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在有陽光的天氣,騎馬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當然,對于馬場上那些調(diào)情的小情侶,舒亦然直接選擇了無視。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騎馬服上。這家騎馬俱樂部的服裝很漂亮,年輕的男男女女們都多了一些英氣。
“你不想試試嗎?”喬家楷牽著他的馬走了過來。
舒亦然的目光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露出幾分欣賞。
沒想到喬家楷穿騎馬服這么英俊。他個子挺拔,眉目硬朗,將那份英氣發(fā)揮到了極致,舉手投足都像一個真正的騎士。
喬家楷顯然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贊美,他挑了挑眉,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寫滿了愉悅。
“我不會騎馬?!笔嬉嗳晃⑽⒁恍Φ?,“所以我是專程來欣賞你的英姿的,聽說你騎馬的時候很帥?!?/p>
她其實是喜歡運動的,騎馬、高爾夫、網(wǎng)球,這些都不在話下。不過她今天沒什么心情。趁著喬家楷換衣服的空當,她已經(jīng)在馬場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看到嚴爵的身影。
喬家楷得意之余,說道:“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下次吧?!笔嬉嗳换卮?。
她穿著一件長裙,是淡淡的裸粉色。飛揚的長發(fā)和裙角美麗而獨特,引人側(cè)目。她跟周圍一切似乎格格不入。但除了她之外,很快,又有另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出現(xiàn)了,也就是舒亦然今天的最終目標!
嚴爵出現(xiàn)的時候引起了一陣騷動,他是今天第二個沒有穿騎馬服的人,白色的T恤衫和牛仔褲,簡簡單單卻依然漂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舒亦然,但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原來她是喬家楷的女伴?
“這家伙居然也來了?”喬家楷哼了一聲道。
舒亦然注意到,他握著馬鞭的手明顯緊了緊。
“是你朋友嗎?”她笑著問。
“當然不是!”喬家楷否認得很快,他抿著嘴,臉部的線條都繃了起來。
這兩人還真像傳言說的那樣,是死對頭吧,舒亦然想。
他們正說著,嚴爵那邊突然熱鬧起來,有好幾個人圍著他。
舒亦然心里暗自好奇,偷偷瞟了一眼喬家楷。卻見他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微微笑著,一把摟住她的腰,說道:“我們?nèi)タ纯??!?/p>
原來,是有人見嚴爵一個人來玩,鬧著要把自己的女伴送給他。
“嚴爵,你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對方顯然也是個富家少爺,身邊聚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姑娘。他指著一個模樣清純的女生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這一款的,瞧瞧,是不是很漂亮?”
“我不需要?!眹谰艉敛豢蜌獾鼐芙^。
那人不樂意了,板著臉,轉(zhuǎn)身斥責那個女生:“看到?jīng)]?嚴少爺沒看上你,你得機靈點?!?/p>
女生披著長長的直發(fā),留著齊劉海兒,看起來是個靦腆的姑娘,幾句重話就讓她紅了眼眶,一個勁兒地低著頭。
嚴爵根本沒有看她,看到喬家楷和舒亦然走過來,他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嚴爵,你這品味真是越來越差了,這樣的貨色你不會都看上了吧?”喬家楷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那個女生,惡意地說道,“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
聽到喬家楷這話,舒亦然悄悄擰起了眉。然而周圍卻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哄笑。那個女生窘迫地哭了,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嚴爵原本冷漠的臉色出現(xiàn)一絲松動,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厲聲對喬家楷說道:“幾天不見,喬少爺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居然學(xué)會了跟女人計較?!?/p>
喬家楷惱怒地瞪了一眼他,臉上有一絲不自在,嘴上卻仍然譏諷道:“你也越來越憐香惜玉了嘛?!?/p>
他話里有話,嚴爵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還不等他開口,之前那個富家少爺見情勢大好,一把將那個女孩朝嚴爵懷里推過去,嚷嚷道:“嚴爵,你都為她說話了,是不是看上她了?別不好意思嘛!”
舒亦然一驚,猛地上前走了兩步,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停了下來。
果然,嚴爵不等那人靠近,毫不猶豫地閃開了,女生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當眾被拒絕本來就是沒面子的事,而且這種四腳朝天的姿態(tài)也確實丟臉,那個女生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丟人現(xiàn)眼,還不給我滾?”富家少爺羞惱地大吼,他沒想到嚴爵這么不給面子,當下將怒氣都遷移到女生身上。
女生懦弱的淚臉就像一個炸彈,嚴爵的怒氣瞬間就被點燃了。
“夠了!”他大喝一聲,那張漂亮的臉,輪廓都變得硬朗起來,“你們真是不可救藥,欺負人家女生很好玩嗎?麻煩下次不要再干這種幼稚的事!”
他憤怒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最后落在那個女生的臉上。她已經(jīng)嚇呆了,也不敢再哭,殘留的淚水掛在睫毛上,嘴巴張得大大的,顯得有點滑稽。
嚴爵的眼神有些復(fù)雜,他似乎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沉默地轉(zhuǎn)身,大步走開了。
他是在同情這個女生嗎?舒亦然盯著那個背影,心情同樣微妙。
“到底是誰幼稚???他的少爺脾氣能不能改改???”
“對啊,嚴爵到底在搞什么?”
好好的聚會來了這么個小插曲,大家都有點意興闌珊,不滿地抱怨道。
“我們玩我們的,我看嚴爵是發(fā)神經(jīng)吧……”喬家楷摟過舒亦然,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誰知道他怎么回事,估計大姨媽來了吧。”
“哈哈,說不定是真的哦,他這兩年脾氣可真臭。”
舒亦然看了一眼那個女生,轉(zhuǎn)頭看向喬家楷,淡淡地說:“你覺得嚴爵在發(fā)瘋?我不覺得?!?/p>
“你什么意思?”喬家楷語氣不善,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稍稍用了力。
舒亦然毫不避讓地和他對視,平靜地說:“我覺得你當眾羞辱這個女生,很讓人失望。”
“舒亦然,你搞清楚,我是你男朋友,你在幫誰說話?”喬家楷松了手,放開舒亦然,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看著她,冷聲說道,“我說錯了嗎?她那樣的貨色嚴爵本來就看不上!”
該死的大男子主義!舒亦然在心里暗罵。
“那樣的貨色?喬家楷,你說話可真有禮貌?!笔嬉嗳环创较嘧I,“在你心目中,我也不是什么好貨色吧?”
聽到舒亦然和喬家楷的對話,周圍幾個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兩人。
喬家楷的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他的語氣里甚至帶了一絲憤怒:“我懶得和你計較,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p>
他瞪了一眼看熱鬧的人,也不管舒亦然,轉(zhuǎn)身就走了。
“喬家楷,什么時候你學(xué)會尊重人了,再去嘲笑嚴爵吧?!笔嬉嗳坏穆曇魪纳砗髠鱽?。喬家楷氣不打一處來,繃著臉,沒有停下步子。
一定是他最近太寵這個女人了,她簡直無法無天了!
眼看著喬家楷當眾拋下舒亦然,那些落在舒亦然身上的目光頓時微妙起來,有人同情,有人可憐,有人幸災(zāi)樂禍,有人等著看熱鬧。舒亦然絲毫沒有要理別人的意思,自顧自地往馬場的出口走去。
“你還是去道歉吧,說不定喬家楷就消氣了呢。”有個女生好心勸她。
舒亦然搖搖頭,她現(xiàn)在只想快點離開,說不定還能堵到嚴爵。
她飛快地跑出了馬場,在俱樂部的門口,果然看到了獨自站在那里的嚴爵。
舒亦然心里一喜,正要上前,這時一輛路虎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穿著工作服的司機走出來,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微微彎下腰,對嚴爵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這家伙原來是在等司機取車啊,舒亦然暗想,不等她再接近,嚴爵已經(jīng)彎腰進了車里。
糟糕,她連忙奔到馬路上,不管不顧地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道:“麻煩您幫我跟著前面那輛車!”
好在這個時間車流不算多,嚴爵的車開得也不快,出租車一路順利地跟著它到了市中心花園。
嚴爵下了車,低聲吩咐了司機幾句,那輛路虎很快就開走了。
他來這里干什么?舒亦然疑惑地跟著下了車。
她不敢挨得太近,遠遠跟在他身后,好在嚴爵走得慢,他似乎心事重重,越到后面,越顯得猶豫。
他要去見什么人嗎?舒亦然暗自覺得奇怪。
嚴爵停下腳步的時候,舒亦然終于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這條路線熟悉,他是要來市中心醫(yī)院!
他是來看王佳的?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舒亦然便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原來嚴爵真的認識王佳!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偷偷跟著嚴爵進了醫(yī)院,舒亦然果然看到他直奔王佳所在的住院部。
離病房的距離越來越近,嚴爵的腳步也越來越慢,舒亦然能察覺到他此刻的掙扎。
他不敢面對王佳。
就在舒亦然胡思亂想的時候,嚴爵在病房門口停了下來。
舒亦然躲在走廊拐角的地方,隔著一定的距離,她只看得到嚴爵低著頭。他似乎沒打算進去,靠著墻壁,雙手插兜,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常常來這里嗎?為什么不進去呢?王佳的爸爸媽媽知不知道這些?
舒亦然幾乎想沖出去,揪住嚴爵問個明白,理智卻告訴她不能這樣做。嚴爵現(xiàn)在對女性是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會讓她靠近,她只會打草驚蛇。
就在她陷入深思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這樣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格外突兀。舒亦然手忙腳亂,第一時間從包里掏出手機,按下了拒聽鍵。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嚴爵的沉思。他似乎很警覺,大概擔心被人看到,回過神后,很快就離開病房,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
手機再一次歡鬧地響了起來,舒亦然無奈地接通。
“舒亦然,你在哪里?”電話那頭,喬家楷的聲音聽起來怒氣沖沖的。
舒亦然沒有心情解釋,她隨口說了一句:“在醫(yī)院?!?/p>
“醫(yī)院?”喬家楷顯然愣了一下,很快,他的語氣變得焦急起來,“哪家醫(yī)院?你怎么了?生病了嗎?”
“我肚子不舒服而已?!笔嬉嗳环笱艿?,“你別問了,我沒事?!?/p>
喬家楷被她的話噎了一下,隨即火大了,嚷道:“作為男朋友,我去看你一下還不行嗎?”
“不行!我難道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嗎?”舒亦然冷冷地說,“而且我提醒你,我們剛剛吵了架,我還沒有消氣。”話說完,她“啪”地掛斷了電話。
“舒亦然!”聽著電話里的忙音,喬家楷氣得一把將手機摔到地上,臉色十分難看。
他原本還等著舒亦然來找他道歉,明明是她有錯在先,當著那么多人駁他的面子,她倒好,竟然一聲不吭地溜了!
“喬少爺這是吃癟了?”一個少爺笑嘻嘻地湊過來,調(diào)侃道,“我跟你說吧,這女人就是不能寵,你看,這得意忘形了吧?”
喬家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或許,他是該冷一冷舒亦然了?
在醫(yī)院偶遇嚴爵之后,舒亦然很快掌握了他出現(xiàn)的規(guī)律。其實嚴爵經(jīng)常來醫(yī)院,只是他從來不進病房。有時候,他能在醫(yī)院待上好幾個小時,就在草坪上隨便找個地方發(fā)呆。
偶爾,有生病的小孩子跑來跑去,拿著球找他玩鬧,嚴爵也會冷著臉,毫不客氣地開口拒絕,仿佛一個不近人情的石雕。
他真的變了很多,不再是王佳口中那個笑起來會讓陽光失色的少年?;蛟S,是王佳讓他改變了?
遠遠看著嚴爵,舒亦然思緒紛飛,就在此時,嚴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往外走去。她連忙收拾東西跟上。
出了醫(yī)院,嚴爵沒有叫車,他在路口站了一會兒,漫無目的地混進了人群里。
十字路口,紅綠燈交換。在嘈雜的人聲里,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突兀地傳過來。尖叫、哭喊、輪胎刮過地面、行人摔倒,整個路面都亂了起來。
出車禍了!舒亦然一驚,顧不上再掩飾自己,飛快地跑了上去。
嚴爵已經(jīng)沖了過去,他第一時間打了120,在急救車還沒趕過來之前,他又和熱心的路人一起給傷者做了簡單的包扎。
他半跪在地上,雙手小心地托著傷者的手臂,仔細檢查傷口的情況。額前零亂的頭發(fā)落下來,微微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舒亦然站在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
嚴爵,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急救車很快趕到,傷者被送走,圍觀的人也漸漸散了。
舒亦然松了口氣。她跟著疏散的人群走了幾步,后知后覺地想到嚴爵,又連忙轉(zhuǎn)身去尋找。
這一看,她愣了,嚴爵就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發(fā)現(xiàn)她跟蹤他了?
舒亦然心里微微有點尷尬,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微笑著打招呼:“嗨,好巧啊?!?/p>
“巧嗎?”嚴爵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不是一直跟著我嗎?”
舒亦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雖然喬家楷挑女人的眼光還可以,但我對他的女朋友沒有興趣。”嚴爵扔下這句話,轉(zhuǎn)身要走。
“你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啊?”舒亦然心里暗惱,說出來的話也絲毫不客氣,“拜托,一個冷酷無情,又沒有禮貌,對女生都不懂得尊重的男生誰會有興趣??!”
嚴爵停下腳步,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絲譏諷。他冷聲說道:“我可不覺得喬家楷比我好到哪里去,他可是當眾嘲笑那個女生,你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去管管他!”
“他當然有問題,可是你就高貴了嗎?”舒亦然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自己更善良嗎?就因為你發(fā)了一通脾氣,罵了他們?拜托,那個女生還是被欺負了??!你要是真的有良心,為什么不干脆把她帶走?”
“你!”嚴爵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想反駁,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比喬家楷偽善多了,他就是個渾蛋,你呢,還自以為是個有良知的人!”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舒亦然接著說道,“你根本就沒幫到她,你發(fā)發(fā)脾氣,只是為了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只是為了安慰自己,你至少做了點事!真是可笑,你才是最懦弱最自欺欺人的那個!”
嚴爵內(nèi)心一震,澄澈的眸子劇烈地收縮著,倒映出舒亦然小小的人影。
他的臉色近乎透明,蒼白得不像話。舒亦然微怔,還不等她開口,嚴爵一聲不吭地從她面前走了過去。不管她怎么呼喚,這次,他始終沒有回頭。
熙熙攘攘的人群照舊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一隅,有個悲憤的女孩和冷漠無助的男孩。
經(jīng)過這次的意外,嚴爵似乎不愛出門了,不知道是為了躲避舒亦然,還是別的原因。舒亦然課也不多,難得喬家楷也沒有什么活動,她往醫(yī)院跑得更勤快了。一來二去,王佳的父母也和她熟絡(luò)了。
“小然,你來啦?!蓖跄笩崆榈亟o舒亦然開門,看到她手上拎著的水果,她嗔怪道,“花了不少錢吧?阿姨不愛吃水果,你帶回學(xué)校吃吧?!?/p>
舒亦然心里一酸,連忙說道:“一點都不貴,阿姨,我買了好多呢,宿舍里還有?!?/p>
她把果籃放下,王母一邊給她倒水,一邊還不忘念叨:“下次別再買這些了,你能來,阿姨就很開心了?!?/p>
舒亦然應(yīng)了一聲,拿起水果刀,給她削蘋果。
她認為王父王母平時舍不得花錢買水果,這個果籃她怕他們提回去賣了,所以總是千方百計地哄他們吃。
“小然,你學(xué)校不忙嗎?”王母拉著舒亦然閑聊,“別老往醫(yī)院跑,染了病氣不好,你有空多看看書,和同學(xué)去逛逛街也好啊?!?/p>
“阿姨,我就想陪您說說話。”舒亦然削蘋果的手一頓,澀澀地說道,“我以前聽王佳說起您,特別羨慕她有一個好媽媽?!?/p>
“你這么乖巧,阿姨才羨慕你媽媽呢。”王母的語氣傷感起來,她幽幽地說,“佳佳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誰知道出了這樣的事。”
她一邊嘆氣,一邊說道:“我命里就沒有女兒緣,一個見不到,一個成這樣了?!?/p>
聞言,舒亦然一僵,鋒利的小刀瞬間割破了她的手指。
“哎呀,怎么這么不小心???”王母立刻緊張起來,“痛吧?你等會兒,我去找找創(chuàng)可貼,好像還有消炎藥的。”
她佝僂著背,仔細在藥柜里翻找,絮絮叨叨的神情,像極了任何一個為女兒擔心的母親。
舒亦然悄悄紅了眼,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往下掉。
“怎么還哭了?”王母回過頭,見舒亦然哭了,慌忙給她貼上藥,笑著安慰道,“沒事,過一兩天就好了?!?/p>
舒亦然有點不好意思,她其實很少掉眼淚的,要是二哥看到,肯定會驚掉下巴的。
“阿姨?!彼⌒囊硪淼貑?,“您還有一個女兒???我聽佳佳說,她有個妹妹,怎么從來沒見過?”
話說出口,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在靠近左心房的地方,它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王母嘆了一口氣,神色漸漸放空,似乎想起了久遠的事。
“我和佳佳的爸爸沒什么能力,家里情況不好,本來有兩個女兒的,后來實在養(yǎng)不起。”王母擦了一下眼睛,惆悵地說,“我們沒法子,把小女兒送給了一家有錢人,雖然舍不得,總比跟著我們吃苦好啊?!?/p>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席卷了舒亦然,她怔怔地看著王母,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后來,我們聽說那戶人家自己生了小孩,怕他們虐待小女兒,加上那時候日子好過了一點,就想把孩子接回來?!闭f到這里,王母已經(jīng)泣不成聲,“誰知道他們竟然把孩子送去了孤兒院,我們斷斷續(xù)續(xù)找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消息。”
聽到王母的敘述,舒亦然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跑出來,她死死地咬著唇。王母沉浸在自己的傷心往事里,一時也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
原來她的父母不是嫌棄她,是想要她過好點的生活。原來他們這些年還找過她!
舒亦然突然很想撲到王母的懷里,叫她一聲媽媽。
“都怪我,說這些干嗎,惹得你傷心?!蓖跄该銖娦α诵?,說道,“阿姨去給你洗點葡萄?!彼酥?,匆匆出了病房。舒亦然再也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病床上的王佳依然睡得安詳,清秀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慘白,她就像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再也醒不過來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找出兇手,會替你好好照顧爸爸媽媽的!”握著王佳的手,舒亦然低聲道。
從醫(yī)院回來后,舒亦然的情緒一直很低落。
嚴爵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他身上沒有任何突破口。
她有點后悔那天冒冒失失地和嚴爵吵架,現(xiàn)在他大概對她有了防備之心吧。她得想個辦法再次接近嚴爵!
舒亦然心事重重地坐在書桌前,桌上那本書至少有半個小時沒翻頁了。
“舒亦然,你發(fā)什么呆呢?”楊笑看不下去了,湊過來說道,“你是不是還在和喬家楷冷戰(zhàn)啊?他都快一個星期沒聯(lián)系你了吧?!?/p>
“嗯?!笔嬉嗳恍牟辉谘傻剜帕艘宦暋?/p>
“你呀,就是放不下架子?!睏钚眯膭竦?,“你主動給他發(fā)個短信,約他出來不就好了嘛!”
舒亦然眼睛一亮,對啊,她可以主動約嚴爵出來嘛,反正他又沒有自己的號碼,肯定會上當?shù)摹?/p>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忍不住稱贊了楊笑一句:“還是你聰明?!?/p>
楊笑被她夸得一頭霧水,不就是女追男嘛,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嗎?
為了拿到嚴爵的號碼,舒亦然主動給喬家楷發(fā)了短信,約他第二天吃早餐。
喬家楷的回復(fù)也很快:“明天七點,食堂見。”
放下手機,喬家楷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果然他的方法管用,舒亦然現(xiàn)在竟然主動聯(lián)系他了!
正在打牌的幾個朋友戲謔道:“總算是雨過天晴了,這幾天就沒看到你有好臉色?!?/p>
“是嗎?”喬家楷若有所思。
“當然!”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看就是欲求不滿?!?/p>
喬家楷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將手里的牌一扔,說道:“不玩了。”
他明天要去和舒亦然吃早餐呢,今天還是別睡晚了。
喬家楷也不管那些朋友了,一個人喜滋滋地離開了KTV。
南大的食堂一直以美味著稱,很多校外人士也跑來嘗鮮。喬家楷之前從來沒有在食堂吃飯的經(jīng)歷,他不知道原來買份包子饅頭還要排這么長的隊。
“我要一份拌面。”舒亦然笑盈盈地待在座位上,支使喬家楷去買。
他不耐煩地看了看隊伍,再看看她,雖然不情愿,但紳士風度還是讓他乖乖起身去排隊。
“哎,把你手機給我?!笔嬉嗳煌蝗唤凶∷?/p>
喬家楷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要干什么?”
難不成她也學(xué)那些小心眼的女生,有事沒事翻看男朋友的手機?
“我用人格擔保,絕對不翻你的信息?!笔嬉嗳还郧傻匦α诵?,裝模作樣地擺了一個發(fā)誓的手勢,“放心吧,我才沒有那么無聊呢?!?/p>
她難得在他面前撒嬌賣萌,喬家楷覺得新奇,竟然也沒有反感,默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舒亦然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等待的過程中,喬家楷有意無意地朝座位上看了幾眼,他發(fā)現(xiàn)舒亦然并沒有低頭翻看他的手機內(nèi)容,而是點開照相機,一直在對著他拍照。
難道她就是想拍自己的照片?喬家楷搖搖頭,沒有再多想。
眼看喬家楷排到了窗口前,趁著他和服務(wù)員溝通,舒亦然飛快地點開了他手機里的通訊錄,輸入了嚴爵的名字。
果然,一串號碼立刻出現(xiàn)了。舒亦然按捺住欣喜,拿過自己的手機,迅速拍了下來。
等喬家楷端著兩個餐盤走過來時,舒亦然主動把他的手機遞了過去,笑著說:“我給你換了一張手機屏保圖?!?/p>
喬家楷接過來一看,他的鎖屏圖變成了一張舒亦然的照片。這大概是她剛才自拍的:背景是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她微笑著,雖然素顏,卻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你就是為了弄這個?”喬家楷微微彎起了眉,一種微妙的情愫突然涌上心頭,他覺得陌生而又強烈。
“對啊?!笔嬉嗳蝗缭傅啬玫搅颂柎a,心情明顯地愉悅了很多。她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說道,“我也換了?!?/p>
她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他的半身照,那時候他可能剛好轉(zhuǎn)過來看她,嘴角還有一點笑意,結(jié)果被她抓拍到了。
明明是很矯情又很幼稚的事情,喬家楷竟然心花怒放,毫不生氣她換了自己的鎖屏圖。他得意地想,舒亦然這么做,這是不是想宣誓主權(quán)呢?她很在乎他吧。
此時,如果喬家楷那些狐朋狗友看到這樣的他,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
喬家三少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純情了?
舒亦然滿心都惦記著那個號碼,壓根沒留意他的神色。她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借口要上課,一個人提前溜了。
為了確保嚴爵會出現(xiàn),舒亦然煞費苦心,她在學(xué)校周圍勘察了半天,特意找到了一家正在裝修的酒店——她把約會地點定在了這里。
“嚴爵,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今天下午兩點,我會在悅來酒店的后門等你,不見不散。”
這封短信就像任何花癡女的邀約一樣,平凡無奇,嚴爵卻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告白、邀約、酒店后門,這些情節(jié)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識。嚴爵像是不相信似的,又讀了一遍。
這次是誰呢?完全陌生的號碼讓嚴爵陷入不安,他是不是該出面阻止她?他能做點什么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嚴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皺緊了眉頭,漂亮的臉蛋上充滿了掙扎和痛苦。
一點半,一點四十五,兩點。
舒亦然故意遲到了。
她遠遠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嚴爵。
此刻,她突然有點明白王佳當時的心情了。
這可真是一個漂亮的男生。他穿著淺灰色的長袖T恤衫,暗色的褲子,微微低著頭,陽光在他的睫毛上一閃一閃地跳著舞。
如果他笑起來,應(yīng)該會比陽光更燦爛吧……
舒亦然心里有點惆悵,又有點冷,王佳就是被這樣的美麗誘惑了吧,從此萬劫不復(fù)。
她一步一步地朝著施工現(xiàn)場的木架走去。
其實,她早就打聽過了,因為最近兩天高溫,這個施工隊已經(jīng)停止工作了。不過嚴爵并不知道,所以當他看到舒亦然出現(xiàn)在腳手架下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你瘋了!那里危險!”他大步地奔過來,一把攥住舒亦然,用力地將她往外面拖。
舒亦然抬起頭,看著他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此刻竟然有些猙獰。
“你是白癡嗎?沒看到施工兩個字?你找死??!”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拳頭緊緊握著,青筋都暴了出來。
“你在緊張嗎?為什么?”這句話脫口而出,連舒亦然自己都呆了。
她是真的好奇。
上次是騎馬場那個女生,這次是她,面對類似的情景,嚴爵每次都反應(yīng)過度,他到底是心虛,還是擔心她們會出事?
嚴爵的臉色十分糟糕,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那雙眼睛里噴薄而出。
“你為什么這么緊張?”舒亦然固執(zhí)地追問。
嚴爵沒有回答,默默地轉(zhuǎn)過了身。
見他要離開,舒亦然只得壓下心里的疑問,換了個話題:“你是來見我的嗎?我給你發(fā)短信了?!?/p>
嚴爵猛然轉(zhuǎn)過身,問道:“是你給我發(fā)的?”
舒亦然點點頭,換了一副歡快的口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一股怒氣從嚴爵的眼里透出來,他一改平時的冷漠,激動地質(zhì)問道:“你到底鬧夠了沒有?跟蹤很好玩嗎?騙我來這里很好玩嗎?你知不知道這里很危險?如果出事了怎么辦?誰負責?”說到后面,他的聲音漸漸帶了點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