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看孤獨的風(fēng)景？

是誰，又進入那風(fēng)景抬頭看那孤獨的人？

(1)

這個夢，我做了很久。

似乎從醒來之后，我就一直重復(fù)地做這個夢。

夢中，我置身于一場大火中，周圍都是瘋狂尖叫的人。

我們被困在一個潮濕陰暗的地方，四周都圍著沉重的圍墻，所有人在火中拼命地朝鐵門的方向跑去，他們想逃跑，卻發(fā)現(xiàn)，這扇門，是一扇打不開的鐵門。

被死亡的恐懼圍繞著，我仿佛真的在經(jīng)歷那場火災(zāi)，感到嚴(yán)重缺氧。

強烈的窒息感讓我忍不住地掙扎，一如以往的每一次。我滿身大汗，尖叫著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平靜如常，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只是這夢太過真實。

“發(fā)生了什么事？”臥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被我的尖叫驚醒的墨子羽“啪”的一聲打開了門邊的電燈，表情緊張地朝我問道。

我沒有理他，只是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熱汗，從床上坐起，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雙膝，頭枕在膝蓋上，久久地沉默著。

我不喜歡跟人說起這個夢，夢中的我，太過無助，太過彷徨，目光太過空洞絕望，簡直不像我。

我害怕這夢是真的，害怕自己曾經(jīng)真的經(jīng)受過這樣一場劫難，可是沒有人能告訴我真相。

我害怕夢中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或是已經(jīng)被我遺忘的過去的我。

這樣的話，那這兩年里，在父親嚴(yán)酷的教導(dǎo)下生活的我，又是怎樣的？

虛幻的影子嗎？

不真實的幻象嗎？

“你做噩夢了？”墨子羽朝我走了過來，皺著清秀的眉說道。

見我不搭理他，他繼續(xù)說下去：“你不久前受了驚嚇，晚上做噩夢很正常。沒事了，那些都是夢罷了，不是真的。這樣吧，我彈首曲子給你聽，你困了就繼續(xù)睡?！?/p>

墨子羽的吉他彈得很好，手指嫻熟輕緩地?fù)芘傧?，琴音柔和，像寧靜的夏夜清脆的蟲鳴鳥叫聲，悅耳又和諧，我不由得被吸引。

他的手很美，十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白皙光滑，配上這華美的樂章，更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

我不知道有沒有說過，其實墨子羽彈琴的樣子很帥氣。臉上少了慣有的痞氣，表情很認(rèn)真，眼神專注，像一個能將人吸進去的旋渦。

我的耳朵好像對音符有著天生的敏感。

印象中從未接觸過音樂的我，雖然被墨子羽的琴音吸引，卻還是一語道破了這首曲子的缺陷。

“這不是你自己作的曲子！它里面沒有你的靈魂！”

墨子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驚訝地望著我：“你也懂音樂？這首曲子還真不是我作的，它是肖邦學(xué)院曾經(jīng)風(fēng)靡一時的高才生，也是兩年前這個城市的‘音樂皇帝’鏡玥燁宣布隱退前作的。后來被人刻成了碟，很多人爭著買，我也買了一張。我聽了很多遍，不知不覺就學(xué)會了。鏡玥燁現(xiàn)場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用的是鋼琴。我沒錢買鋼琴，所以就用吉他試著彈，沒想到還真能彈出來，只不過里面的情感一直有些把握不準(zhǔn)?！?/p>

“這首曲子看上去像首睡前催眠曲，其實是首安魂曲，作者在悼念某個逝去的靈魂?！蔽噎h(huán)抱著雙膝，低著頭沉悶地說道。

原來，這就是鏡玥燁所作的曲子。

這首曲子寧靜柔和，像在安撫某個不安的靈魂，音調(diào)溫和，卻聽得我莫名地感到心疼壓抑。

我的情緒在音樂聲中逐漸地安定下來，內(nèi)心的疑惑絲毫不影響席卷而來的睡意。

后半夜，我終于睡了個好覺。

雞啼聲響起，天依舊灰蒙蒙的。

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魚肚白，第一縷陽光灑下來，我想我該走了。

這個地方不屬于我，而我也無意闖入這里。要不是情勢所迫，我想我不會在這里睡上一晚。

惹怒汪顯至的事情，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他一定會勃然大怒。如果他再聽說我徹夜未歸，我不敢想象他會對我施以多大的懲罰。

從黑色小包里取出一張金卡放在客廳的桌上，回頭看了一眼沙發(fā)上沉睡的少年，我的嘴角溢出了一抹淺淺的笑。

希望我的離開不會吵醒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