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顆赤子之心  張月清

名師風范:憶黃昆 作者:陳辰嘉,虞麗生 主編


一顆赤子之心

張月清

黃昆先生離開我們已近三年了,但他那率直、真誠、敏銳的個性仍然歷歷在目,令人至今難忘.1956年6月我在北京大學物理系初見他時,只知道他是一位由英國留學回來的教授,對他的學術(shù)造詣知之甚少,不免抱著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但由于他是“五校”聯(lián)合半導體教研室主任,我是教研室秘書,因工作關(guān)系接觸日益增多,對他的為人、性格才逐漸了解.

在當時,半導體還是個新興學科,有許多青年人出于尊敬和好奇寫信給他或教研室.接到來信后,我和他商量如何回信,每次他都慨然應(yīng)允親筆回信.雖然當時他既要寫半導體物理教科書,又要備新課“半導體物理”,十分忙,然而回信總能很快寫好,交我發(fā)信.有一次在交給我回信時,他居然對我說,有一個陜西年輕人在來信中表達了對他的崇拜,他很高興.我想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坦率的,這表明他的個性是如此地直率和真誠.

黃昆先生對國家、政府要求他做的事從來都是認真、一絲不茍地完成.1956年,一位物理學界的前輩、黃昆先生在西南聯(lián)合大學時的老師到香港.政府想爭取該學者回國,黃昆先生就應(yīng)要求專程到香港勸說,可惜沒有成功.

當時是建國初期,為了對外宣傳,電臺邀請他去演講.有一回他上電臺做英文演講回來,湊巧當時我正在他家.他很高興地和他夫人開玩笑說:“我的英文比你好.”他夫人說:“哪里?哪里?”他說:“我能用英文演講.”他夫人也就“認輸”了.可見他對上電臺做對外宣傳是很樂意的.

黃昆先生平時很注意,凡是能用中文表達的絕不用外文,他不像一些人,在講話中,總夾雜著些英文,顯得既洋氣又有學問.在他的講課中,中文運用得既生動、活潑,又用字準確、妥帖.他對祖國文字語言的重視,還表現(xiàn)在他積極要求他的英國夫人學習中文上.在20世紀50年代初,我們就看到他的夫人經(jīng)常捧著大厚本的中文小說(如《青春之歌》)在看.他的夫人1952年到中國后,很快中文就說得很好了.這當然和他夫人自身的態(tài)度有關(guān).他甚至要求在家里不許說英文,不讓他的孩子學英文.這雖然有些“過”了,但也透露出他的赤子之心.在服飾上也表露出他的情操,他幾乎從不穿西裝.

在那運動連串的年代,幾乎所有活動都是以“運動”形式進行的.全民“除四害”,于是教研室的教師和北大許多其他教師、干部一樣,在校園里拿著竹竿、掃帚站在高處轟趕麻雀.全民搞“愛國衛(wèi)生運動”,于是大家放下教學工作,接連一兩周搞清潔衛(wèi)生.教室、實驗室,桌椅、板凳、儀器、書籍打掃個“底朝上”,室內(nèi)搞完了,還有室外.記得當時把物理北樓外的場地掃得寸草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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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15日,張月清(右)在北京大學物理學院黃昆先生銅像落成儀式上與黃昆夫人李愛扶、阮剛(左)合影留念


在這些“事事政治化”的活動中,黃昆先生都以飽滿的熱情參加.他不但參加室內(nèi)的清潔衛(wèi)生,而且參加室外的掃除.我至今仍記得他手握大竹笤帚掃物理北樓外的場地的情景,確實讓人感到他追求轉(zhuǎn)變自己的舊知識分子習性、適應(yīng)新時代的決心.

1958年7~8月“五?!甭?lián)合半導體教研室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大家回到各自學校繼續(xù)為半導體教學努力,我也回到自己的原崗位,從此和黃昆先生接觸的機會就少了.每次上北京,有機會我會去看望他.后來他調(diào)到中國科學院半導體研究所,開始了他學術(shù)工作的第二階段,我很為他高興.他對任何困難處境都沒有表示不滿或抱怨,一直以飽滿的熱情工作.

回顧往事,雖然我在黃昆先生身邊工作、學習的時間很短,但由于他直率、敏銳、誠懇的性格,使我能看到他的內(nèi)心.他對國家、對新中國建設(shè)始終懷著一顆赤子之心,積極努力,終身不懈.


作者簡歷

張月清,研究員.1951年南京大學物理系畢業(yè).1952~1954年任教于山東大學物理系,1954~1979年任教于東北人民大學(1958年后改為吉林大學)物理系,曾任半導體物理教研室主任.1956~1958年參加北京大學物理系“五?!甭?lián)合半導體教研室工作,任教研室秘書.1979~1994年任中國科學院長春物理研究所(后與長春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合并為長春光學精密機械與物理研究所)研究室主任.1994年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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