提出反對意見。

在教育改革提上日程的同時,學生和家長的心聲被教育部門聽到了,他們立即調(diào)整政策,規(guī)定只有應屆畢業(yè)生才可以參加高考。而這又讓鐘美鳴為這些正在備考的低年級學生感到遺憾。

為了安撫學生們的情緒,同時也為幫助這些學生爭取到參加考試的名額,鐘美鳴可謂是傾盡全力。為了能讓高中一年級的優(yōu)秀學生提前參加高考,他不停地爭取,最終教育部同意讓這批學生提前參加高考,但是條件是高考只能參加一次。如果這一次考不上,那就意味著沒有機會再參加考試了。這一申請下來后,倒也撫平了那些應屆生和家長們的情緒。

但鐘美鳴為了避嫌,就讓鐘揚放棄提前參加高考的機會。這一決定對于鐘揚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一時間讓他難以接受。在鐘揚心里,他埋怨父親的這一做法,甚至當面和父親爭辯。但這一做法卻撫平了民心,無一人敢再提出異議。

鐘揚神情沮喪,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說這一做法對鐘揚不公平。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作為教育工作者,鐘美鳴都是身先士卒的。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979年,鐘美鳴到湖北武漢去參加一個招生會議,巧遇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招生老師,詳述了中國科技大學面向湖北招收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信息。這對鐘揚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父親鐘美鳴也難掩喜悅之情,這樣一來就能讓兒子沒有遺憾,做父親的又怎能不高興呢。

1958年9月,中國科學技術大學順應科學技術和教育兩項指標應運而生,當時擔任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被委以重任,成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第一任校長??拼笠岳砉た茷橹鳎瑢W校旨在培養(yǎng)國家未來的高端科技人才。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的聲譽,在當時幾乎不亞于清華、北大。最早提出要培養(yǎng)青少年優(yōu)秀生的是李政道,但由于國情等原因,這一意見并未被采納。1977年以后,這一意見被愛才的教育人士重新提起,這才有了如日中天的少年班。而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在1978年就已經(jīng)招收了第一批學生。1978年3月8日,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21名優(yōu)秀少年成功入學?!吧裢睂庛K就是其中之一,這個十三歲便精通數(shù)理化、中醫(yī)、圍棋以及天文地理的小少年曾轟動一時,學校派出專人前去錄取。據(jù)統(tǒng)計,到2018年,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就已辦滿31期,共有超過3970名的畢業(yè)生。其中很多畢業(yè)生分布在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yè)。

鐘揚意識到自己有資格報考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立時神情振奮,心心念念要考上少年班,為此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心甘情愿。鐘揚上學從來不需要父母管教,有時候父母不在家,他就自己弄點吃的去學校,從來不在乎吃得好不好。對他來說,學習才是他離不開的“食糧”。

其實,“躍進班”的每個學生都頂著升學壓力,但他們從未言棄,“十年寒窗苦讀日”方換來“一舉成名天下知”。這些“躍進班”的學生可謂是拼盡了全力。他們本身就是各個縣最優(yōu)秀的學生,智商和學習能力優(yōu)于普通學生,而且他們下的苦功夫又是常人難及的。當時很多同學家庭條件都很艱苦,吃不飽穿不暖都是常態(tài),很多寒門學生就是靠著學校補貼的8元獎學金度日。盡管到了冬天他們的手上腳上都是凍瘡,但路燈下仍舊站著苦讀的學生;夏天他們被蚊蟲叮咬得都是包,但還是在教室里孜孜不倦地學習。最終,他們都走向了光明的道路,有了美好的前途。

1979年,十五歲的鐘揚在湖北武漢參加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盡管準備得十分充足,但出了考場的鐘揚神情沮喪,跟父親說考入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無望了。父親安慰了他許久。

鐘揚是一個很有志氣的孩子,他從不輕言放棄,回到住處,立馬又重拾課本,心無旁騖地看了起來,力爭下一年能考上。

時間匆匆逝去,這件事在鐘揚的內(nèi)心激起一個小波瀾,但又很快平靜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錄取通知書發(fā)到了鐘揚的手里,鐘揚順利進入中國科技大學第三期少年班。在與全省60名同學的競爭中,鐘揚以初試排名第二的成績遙遙領先。甚至鐘美鳴的同事聽說了這一喜訊,都想見見這位驚人的“小少年”。全家人在激動之余,還是理性地教導鐘揚要保持低調(diào),叮囑他謙虛方能進步。另外,父親還偷偷地告訴鐘揚省招辦主任的兒子這一次高考又落了榜。

鐘揚對這件事印象極深,他回憶道:

“孫伯伯任省招生辦公室主任和省教委主任十多年,他的兒子卻一直未能上大學。我所經(jīng)歷的1979年高考,全省錄取率不到4%,我所在班級80%的同學是農(nóng)村戶口,一半考上了北大、清華和科大。而除我外,參加高考的省地市招生辦主任的孩子竟無一人上大學?!?/p>

“躍進班”的23名學生不負眾望,均考入全國重點大學,其中有5人考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4人考入北京大學,4人考入清華大學。與鐘揚關系最好的黃梵,也考入了南京工學院,也就是現(xiàn)在的南京理工大學。

大學的鍛造和歷練

由于鐘揚小的時候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父母的生活負擔又很重,鐘揚很少能有自己的新衣服穿,衣服都是改了又改,穿了又穿。這一次去在安徽合肥辦學的中國科技大學上大學,母親王彩燕也是想著給兒子做一身新衣服。鐘揚倒不在意,他認為只要有得穿就好,根本不在乎衣服是補的還是改的。

這件事王彩燕一直記掛著,但又買不起新布料,無奈之下,王彩燕只能找到家里僅剩的一塊新布,將鐘揚的褲子接了一截,雖說顏色對比鮮明,但這也是做母親的所能盡的最大的努力了。由于鐘揚的衣服都是拼接的,王彩燕就又想出來一個辦法,將鐘揚父親鐘美鳴的一身單衣改小給鐘揚穿,這大概算是鐘揚比較體面的一身衣服了。王彩燕擔心鐘揚因為衣服單薄會受寒,又請人給鐘揚做了一件棉襖。這些準備妥當之后,行程在即。

中國科技大學在安徽合肥,盡管安徽與湖北接壤,但是在1979年,全國的交通還不是那么發(fā)達,從武漢到合肥,并不容易。9月12日,鐘美鳴便帶著兒子鐘揚遠赴合肥了。

路途上父子倆很辛苦,他們先要離開黃岡,之后到黃石坐輪船,渡江之后,再坐汽車。好不容易到了蕪湖之后,再渡江,之后轉乘汽車、火車最終才到達合肥。這一路下來,共用了三天的時間。但父子倆不辭辛勞,心中還涌動著興奮與激動。

父親鐘美鳴帶著鐘揚報到時,是用扁擔挑著麻包裝的行李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這在很多來自大城市的同學眼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很多同學們都覺得鐘揚比較“土氣”。

作為父親,鐘美鳴把自己工資的近一半都給鐘揚當生活費,希望他在學校能夠生活得好一些,不至于委屈自己。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的學制是五年制,前三年不分專業(yè),主要學習數(shù)學分析、數(shù)學物理方法、概率統(tǒng)計、普通物理、電磁學、經(jīng)典力學、量子力學、電動力學、統(tǒng)計力學、普通化學、政治以及英語等這些課程,等到大三以后才開始讓學生根據(jù)個人的志愿選擇專業(yè)。

鐘揚當時所在少年班的班主任是朱源,他認為少年班的學生的自學能力都很強,老師往往只起著點撥作用,學生自己就把課程學完了。這些學生對學習有著極強的自覺性并且能把握好未來的方向,因此他們的表現(xiàn)幾乎都很優(yōu)秀。

而理科本就是少年班的優(yōu)質(zhì)學科,文科相對較好的鐘揚很難在少年班嶄露頭角。況且少年班的同學都是“怪才”,個個都“身懷絕技”。

鐘揚當時的班里有個同學叫黃茂芳,考中科大的試卷,她的物理能考一百分。她雖然從沒接觸過英語,但后來英語考試也都考過了。像這樣的同學,在鐘揚身邊比比皆是。他無形中感到了一種壓力,這種壓力讓他產(chǎn)生了失落感甚至挫敗感。這種壓力非常大,甚至一度使他產(chǎn)生了“逃跑”的念頭。

那天,鐘美鳴剛從外地出差回家,一進門就看到了鐘揚,他一下子很著急。因為學校既沒放假,又不是周末,加上鐘揚進入少年班后成績一直不是很理想,如果再耽誤了課程就更難追上。鐘揚沒有打聲招呼便獨自跑回家,這讓鐘美鳴很是惱火。教子心切的鐘美鳴連原因都沒詢問,當即將鐘揚趕回了學校。

在回學校的汽車上,鐘揚思考了很多。

鐘揚在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讀書前,就曾去了好友黃梵所在的南京理工大學。這也開始了他們相伴一生的友誼。他們上大學后經(jīng)常書信往來,將學習生活的點點滴滴傾訴給對方。

1979年9月25日,鐘揚給黃梵寫了第一封信,將學校的住宿、圖書館借書、校園電影、學習課程以及合肥到南京的路費情況都詳細述之。

但他們同樣喜歡“報喜”不“報憂”。這就跟在外地工作的人一樣,無論遇到什么事,給家里人打電話時,也總是會說“一切安好”。但他們只要一見面,話匣子里也難免會裝著各自的精神挫折之類的事情。而在信里,更多的是相互勉勵:

曼曲(黃梵乳名):你好!

來信及錢都已收到,放心好了。

你我近況都好。你們學習不是很緊張,正好可以多搞點“自留地”。最近,我們班在學習《解析幾何》(馬上接著就是《多元微積分》),因為我們班同學都是靠自學起家的,所以老師就讓我們采取互教互學的形式,每一段由一個同學講(這有點類似研究生所采取的“討論班”的方式)。我想這會加深我們對知識的理解,當然,功課不會太緊,老師管得松,只是作業(yè)太多,課外要多花一些時間才能完成。

的確,到了大學,要靠自覺。我現(xiàn)在對學習的認識提高了,要干一番事,非下苦功不可。正是“不經(jīng)一番寒窗苦,哪得蠟梅放清香”,我們不都是經(jīng)過幾年寒窗苦讀,才有了今天么?但是,比起別的優(yōu)秀的同學來說,我們還相差很遠。就說科大吧,七八級有個學生去年就跳幾級考上了研究生,像這樣的還有好幾個,他們都是在中學期間就自學完了大學課程。七九級有的同學不光要考研究生,而且還要考國外大學的研究生,很有雄心壯志。就說我上次講的那個同學,給我們介紹過經(jīng)驗,他也是跳級的(辦少年班也有這個意思,希望我們班同學能以優(yōu)異的成績提前結業(yè))??拼髮嵭袑W分制,完全允許成績優(yōu)異的同學提前學完大學課程。七九級也有一個同學就去聽了研究生的課,等于節(jié)省了大學五年時間。我們簡直沒法比。

關于外語的學習,你的經(jīng)驗豐富,相信你能取得很好的成績。特別是發(fā)音要注意一下,力爭標準化。如有可能可聽聽日語廣播,要克服語言后遺癥。英語原版書,你若認為好,可以看看,當然要克服盲目性。

童唯群、歐陽旭是準備出國去西德的。他們正在同濟大學學習,可能明年出國,耿伍進也在那里。唯群來信說他們的生活條件都很好(劉少奇的女兒也是跟他們一批的),他們真是幸福。

李云帆同學那里你已去信,我放心,只是《電磁學》是伯克利物理教程,你要寫清楚,他是學文科的,不要弄錯了。當然你是細心的人,我想問題不大。

現(xiàn)在我們的學習條件好了,大概每個班安裝一個電視機,可能我們班要安裝??拼箅娨暸_每天都播節(jié)目,最近有《Mary in Peking》等。以后條件會慢慢好的。

好了,就寫到這里。信要趕緊發(fā)給你,以免你著急。

我是第一次聽說你有一個乳名叫曼曲,像個女性的名字,大概你們家很早就把你當女孩子看待了吧,我小時候也有人把我當女孩子看。

祝身體健康

學習進步!

揚子

1980年3月26日草于科大

有時,鐘揚也會到黃梵所在的大學,他們談天說地,往往在操場上一走就是四五個小時。鐘揚曾對黃梵說他會對著鏡子練習怎樣說話,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神態(tài)、語氣,目的就是做好當老師的準備。到鐘揚后來當了老師,這個習慣一直保持著。鐘揚每次演講前,都會對著鏡子,反復練習九遍才肯罷休。

鐘揚想當老師,還有一些淵源。

鐘揚的父親鐘美鳴原來也是教師,畢業(yè)分配到中學講課,但卻因為不太會講普通話,只能用方言給同學上課,以至于很多學生聽不懂這位老師在講什么。所以短短幾個月時間,鐘美鳴就被小學生“趕”下了講臺,結束了給學生講課的教師生涯。后來才到黃岡教育局做起了行政工作。

鐘揚很小就聽說了父親的這段經(jīng)歷,這段過往不僅沒有讓鐘揚替父親感到羞愧,反而更加激發(fā)了鐘揚想當教師的這一志愿。

把普通話講好,當個好老師,一直是鐘揚的夢想。

除此之外,鐘揚的興趣愛好非常廣泛:打籃球、踢足球、打羽毛球、滑雪等等。每一樣他都能玩得得心應手。從大二開始,鐘揚開始花大量時間,去學習社會科學的知識,比如人才學。同時,他還在自學日語。閑暇時,他也熱愛集郵、打橋牌和畫漫畫。但最讓他感興趣的莫過于文學了,文學給他緊張的學習生活帶來的更多的是自由的慰藉。

這一愛好,是鐘揚的執(zhí)著,鐘揚的父母并沒有過多干涉。鐘揚知道對自己而言,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他有自己獨立思考的方式。相反,和鐘揚同在少年班的高飛也因為考試不理想,轉而對文學生出了別樣的愛好。通過文學他們可以釋放心中的壓力,這不得不說是一條很好的減壓渠道。但是高飛的父母認為這不是一條正路,也因為他過于聽從父母的話,沒有主見,反倒離自己的本心越來越遠。

鐘揚經(jīng)常在信中和黃梵談論讀書的情況。他們看的書基本相同,但也有些差異。黃梵對歌德很是崇拜,但鐘揚認為德國的學者訓誡人的成分偏多。對于赫爾曼·黑塞和茨威格的作品,最讓鐘揚感興趣的是心理描寫,而他對杰克·倫敦的《馬丁·伊登》推崇備至。

因為喜歡文學,鐘揚將他講故事的才能帶到了大學。在理科氛圍彌漫著整個校園的環(huán)境下,鐘揚給同學們講的文學故事無疑是一股清泉。同學們都很喜歡聽鐘揚講故事,只要鐘揚一開口,他們都默契地圍著鐘揚,生怕聽漏了一個字。在學生普遍優(yōu)秀的少年班,鐘揚的優(yōu)秀還是有些特別的。

1980年,鐘揚十六歲。這一年,鐘揚和少年班的一個同學,也是他的舍友馮瓏瓏,經(jīng)常泡在圖書館里,他們甚至一起合寫了15000字的美學論文。雖然天寒地凍,但他們都充滿著極大的熱情,在課業(yè)十分緊張的間隙,完成了這篇論文。對此,鐘揚還專門去信告知黃梵關于他對這篇科學論文的感想。

馮瓏瓏提前兩年考取了研究生。離別之際,他和鐘揚一起去爬了黃山,作為最后的告別,這次旅行也讓馮瓏瓏記憶猶新。

1981年4月,鐘揚擔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團委第五屆委員會委員。也是在1981年,十七歲的鐘揚開始在中國科技大學校報上發(fā)表詩歌,每篇稿費2元至4元不等,鐘揚平生第一次拿稿費就是源于此。后來,鐘揚又陸陸續(xù)續(xù)發(fā)了不少文章,最高一次稿酬拿到了10元。這也讓鐘揚的同學羨慕不已。

但是鐘揚拿到稿費后也毫不吝嗇,經(jīng)常在拿了稿費后請同學們美餐一頓。鐘揚的好人緣兒就源自他身上的某一種魅力,不只是談吐,更多的是行勝于言。

最讓好友黃梵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舍友聽過很多關于鐘揚的事跡,在沒見鐘揚本人之前,黃梵的舍友對鐘揚這個理科生的印象就是訥于言,敏于行,但直到見了鐘揚本人,才發(fā)現(xiàn)不然。黃梵當時共有15個舍友,他們都不服氣一個理科生居然能有如此出色的辯論口才,于是他們輪番上陣與鐘揚辯論,結果最后都相繼敗下陣來。從此他們對鐘揚是心服口服。

鐘揚身上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拧?/p>

這種勁還表現(xiàn)在參加學校的體育活動上。為了不讓少年班輸?shù)舯荣?,鐘揚可謂拼盡全力,最終獲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而這種性格,很大一部分遺傳自她的母親王彩燕。

鐘揚的母親王彩燕,是黃岡中學的化學老師。她曾經(jīng)因為身體不好,每天到操場上去長跑,原來身體的很多疾病,在長期堅持長跑中也慢慢好轉了。她這種毅力曾鼓舞不少學生,鐘揚身上,就有他母親的影子。

學術眼光初露崢嶸

1982年,鐘揚十八歲。選專業(yè)的時候終于到了,這也讓鐘揚陷入了沉思。對于這個偏文科的學生來說,學理科畢竟是一件難熬的事情。鐘揚別無他選,最終選擇了理科中的文科“無線電專業(yè)”,因而從少年班轉到信息與系統(tǒng)專業(yè)。

與此同時,鐘揚依舊在社會科學和文學方面投入了很多精力,足以見得鐘揚選擇“無線電專業(yè)”的無可奈何。但是精力過于分散,各種探索都得不到成效,令這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孩兒陷入了情緒的低迷期。

此時好友黃梵的來信,警醒了鐘揚,支撐著他慢慢走了出來,也逐漸對無線電專業(yè)上了心。他在給黃梵的回信中說:

你的來信,我看了很多遍了。(甚至從后到前)你的結尾是“祝你愉快”——可是,我能夠愉快么?!你的話語直爽,態(tài)度嚴峻,使我不得不次次按捺住不平靜的心情,讀著,讀著……是的,正如你信中所說的,我變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是:“不求上進,得過且過。”說老實話,愈是在上游的時候,或是在下游的時候,反而能夠進取,而在中游的時候就老想安居了,直到有一天又變成下游。我很痛心,印證了董老的話:“逆水行舟用力撐,一篙松勁退千潯。”——我這松勁的一篙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呢?我在反省著……進大學后,我變“油”了,什么事都不在乎,大概這是以前一路順風得意的緣故,如此看來,“路漫漫其修遠兮”,不得不“上下而求索”了!我多么希望我們將來再有機會交談,推心置腹地交談!

——鐘揚1982年9月給黃梵的信(節(jié)選)

此后,鐘揚又恢復了之前的刻苦努力的精神狀態(tài),努力鉆研現(xiàn)在的專業(yè)。雖然也會有懷疑,但鐘揚眼里更多的是對未來方向的一種探索與渴求。

越是對無線電電子學深入了解,鐘揚越是能得到一種樂趣。無線電電子學由無線電和電子學共同組成,這種學科的交融,恰好符合鐘揚身上那種不服輸、愛鉆研的倔勁兒。這為鐘揚后來將所學專業(yè)應用到生物學、生態(tài)學領域,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同樣對自己專業(yè)感到迷茫的還有鐘揚的高中同學高揚,他讀的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力學系流體力學專業(yè)。他得知鐘揚在六系,就想了解一些專業(yè)上的建議,轉到六系。和鐘揚交談一番后,他豁然開朗,聽取鐘揚的建議去做了新興科學??梢?,在當時,鐘揚的學術眼光就很有前瞻性。

1983年至1984年7月,鐘揚兼任了無線電電子學系團支部副書記一職。

讀大五這一年,在發(fā)表文章的同時,鐘揚計劃著報考華中工學院,也就是現(xiàn)在的華中科技大學葛果行教授的研究生。班里的其他同學也都在積極備考,考研究生對他們來說,算是不二之選。而這一次,鐘揚落榜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對此,鐘揚的中學同學黃回憶說:

“鐘揚考研究生這件事,我是后來才知道的。他報的是我所在的學校西軍電,因為以前是軍工院校,比如我們第一任校長是中將,也因為鐘揚是外校的,所以很難考上。外校就連北大、清華的學生,也很難考上。因為我校有很多專業(yè),并且以前是軍工院校,所以從內(nèi)容到教學方法,都有自己的一套,包括那些名詞,連叫法都不一樣。外校生一般很難理解,所以很難考上。這對鐘揚也是一個打擊。”

1984年7月7日,十八歲的鐘揚從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畢業(yè),獲得無線電電子學工學學士學位。同年8月,鐘揚進入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研究所工作,以研究實習員的身份在所內(nèi)搞研究創(chuàng)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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