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談一場永遠不分手的戀愛

01

周一的早上，一想到今天要在全校師生面前念檢討，我就有點不想起床。

本想著以腳受傷了請假躲過，無奈爸爸堅持要我去學(xué)校，還用我的話堵我：“你那天不還豪氣沖天地說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嗎？今天怎么了？趕緊給我起床去學(xué)校。”

我爸?jǐn)?shù)落我的時候，季然在一旁一邊吃早點一邊幸災(zāi)樂禍地笑。我白了他一眼，趁我爸不注意的時候問他：“你笑什么笑，讓你給我寫的檢討寫好了沒？我一會兒等著念呢！”

“你放心！已經(jīng)寫好了，絕對不會讓你今天慷慨陳詞的時候丟份兒?！奔救粊G給我?guī)讖埜寮垺?/p>

我一看寫著密密麻麻字跡的幾張紙，一口奶噴了出來：“這么長，你故意整我的吧？”

“怎么會？老師不是要你深刻檢討嗎？不長一點怎么顯得深刻呀！”季然一臉的賤笑。

我想重寫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拿著他寫的應(yīng)付了，大不了念的時候刪減一點。這樣想著，心情平復(fù)了一些。

趕緊吃完早餐，我手朝季然一招：“來，背姐姐去學(xué)校吧！”

季然對我自稱他姐姐表示了強烈的抗議，但身體還是朝我背對著蹲了下來。

到學(xué)校門口的時候，我讓季然放下了我。

我讓季然先走，然后我跟在他身后踮著受傷的腳艱難地前行。

季然轉(zhuǎn)身看著我滑稽的樣子，停了下來，看著我大笑：“夏鏡，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真像一只鴨子。”

我快速蹦跶幾下到他的身邊，伸手推了他一把。

季然身體一躲，手卻攙住了我。

雖然他嘴上取笑我，但是攙著我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平常五分鐘的路程，今天我們走了十多分鐘。到教室外面的時候，早讀課差不多就要開始了。

我示意季然松開我的手，可他好像沒聽到一般繼續(xù)攙扶著我走進了教室。

一進教室，同學(xué)們看到我和季然親密的樣子開始起哄，原本坐在教室后排低著頭準(zhǔn)備早讀的陸以銘在同學(xué)的起哄聲中也抬起了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dāng)他的視線落在我和季然搭著的手上時，原本沒有什么表情的臉?biāo)查g垮了下去。不過只有那么一瞬，他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淡漠，眼神在我受傷的腳上停留了一下之后就繼續(xù)看書了。

每次課間，韓果都在和蘿卜打鬧。他們看到我和季然之后，八卦兮兮地湊過來，欲言又止一臉便秘的樣子。

我看著他們的樣子，覺得好笑極了，說道：“你們想問什么就問吧，別一臉拉不出屎的樣子！”

他們一聽我松口了，便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總結(jié)起來，他們的問題就是我是不是移情別戀了，還有我身邊的帥哥是誰？當(dāng)然，問帥哥是誰這個問題的是韓果。

我瞥了他們一眼，哼了聲：“我怎么可能移情別戀，我今天還得念檢討證明我對陸以銘有多喜歡呢！”

說完之后，我推開了季然扶著我的手，向韓果和蘿卜介紹說：“他是我們班的新轉(zhuǎn)學(xué)生，也是我的弟弟……”

不過我還沒說完，季然就立馬不給面子地反駁我說不是弟弟。

韓果一聽覺得有戲，又問道：“不是弟弟，那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想著季然這家伙肯定沒好話，正想爭著回答，卻不想季然沒給我機會，搶先賤兮兮地答了句：“我和夏鏡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住在一起?！?/p>

說完這句話，季然就丟下我，說要去老師辦公室報到了。

他的回答讓蘿卜和韓果的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且聲音好死不死地能夠讓全班同學(xué)都聽見。我無語問蒼天，只好傻子一樣大聲地向蘿卜和韓果解釋，其實我不是害怕蘿卜和韓果誤會，也不是害怕別的同學(xué)誤會，我只是害怕陸以銘誤會而已。

只是陸以銘從我進教室時看了我一眼之后，眼神就再也沒從書本上離開過了。

我莫名地有些煩悶，將還想繼續(xù)八卦的韓果、蘿卜趕走，坐下了去做一會兒早讀課后念檢討的準(zhǔn)備。

早讀課上，季然自我介紹了一番，看著他在臺上謙恭有禮的樣子，我在內(nèi)心忍不住罵他死狐貍。自我介紹結(jié)束后，他問老師可不可以坐在我旁邊，老師竟然答應(yīng)了。

他在我旁邊一坐下，因為個子挺高，就完全擋住了我偷瞟陸以銘的視線。我的座位和陸以銘之間剛好隔了一個座位，為了接近陸以銘，我當(dāng)初是費了很多心思才換到這個位置上來的，一是不會離陸以銘太近，顯得我不夠矜持，雖然實際上我已經(jīng)很不矜持了，二是我可以很好地觀察陸以銘完美的側(cè)臉。

季然一坐下就轉(zhuǎn)過臉沖我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

我沖他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問他：“你干嗎要坐我旁邊？”

季然美其名曰為了我專心備考，然后方便我照顧他，說他剛來到一個新環(huán)境不適應(yīng)，和熟人坐得近比較安心。

聽完他的話，我白眼都要翻不過來了，心想，我爸哪里是領(lǐng)回一個孤兒啊，分明是一只狐貍。他哪里需要我安慰，我看從此以后是我需要安慰了。

02

早讀課基本上在季然的自我介紹中很快就結(jié)束了。

每周一的升旗儀式開始，原本高三因為要備戰(zhàn)高考，不用參加，但是因為我上周五的驚人舉動，連累到全校師生都要參加了，主要目的其實是要聽我念檢討，殺雞儆猴。

在臨上臺前，我還試圖掙扎，向老師抗議說：“老師，早戀的又不是我一個人，且我就快成年了，不算早戀了。為什么別人不要這么聲勢浩大地念檢討，而我就要？”

老師冷哼了聲：“別的同學(xué)臉皮薄，而你都可以在廣播中公開告白了，還在乎在大會上念檢討嗎？”

“老師，我是膽子大，可我不是不要臉啊！”

我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老師都被我氣笑了，但笑歸笑，還是堅持要我上臺去念檢討。

我心里默默地罵了一句，然后深呼吸一口氣，一瘸一拐地走到主席臺。在我上臺之前，老師已經(jīng)在眾師生前將我批評一番了，現(xiàn)在在臺下的同學(xué)們都伸長脖子抱著看好戲的神情盯著我。

我心一橫，清清嗓子，昂首挺胸決定用往常去臺上領(lǐng)獎的架勢去念檢討。

早上季然把檢討交給我的時候，我沒注意看，現(xiàn)在一念才發(fā)現(xiàn)他寫得有多矯情。我死死地瞪了在臺下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我，并擺出一副“你被整了”的神情的季然一眼。

好在矯情歸矯情，檢討的內(nèi)容沒有整我。不僅沒有整我，還簡直可以作為老師教育學(xué)生不要早戀的范文了。稿子中季然竟然還標(biāo)注了，我什么時候該黯然神傷，什么時候該悔不當(dāng)初，什么時候該聲淚俱下。

此刻，我對季然的幽怨完全地轉(zhuǎn)變成了景仰之情。

看著站在旁邊的老師滿意得頻頻點頭以及陸以銘越來越黑以至于木然的表情，我突然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主意。

在檢討念到最后的時候，我突然說：“雖然我被罰在全校師生面前念檢討，但是，陸以銘，我還是不后悔告訴你，我喜歡你！”

操場上一下子就轟動了，季然原本戲謔的表情變成了震驚，而蘿卜和韓果滿是佩服，陸以銘木然的眼神似乎突然亮了起來。

我的驚人舉動自然引起了老師的盛怒，我和陸以銘又一次被請進了辦公室。這次，老師似乎失去了理智，原本不關(guān)陸以銘的事，但是他也被罵了。而我因為一時的沖動，從原來的優(yōu)等生，變成了老師避之不及的麻煩人物。

最后老師沖我咆哮道：“你去掃一個月的操場，從今天開始！”

“可是老師，我的腳因為見義勇為抓小偷扭傷了?！?/p>

我強調(diào)了“見義勇為抓小偷”這件事，試圖裝可憐求老師放我一馬。

可沒想到老師太生氣了，根本就不給我求饒的機會，而是噴了我一臉口水，憤怒地說道：“就算腿瘸了還是得受罰，你再啰唆就給我掃兩個月！”

“啊，別別別，說好了一個月，我今天就去掃?！?/p>

我知道老師還是留了情，因為我的驚人之舉完全可以被記過了，但是老師考慮到我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于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雖然被罰，但是感受到老師的好，我喜滋滋地走出了辦公室。

陸以銘跟著我走了出來，他叫住了我，滿眼的不解：“夏鏡，你是不是傻了？被罰還這么開心？”

沒想到除了學(xué)習(xí)，平常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的陸以銘竟然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有些意外，老實地回答了他：“我讓老師那么難堪，他都只罰我掃操場，已經(jīng)是手下留情了，我不應(yīng)該開心嗎？”

回答完，沒等陸以銘說話，我又接了句：“對不起，因為我對你的喜歡，又害你被罵了。你會不會生氣啊？”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陸以銘的反應(yīng)。

只見陸以銘愣了一下，然后輕輕地說了句：“你不用說對不起?！?/p>

“嗯？”陸以銘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以銘聽到我的問題，竟然輕笑了一下，說：“夏鏡，你平?？粗鞯?，怎么關(guān)鍵時候那么傻??？”

陸以銘笑了，他竟然對著我笑了，雖然只有0.01秒的時間，但是他對我笑了??！

這對我來說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他說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終于不再是嫌棄地看著我，而是對我露出了難得的笑臉。

我這人向來都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一見他對我笑，我準(zhǔn)備再多跟他聊幾句，拉近一下感情的。

可還沒待我開口，季然那個瘟神出現(xiàn)了。他絲毫沒有看陸以銘，而是徑直走到我身邊，看似笑著但是卻感覺眼神沒有一絲感情的樣子說：“夏鏡，真有你的啊！”

被季然的出現(xiàn)打斷了我和陸以銘套近乎，我有些郁悶?？墒锹牭郊救坏脑?，我又不免得意地跟他貧嘴：“你以為你的小把戲就能整到我嗎？我可是人稱神勇金剛小芭比，什么事兒能難倒我？”

說完這個，我似乎聽到陸以銘笑出了聲。要是說剛才他露出的微笑是讓我驚訝，此刻聽到他的笑聲就是讓我受到了驚嚇。要知道陸以銘從來就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啊，我剛剛的話有那么好笑嗎？

不過季然沒有給我問陸以銘的時間，催促著：“好啦，別貧嘴了，趕緊回教室吧！你膽子真肥，就不怕我把你犯渾的事兒告訴你爸嗎？”

說著，季然說我腳不方便，一把拉過我，把我背了起來。

“喂喂喂，你干嗎呀？”一想到陸以銘還在這兒，我跟季然這么親近會讓他誤會我是個隨便的女生的，我趕緊掙扎著要從季然的背上下來。

可季然沒給我機會，緊緊地箍住我，往教室走去。

我只好轉(zhuǎn)過頭沖陸以銘喊：“陸以銘，你走不走呀？”

我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陸以銘正好也在看我，他已經(jīng)收起了笑容，眉頭微皺著，似乎在想什么。和我四目相接的那瞬間，他忽然很慌亂地轉(zhuǎn)開了眼神，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我很是不解，沖著他大叫：“喂，陸以銘，教室在這邊，你去哪兒?。俊?/p>

陸以銘沒有回答我，只留給我一個略顯慌亂的背影。我看著他遠去的身影，似乎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發(fā)酵，即將破土而出。

03

季然將我背到教室才放下，不出意外地又引起一陣騷動。

引起騷動不光是因為我總和季然以這樣一種親密的姿態(tài)出現(xiàn)，還因為季然長得很帥，如果沒有陸以銘，我會覺得他是我們班的顏值擔(dān)當(dāng)，可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了陸以銘，就誰都看不上眼了。不過，我看不上不代表別人也看不上，我隨意地在班里環(huán)顧一圈，就可以看到好多女生滿眼放光地看著季然。只是礙于我在季然的身邊，那些女生不敢大膽地上前和他套近乎。

為了不聚焦那么多八卦的眼光和嫉妒的幽怨，我只好在蘿卜湊過來八卦的時候故意大聲解釋了一下我和季然的關(guān)系。

周圍的女生聽到后，這才一窩蜂地沖上來和季然搭訕。

我從人群中一瘸一拐地擠出來，沖著被女生圍住的季然露出大仇得報的快意笑臉，用嘴型對他說：“小樣兒，看你下次還敢整我嗎？”

我原以為季然會被那群女生煩死，結(jié)果他竟然如魚得水地和她們聊得不亦樂乎，并且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和蘿卜、韓果混熟了，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我一直以為遭受了那么大的家庭變故的他，應(yīng)該是陰暗，敏感的，壓根兒沒想到他如此陽光健康。

抬杠歸抬杠，看著露出燦笑的季然，我打心底替他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摔壞了他媽媽送他的ipad的事，我內(nèi)心總是覺得要對他好，希望他開心。

一整天的課程，很快就結(jié)束了。下午放學(xué)，我認罰準(zhǔn)備去打掃操場。

說好了會幫我的韓果和蘿卜，此刻不見了人影。我不禁在心里暗罵他們沒義氣。而陸以銘也早早地出了教室，我看著陸以銘空蕩蕩的座位，內(nèi)心有些小失落。因為今天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對我的態(tài)度改變，讓我期待著他能幫我一起打掃。

可事實是，我自作多情了。

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都離開了教室，只有季然還在我旁邊磨嘰。

我瞥了他一眼：“你怎么還不滾？等著幫我掃操場嗎？”

季然看著我失落的樣子，補上了一刀：“不要再往那邊看了，再看那個位子也不會變出個人了。要不你討好一下我吧？說不定我一高興了，就幫你去打掃操場了。今天剛開完會，操場好像很臟哦！”

看著季然一臉奸詐的模樣，我恨不得扇他一耳刮子。

我原本想義正詞嚴(yán)地拒絕，可一想到我的腳和偌大的操場，頓時沒了底氣，只好沒出息地問季然：“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幫我？”

季然凝神考慮了一下說他還沒想好要我做什么，但他可以先幫我去打掃操場，至于要我答應(yīng)他什么要求就等他想好了再跟我說。

我一聽，打白條？這太不劃算了，搖搖頭說：“我不同意，要是你到時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怎么辦？”

季然裝作誠懇的樣子，拍拍我的肩膀說：“你放心啦，我提的要求一定會是在你能力范圍內(nèi)的，不會提過分的要求的。你看我的樣子，不會整你的啦！”

哼，不會整我才怪。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就先答應(yīng)他，讓他幫我去打掃，到時他要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我不答應(yīng)就是了。

這樣一想，我就釋懷了，立馬和季然成交。

我屁顛屁顛地跛著腳一路和季然笑鬧著往操場走去，剛剛走到操場邊，我就聽到了一陣嘈雜聲，還伴著吃痛的悶哼聲。

我和季然停止了玩笑，往發(fā)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在離我們不遠處的跑道上，一群男生扭打在一起，不時地還罵著臟話。原以為是在打群架，哪知道等我定睛一看，渾身的汗毛立馬立了起來。眼前哪里是打群架啊，而是一群男生跟一個男生打架。

最讓我震驚的是，那個孤軍奮戰(zhàn)的男生是：陸！以！銘！

我心里一緊，暗罵一句哪兒來的賤貨敢打我喜歡的人，然后拉著季然，跛著腳就想上去幫忙。

可我剛走沒幾步就發(fā)現(xiàn)季然掙開了被我拉住的手，停了下來。

我納悶地看著他，急吼道：“你怎么停下了？趕緊上去幫忙??！”

和我的著急截然不同的是季然的冷漠，他收起了剛剛和我玩鬧時的笑容，毫不在乎地往陸以銘的方向瞥了一眼，冷淡地說：“關(guān)我什么事？我為什么要上去幫忙？”

“你！”我一時語塞。扭頭看向陸以銘，眼見陸以銘寡不敵眾，我怒了，沖季然吼了句，“你個渾蛋！你不去，我去！”

說著，我就提起帶來打掃操場的掃帚，跛著腳沖了上去。

一上去就用掃帚一陣亂掃，然后攔在了陸以銘的前面，對面前那群兇神惡煞的男生怒喊：“滾開！”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xiàn)，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愣愣地看著我。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還是被我攔在身后的陸以銘。他一把拉開我，滿臉震驚和焦急：“你來干嗎？趕緊走！”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才不管陸以銘是不是生氣，堅持道：“我不走！我走了，你還不得被打死？”

說著，我又轉(zhuǎn)過頭去質(zhì)問面前的那群人：“你們干嗎打人？還一群人打一個，丟不丟臉？”

那群人中為首的一個走出來問我：“你是誰？我們打他關(guān)你什么事？”

“我是他同學(xué)?！?/p>

“同學(xué)？哈哈！”我的話一出口就引來了那群人的嘲笑，“同學(xué)而已，你還是少管閑事，趕緊滾吧！”

“你們……”面對他們的嘲笑我氣急了，一時口不擇言，“我不僅是他的同學(xué)，還是他女朋友，這閑事兒我今天管定了！”

我的話又引來對面的人一陣哄笑，陸以銘卻沒有反駁我。

他們笑過后對陸以銘說道：“嘿，要不這樣吧，既然你女朋友要管這事兒，那我們就給她個機會，要不讓她給我們唱首歌、跳個舞逗我們開心一下，說不定我們就放過你了。”

唱歌跳舞？

我沒想到他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覺得他們是故意想看我出丑，但是看到他們那邊人多勢眾，我和陸以銘壓根兒打不過他們，于是硬著頭皮就對他們說：“好，就這么定了，不就是唱歌跳舞嗎！”

說著，我就朝前走一步準(zhǔn)備唱歌。

對面那群人滿臉玩味地看著我，我正準(zhǔn)備開腔，陸以銘一把拉住了我，喝道：“不準(zhǔn)唱！”

我一怔，然后對陸以銘擠眉弄眼示意他別再多事，我唱首歌跳支舞把事情解決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可是陸以銘那個不怕死的，死活攔住我，不讓我唱。

對面那些人看著我和陸以銘糾纏，變得不耐煩起來，起哄道：“要唱就快點兒，不唱哥們兒就用拳頭解決了?！?/p>

一聽他們這樣說，我趕緊息事寧人地回道：“唱唱唱！”

我話還沒說完，陸以銘又生硬地打岔：“不準(zhǔn)唱！”

那群人見陸以銘完全沒有示弱的意思，于是也不再顧及我這個女生了，一窩蜂地再次沖了過來。

陸以銘見勢不妙，推了我一把讓我離開。

對方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留陸以銘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愿意走，死死地拉住陸以銘說：“你不走，我就不走，我要陪著你?！?/p>

我的話讓陸以銘有些動容，張口想對我說什么，可沒等他說出口，那群人的拳頭就砸了過來。陸以銘一把將我拉進了他的懷里，護在身下，用手壓住我的頭，悶聲說：“傻瓜，躲好！”

我的頭被陸以銘壓住，整個人都被他護在身下，看不到他被打的情形，只能聽到拳頭一下下落在他背上的悶響。

我忍不住哭了，大喊著：“陸以銘，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陸以銘咬牙忍痛，將我護得更緊了。

拳頭如雨點般砸在陸以銘的身上，我拼命掙扎著，邊哭邊讓那群人住手?？伤麄円呀?jīng)打紅了眼，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我聲嘶力竭地哭罵著，只聽到陸以銘在我耳邊悶聲說了句：“夏鏡，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p>

我顧不上陸以銘話里的意思，只想掙開他的手去幫他抵擋一些傷害?？墒菬o論我怎么用力，陸以銘都將我緊緊地，好好地護在他的懷中。我沒有辦法了，只能往季然的方向望去，希望他能看在我的分上幫幫陸以銘。

站在不遠處原本冷冷觀戰(zhàn)的季然，接觸到我求助的視線之后，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上沒有了平日里戲謔的神情，而是變成了惱怒、無奈和那么一絲讓我看不明白的“心疼”。

他拿起身旁的垃圾鏟沖了過來，一來就擊散了那些圍住了陸以銘和我的人。

陸以銘彎著的身體終于直了起來，我直起身，剛想要沖上去幫季然。就看到季然一邊打架一邊轉(zhuǎn)過頭對陸以銘喊道：“你保護好夏鏡，別讓她過來！”

本來不對盤的兩個人，在這件事上異常地一致。陸以銘環(huán)抱著我的手原本都松了，一聽到季然的話馬上又收緊了。

我和陸以銘站在一旁看著季然獨自對抗一群人，一開始我還有些擔(dān)心季然寡不敵眾，看了一會兒我放心了。只見季然的眼睛放出狠戾的光，毫不手軟地揮舞著手中的鏟子，給人的感覺他壓根兒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拼命。

那群人被季然狠戾的氣勢嚇到了，停了手紛紛散去。

最后，季然不光打跑了他們，還讓那群人把扔在地上的易拉罐也一并撿起帶走了。

“季然你太厲害了！是不是練過呀？”沒想到季然竟然那么能打，我震驚了，從陸以銘的懷抱中掙開，沖到季然面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的熱情和夸獎并沒有讓季然露出笑臉，他似乎有些生氣，冷冷地推開我，輕哼了一聲，說道：“你剛剛不是罵我渾蛋嗎？怎么這會兒說我厲害了？”

“口誤口誤！”我趕緊討好地賠笑，“我這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計較啦！”

季然瞥了我一眼，不想理我。

我還想繼續(xù)討好他一下，卻聽到陸以銘那邊發(fā)出倒吸冷氣的聲音。我趕緊轉(zhuǎn)過去看他，只見他一臉吃痛的表情。我擔(dān)心地走到他身邊，柔聲問道：“是不是很痛？要不要陪你去醫(yī)務(wù)室呀？”

季然聽后不屑地哼了聲，滿是嘲諷地說道：“如果連這點傷都扛不住，連喜歡自己的女生都保護不了，就不要惹事?！?/p>

“季然，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蔽乙娂救惶翎呹懸糟?，忍不住就幫陸以銘反駁。

“夏鏡！你真是一只白眼狼?！?/p>

季然被我的話徹底激怒了，丟下這樣一句話就臉色冰冷地離開了操場。

我想要去追他，可陸以銘在原地不動，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陪陸以銘。心想晚上回去講幾個笑話哄哄季然應(yīng)該就沒事了。

偌大的操場只剩下了我和陸以銘。剛剛還嘈雜一片的操場，此刻變得安靜極了，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我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陸以銘：“你剛剛為什么打架呀？”

陸以銘沒有回答，只是撿起了倒在地上的掃帚，催促道：“快點打掃，要不然就要上晚自習(xí)了?！?/p>

我見陸以銘情緒低落，也就不再出聲。

天色已暗，操場邊的路燈已經(jīng)亮起，昏暗的路燈將我和陸以銘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操場上只剩下掃帚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我悄悄地偷看著認真打掃的陸以銘，看到他握著掃帚指節(jié)分明的手時，我忽然好懷念他剛剛將我護在懷中的感覺，那一刻，我似乎感覺到他那寒冰一般的心在漸漸融化。

04

晚自習(xí)的時候，陸以銘被老師叫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臉上的傷太明顯，所以被老師叫去問話。

韓果和蘿卜這兩個沒義氣的家伙這會兒出現(xiàn)了，又湊到我的身邊八卦，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因為擔(dān)心陸以銘，沒心思和他們細說，三言兩語打發(fā)走了他倆，就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教室門口，等著陸以銘回來。

可是直到下晚自習(xí)，陸以銘都沒有出現(xiàn)。

而季然，自從離開操場之后就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的，哪怕是此刻在一起回家的路上，我故意說各種笑話討好他，也絲毫不能令他冰冷的臉色有半分回暖。

快到家的時候，我終于忍受不了季然的無視，對他大吼道：“喂，季然，你到底在氣什么呀？不就是我?guī)完懸糟懻f了句話嗎？你至于氣這么久嗎？”

季然還是冷著臉，不出聲。

我努努嘴，只好繼續(xù)沒話找話說：“季然，你知道嗎，你打架的時候超級帥！我們班的那群女生是沒看見，要是看見了，她們肯定會瘋狂的。要不要我?guī)湍阈麚P一下，增加你的粉絲數(shù)呀？”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季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直視前方，眼神冷漠，嘴角沒有了往常那玩世不恭的笑意……等等，嘴角！

“你受傷了！”我驚呼道。我的視線落到季然嘴角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左邊的嘴角紅腫了一塊，隱隱的還滲著血。

我拉住了往前疾走的季然，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嘴角的傷，半心疼半埋怨地說道：“疼嗎？你受傷了怎么不早說呀！”

我的手指碰到季然嘴角的時候，他像觸電般彈開了，臉上終于不再是冷硬的神情。他不自然地苦笑了下，說道：“原來你還會注意到??！我早說有用嗎？”

見季然不再是氣呼呼的樣子，我的心情也明朗了許多，訕笑著說：“當(dāng)時不是陸以銘也受傷了嗎？我自然關(guān)注陸以銘去了。戀愛中的人難免的啦，多多原諒，多多原諒！”

一提到陸以銘，季然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為什么季然對陸以銘這么反感，但此刻也不敢深究了，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讓季然的臉色好起來。

“你是不是練過跆拳道什么的呀？怎么會打架這么厲害！”我問他。

我的話音落下后，過了很久，季然也沒有回答我。

明明是不難回答的問題呀，當(dāng)我以為季然還是在生我的氣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開口了。他說：“因為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就沒人保護我了?！?/p>

季然的回答讓我怔愣了許久，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般，壓抑難受極了。

這是這些天來，我第一次感受到季然內(nèi)心的陰影。之前的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哪怕是我摔碎了他媽媽送他的iPad，他也只是生氣，沒有把他內(nèi)心的傷口向我顯露出來，以至于我以為他已經(jīng)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當(dāng)此刻，他面無表情地說出“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就沒人保護我了”這句話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些痛苦帶給他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此刻，我特別想給他安慰。想了一會兒，我對他說：“季然，我不是還欠你一個要求嗎？要不這樣吧，如果你同意，現(xiàn)在就把這個要求兌現(xiàn)。”

季然不明白我的話，疑惑地看著我，眼里滿是探詢。

我笑了笑，盯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對他說道：“以后，讓我來保護你吧！當(dāng)你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我會保護你?！?/p>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季然完全愣住了，眼中涌動著復(fù)雜而又激烈的情緒。

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開玩笑地說：“怎么？你不會被感動傻了吧？”

季然這才恢復(fù)了平常的戲謔神情，問我：“你憑什么說能夠保護我？”

我揚揚頭，說道：“就憑我是神勇金剛小芭比呀！靜能裝蘿莉，動能打怪獸。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就會立馬出現(xiàn)保護你！”

說著，我比畫著拳頭往樓道口走去。似乎聽到季然在身后輕聲問：“你說的保護，是像保護陸以銘一樣的嗎？”

我不太明白季然的意思，轉(zhuǎn)頭向他確認：“你剛剛問我什么？”

季然咧嘴微笑了下，說沒什么。

見季然說沒什么，我也不再追問，徑自往家里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季然看著我的背影時，眼底涌動的溫柔和深情。

05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正準(zhǔn)備去打掃操場的我被老師叫進了辦公室。

老師向我了解了一下昨天打架的情況，我因禍得福，老師擔(dān)心我出事，只口頭上警告我不要再犯錯誤后，就解除了對我掃操場的懲罰。我從辦公室出來之前，老師甚至還大發(fā)慈悲地對我說，只要我安分地度過高考前這幾個月，就允許我追求真愛了。

我喜滋滋地回到教室向季然、韓果、蘿卜幾人宣布這個好消息，并說為了慶祝我的懲罰解除，我決定請他們?nèi)バＭ獾奈鞑蛷d吃晚餐。

我環(huán)顧了一圈教室，陸以銘的位置空蕩蕩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陸以銘今天沒有來上學(xué)，要不我也會請他去吃的。

我呆呆地看著陸以銘的位子，有些擔(dān)心他是不是因為昨天受傷嚴(yán)重，所以今天才沒來上課的。

“喂喂喂，你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表n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拉回了我的心思，“你想不想知道陸以銘昨天為什么打架？”

“為什么？”我收回視線，有些急切地問道。

韓果見我這么著急，便抿嘴一笑，賣起關(guān)子來。

我見她故意耍賤，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吧！再不說咱倆絕交??！”

韓果不吃我這一套，依然不肯說。最后我答應(yīng)給她買一周的早餐，她才清清嗓子，說了起來：“我聽別的同學(xué)說，昨天陸以銘一放學(xué)就去操場打掃衛(wèi)生，然后一群外校生來我們學(xué)校操場玩，丟了很多飲料罐在地上，陸以銘要他們撿起來，他們不肯，所以就打起來了?！?/p>

“打掃衛(wèi)生？”我很驚訝，不明白為什么陸以銘要去打掃操場，不禁疑惑地嘀咕，“老師罰我又沒罰他，他去掃操場干嗎？”

蘿卜白了我一眼，問我：“夏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抗材汩L久以來的融冰行動終于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了?！?/p>

聽到蘿卜這樣說，我才恍然大悟。想我夏鏡平日里這么聰明，一遇到感情的事情，腦袋里就裝滿了糨糊了。經(jīng)過蘿卜一點撥，我的大腦驟然變得清明起來。原本因為陸以銘沒來上課而滿滿擔(dān)心的心情也變得歡快了許多。

我忍不住開心地大呼：“我決定再接再厲，繼續(xù)‘陸以銘，快到碗里來’行動，爭取早日占領(lǐng)高地，取得終極勝利?！?/p>

說完，我就招呼著他們仨人去吃晚餐。韓果、蘿卜兩人一邊給我加油打氣，一邊打鬧著朝校外走去。季然雖然對我死皮賴臉追陸以銘的行為很不齒，但是對于我請吃晚餐，他還是很愉快地接受了。

……

吃完晚餐，我歡快地蹦跶著，跟韓果和蘿卜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打鬧。

季然有些頭疼地看著我，問道：“夏鏡，你是不是有多動癥？腳受傷了還這么能折騰?！奔救徽f話的時候雖然是滿臉的嫌棄，但語氣里透露的是滿滿的關(guān)心。

聽到季然的話，我停了下來，活動了一下腳踝，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好消息，竟然連我的腳傷都神奇的好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我戳戳季然的肩膀，戲謔地說：“季然，你關(guān)心我就直接點，沒必要裝的那么別扭嘛！”

季然白了我一眼，說：“我是怕你腳傷加重，保護不了我?！?/p>

“咦，什么保護？”韓果和蘿卜這對八卦二人組聽了我和季然的對話，立馬湊了過來，曖昧地笑著說，“你們倆有情況哦！夏鏡，快點說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喂，你們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竟然懷疑我移情別戀，要知道我對陸以銘的愛可以情比金堅。泰山移了，我對他的感情都不會移?！?/p>

我絲毫不臉紅地表達著我對陸以銘的愛意，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走在我身旁的季然臉上的笑越來越僵硬。

我們一路笑鬧著，走到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時，走在最前面的蘿卜停下了腳步，指著校門口的方向說：“咦，那不是陸以銘？”

我朝蘿卜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遠地看見陸以銘和一個中年女人面對面站在校門口說著話。陸以銘低著頭，因為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而那個中年女人手舞足蹈地大聲對陸以銘吼著，似乎很生氣。我們一行人站定看了一會兒，只見那個中年女人突然情緒激動地甩了陸以銘一巴掌，然后就黑著臉離開了。而陸以銘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看上去很狼狽。

我頓時愣住了，以前的陸以銘從來都是淡定從容，讓人覺得他干凈疏離得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最近，我似乎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他。

不過，我喜歡這種感覺，這讓我覺得能夠更接近他了。

只是此時看上去狼狽不堪的他，讓我覺得心微微發(fā)疼。

06

眼前的情形，讓我果斷地選擇了重色輕友。說服季然他們?nèi)讼然亟淌液?，我朝陸以銘跑了過去。

快要靠近他的時候，我放慢了腳步，試探著輕輕喊了聲：“陸以銘?！?/p>

陸以銘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現(xiàn)，抬起頭看到我的時候有那么一瞬的慌亂。不過很快，他就收拾好了狼狽的情緒，平靜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