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靈霄殿玉帝設(shè)朝　污河鱉亂世下界

朝歌叟曰：

上列朝歌叟語，道出了這《袁世凱別傳》開篇所記荒誕不經(jīng)之事之構(gòu)思，望君讀后，明其事理，而不敬同其事。

世人向來是把一些德高望重或有所建樹的人和一些臭名昭著或罪大惡極的人，說成是生有來歷，死有去處。如宋太祖趙匡胤是火帝真君下凡，生時滿屋異香，起名香孩兒。明太祖朱元璋是赤衣大仙下凡，生時紅光滿院。包拯是文曲星下凡。狄青是武曲星下凡。岳飛是大鵬鳥降生。秦檜是鱉精，王氏是蝙蝠精。王莽是蟒精。蘇妲己是千年狐貍精借尸還魂。就連解放前夕龜縮在這古都安陽的鄴縣小土匪郭清也有人說他是大黃狗精轉(zhuǎn)生。

那么像竊國大盜袁世凱這樣的大人物當有個來歷吧？是的，這古都安陽一帶早就盛傳他是鱉精轉(zhuǎn)世。既有傳說，我們當追根求源，看他是哪處洞穴之鱉。老袁自稱是“洹上老人”，當是洹河鱉吧？不!“洹河安陽名不虛，三千年前是帝都?！边@漪漪洹水怎能生出這不倫不類的怪形異鱉呢？長江浪水滔滔，黃河急湍滾滾，更不生這物；黑龍江黑龍彪悍，豈容鱉生；珠江有珠寶鎮(zhèn)邪，何讓黿存？因此我們不得不扭轉(zhuǎn)視線、撒出大網(wǎng)，去九天銀河系搜捕這只大鱉。

有人說這皎皎河漢、漂漂銀流，乃神游仙棲之地，怎會生鱉呢？有人說那不一定，人世間常是：“明燈底部存黑影，天子足下匿佞臣。”那悠悠天空，也不例外，我們還真的在這銀河中找到了這只大鱉，不過它不是銀河所生，確切地說它是污河所生爬入銀河的。

原來這宇宙萬物均有代謝。人有肛門，鳥有便道，家有方便廁所，城有污水下道。這上界玉帝諸神眾仙，吸太空之靈氣，食瑤臺之佳肴，飲銀河之甘泉。他們排泄之物，積攢成河，名曰“污水河”。這污河并不大，所以人間向來無人知道。這污河像人的盲腸一樣對人消化無益，一旦存物便要生害。這污河又像當今城市的污水下道，日久便生蟲生菌。這污河天長日久，像豬生虱子、狗生螵豆一樣，便生出螃蟹、烏龜和黿鱉。其中一只強大的鱉爬入銀河，便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可要把這只鱉撈出來，還得慢慢說將起來。

當初混沌初開，宇宙間形成天地人三界：這玉帝率諸路神祗、仙子、星宿居于天界“子虛宮”；閻羅領(lǐng)判官，無常幽居地下“烏有殿”；人分黑白棕黃生于天下地上，繁衍生息，強者為王，霸者為主，列土分矛，形成萬國九州大千世界。

單說這中華神州，乃黃膚人所居，其族系又分成漢滿蒙回藏等。從三宮五帝、堯舜禪讓，大禹治水興國，真是君歡民樂。后因禹王年邁，無力推行禪讓，便被兒子啟強承其位，成為家天下，四百年至夏桀失德，被商湯所滅，建立商朝。商朝從17世至盤庚遷入殷又稱殷朝，至28代傳至紂王。這紂王生性暴虐，又加上妲己蠱惑，便剖腹比干、挖目楊任、興炮烙設(shè)蠆盆苦害忠良，建摘星樓、修鹿臺淫樂耗財，把個銅打鐵煉的殷商王朝弄得沸沸揚揚，民怨沖天。

玉帝聞之大怒，便派天王星下凡是武王姬發(fā)，元帥星下凡是領(lǐng)軍統(tǒng)帥姜子牙，率天兵天將滅殷建周。又派天佐星下凡是周公姬旦，制亂作樂，想使這大周永興不衰。誰知傳到幽王，寵信褒姒，來了個烽火戲諸侯，幽王被犬戎所殺，周平王繼位只好把都城東遷于洛陽。但這時的周朝王綱墜地禮樂不興，諸侯跋扈，自立為王，各自為國，戰(zhàn)亂紛起，民不聊生。

玉帝聞報，忙派文魁星孔子下界，創(chuàng)辦儒學儒教：教君仁政愛民、教民遵禮守法，教父育子撫幼，教子孝悌忠信，教夫婦和睦相親。派道魁星老子李耳下界，創(chuàng)辦道教：教人修道悟性，積德從善。派天佛星如來下界，創(chuàng)辦佛教：誘人發(fā)揚佛心慈悲，去惡從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玉帝滿以為這樣便可匡正去邪、萬事大吉。

誰知這三教合一，治世之道，幾經(jīng)歷史的演變，濁流的侵蝕，儒教者，仁而不義，義而不仁，愛而不親，親而不愛，踞則不信，信而不忠。一些腐儒政客，偽儒君子，說起話來滿口孝悌忠信，做起事來并無半點禮義廉恥。偽道者，有道無德，看上去是云里來霧里去，道貌岸然，實則心靈卑鄙齷齪，下流無恥，散而妖言邪說，愚民害眾。佛教者，頭戴蓮冠遮惡面，身披袈裟掩歹心。因此這中華大地“從秦漢三國晉南北，隋唐五代宋元明”歷朝歷代沿革中，仍是你爭我奪、你勝我敗、時興時亡，每次改朝換代，人民死于戰(zhàn)事、亡于饑荒者成千上萬。在朝，君昏戮臣、臣逆弒君，忠奸互斗，相拼相扎；在野，結(jié)黨聯(lián)友，朋比相煎；在家，父子相殘、兄弟相戕，夫婦互虐。

玉帝聞下界有瘟疫惡疾，曾多次派扁鵲、華佗、李時珍、張仲景等下界，編纂醫(yī)學、治人瘟疾，但有些刁醫(yī)庸醫(yī)、巫婆神漢，卻借醫(yī)害人。直到現(xiàn)在還有些不法醫(yī)生借醫(yī)害人，有的做假廣告，有的造假藥……

玉帝每每聞報，也無可奈何，或差星宿下凡匡正，或聽之任之。

這玉帝掌管萬國九州，大千世界，他設(shè)朝聽奏的次數(shù)太多了，用干黃河水、磨完徽墨、用光湖筆，也難記清楚。只就因中華神州近幾百年之事而設(shè)朝記其一二，把這洪鱉撈了出來就是了。

一日玉帝設(shè)朝，太白李金星出班奏道：“神州蒙族建元滅金攻宋、火帝真君所建的炎宋岌岌可危，請玉帝降旨派神下凡撫元扶宋。”

玉帝道：“炎宋第八帝徽宗，以偽道誤國，致使北宋亡。朕派大鵬岳飛下界，旨在復其炎宋政權(quán)。怎奈高宗，信偽佛妖孽——鱉精秦檜、蝙蝠精王氏。害我大鵬于風波亭，這是趙佶趙構(gòu)自栽的苦瓜、咎由自取。”這玉帝不發(fā)兵，于是宋亡元興。

蒙元入主神州之后，將華夏臣民分成四等：一等是蒙人，二等是色目人，三等是漢人，四等是南人，華夏主族漢民備受欺凌。

太白金星心中不平，向玉帝奏道：“蒙元以少壓眾，漢民備受欺侮，請玉帝發(fā)兵援漢滅蒙?！庇竦鄣溃骸皾h民也有大漢族主義，也有欺壓華夏少數(shù)民族之過錯，今令他們嘗嘗苦頭再說?！?/p>

這蒙元至太祖成吉思汗經(jīng)十三帝傳至元順帝，除元成宗外，對漢民族欺壓政策一向沒改過，荒淫無道的元順帝時蝗旱不收，瘟疫橫行，餓殍尸積如山，腥風直達天庭。

玉帝目巡全神，只見日月星赤衣大仙紅光滿面，威風凜凜，便命他率二十八位星宿下凡。以朱代赤，賜姓朱名元璋。朱元璋下凡后，又以紅代朱組織“紅巾軍”，成功后定為日月明，大明王朝。

在天一日，在地一年，轉(zhuǎn)眼來到大明第十四帝熹宗朱由校天啟年間。這天啟帝專愛木工，不理朝政，又寵信閹黨魏忠賢，迫害東林黨人，把個大明江山弄得搖搖欲墜，東北金人后裔女真滿族又聯(lián)蒙反漢，興盛崛起，早在萬歷年間已占關(guān)外數(shù)地。

太白金星奏知玉帝，玉帝怒道：“這赤衣大仙，有負朕望：下凡后不守天機，被勝利沖昏頭腦；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建國后不久便廢除休養(yǎng)生息使民失去生財之道；閉塞言路，大興文字獄，疑心重重殺戮功臣；更可恨的是殺害和他一同下凡的上界星宿。為此我不讓他回歸仙班，令他在地獄反省。誰知其子孫也不爭氣：那惠帝雖厚道卻無能；那燕王朱棣雖有才卻無德，殺侄奪位；英宗朱祁鎮(zhèn)受宦官王振擺布，被蒙人所擒；武宗朱厚照寵信奸宦劉瑾，殘害忠良；世宗朱厚熜，重用嚴嵩之子，排擠海瑞；神宗朱翊鈞一生荒唐無度，坐視女真入侵，看來這大明之亡，也是他們咎由自取?！?/p>

太白道：“當年赤衣大仙下凡時，是您許下保他創(chuàng)立萬年基業(yè)，可現(xiàn)在還不滿250年，就中途而廢，豈不可惜？”

玉帝：“要創(chuàng)萬年基業(yè)，就得走萬年之道，光喊口號是不行的，下方臣民喊國君萬歲，可哪個國君活了萬歲？”

太白道：“何不重差一星宿下凡，轉(zhuǎn)成明主，收拾這殘局？”

玉帝道：“我看是沒必要了，一來天宮各路神仙星宿屢次下凡十分勞累，二來都對這赤衣大仙有意見，誰還愿幫他朱家之忙呢？”

正在這時，值殿神跪下奏道：“小神愿下界走一遭，扭轉(zhuǎn)乾坤，振興這大明江山?！?/p>

玉帝怒道：“小小毛神，有何德能？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值殿神復奏道：“小神下凡，如治好大明江山便回天庭；如治不好，便死在垃圾堆上，也無怨言。只是小神有一個請求，請在這二十八宿中抽幾位與小神一同下凡?！?/p>

玉帝道：“如要星宿下凡，何用你這小神？”

值殿神再奏道：“聞?wù)f這大明四之鄰，唯北方是勁敵，看是否能把天狗星借給小神，下轉(zhuǎn)一鎮(zhèn)北將軍，朝中之事由小神料理?！?/p>

玉帝被他纏說不過，便命這值殿神下轉(zhuǎn)崇禎帝朱由檢，天狗星下轉(zhuǎn)鎮(zhèn)關(guān)將軍吳三桂。

可是這小小值殿神卻不成大器，初登極還算是聰明伶俐，勤朝政，減賦稅，殺閹黨魏忠賢，使奄奄一息的大明王朝少有生機?？傻胶髞砭托挠杏喽遣患?，中了清太宗皇太極的離間計，錯殺了大將袁崇煥，毀了長城，換上吳三桂，埋下了亡明的隱患。再加上連年蝗旱不收，饑民四起，李自成打起闖王旗號，組織農(nóng)民起義軍，一舉攻克北京，崇禎帝逃到煤山，自縊身亡。

吳三桂因其妾陳圓圓被義軍所縶，便狗臉一反，引清兵入關(guān)。清帝念吳三桂獻關(guān)有功，封他為平西王。可他還想狗坐龍墩，要與清帝平分大江南北，后被清帝康熙剿滅，一命嗚呼，飛往天庭，向玉帝哭訴下凡之事。不料玉帝大怒，急命行刑神將他碎尸凌遲。

吳三桂哭呼道：“玉皇大帝，我有何罪？”

玉帝怒道：“爾罪有三：其一，命你下轉(zhuǎn)漢人輔佐漢主，你攜私憤，忘大局放異族入關(guān)，充當民族敗類，是天字第一號漢奸；其二，既降清室，受封為平西王，可為官高爵顯，可你又聯(lián)合靖南王耿精忠、定南王尚可喜，叛離清室，可謂反復無常小人；其三，清兵入關(guān)，李自成所部貧民百姓死于戰(zhàn)亂者數(shù)十萬人。你的清軍對陣廝殺，士卒兵丁死者也數(shù)以萬計。這些生靈屈魂，在閻羅那里領(lǐng)了屈死證，紛紛上訴天庭，鬧得天宮大亂，諸神不安，怎說你無罪？”

吳三桂爭辯道：“我放清兵入關(guān)，是為消滅李闖、替故主崇禎報仇?！?/p>

玉帝道：“清兵入關(guān)，滅了闖王，大仇已報，你為什么又反清？”

吳三桂道：“我想恢復大明江山?！?/p>

玉帝怒道：“好一個你想恢復大明江山，你連逃往緬甸的明永歷帝朱由榔都不放過，那永歷帝及其太子被你勒死在昆明，可是事實？你真是個賣主求榮的無恥敗類!”

天狗星吳三桂無言答對。

玉帝又道：“我原以為凡間的狗是狗性難改，原來我們天庭的狗也是狗性難改，要這樣的狗做什么。來，行刑神、刀斧手，把這天狗星碎尸萬段，其肉投入污河喂了老鱉，其骨點了天燈，使他永世不得超生?！?/p>

這時天狗星聲淚俱下，引頸受誅。說時遲、那時快，刀斧手一擁上前將天狗星吳三桂尸體剁成肉塊，投入污河喂了魚鱉。

可嘆這一代梟雄大明鎮(zhèn)關(guān)將軍，大清平西王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在天在地，在內(nèi)在外，在漢在滿均未落人。

當行刑神把吳三桂尸體投入污河時竟被那個強壯的大鱉搶吃了一多半，使它的軀體更肥大強壯了，有時便潛入銀河。又經(jīng)過百年修養(yǎng)，成了個能興風作浪、噴霧吐雨的大鱉精了。因它霸道，別的水族管它叫紅眼鱉，但它自稱是洪鱉。

一天，他借靈霄之霧、銀河之浪，竟爬到靈霄八寶殿子虛宮的墻根下，時值玉帝設(shè)朝，大會諸仙神祗，它便趴了下來，屏住氣竊聽天廷之事。

太白金星出班奏道：“中華神州自清朝以來，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生機勃勃，可謂國泰民安。嘉慶之后便轉(zhuǎn)入衰敗，貪官尸位朝堂，鄉(xiāng)紳惡霸橫行民間，滿人驕橫欺壓漢回蒙藏各族。清室統(tǒng)治神州已達二百余年，氣數(shù)已盡。況神州之外列國日強，英美法德意日俄等國，時時想瓜分華夏神州。神主應(yīng)派一精明星宿下凡，踏平清室，振興中華?！?/p>

玉帝道：“現(xiàn)今天下紛紛講共和，廢帝制，天地人三界業(yè)已分明，我看我神還是均回天界，下界紅塵由凡人自行作主，待下界全部文明光亮后，連陰曹地府也不設(shè)了?！?/p>

太白復奏道：“神主，這中華神州在混沌初開時可是您的發(fā)祥地，漢民百姓之首張字乃是您的尊姓，這中華神州之事，我們可不能不管呀?！?/p>

玉帝笑道：“太白呀，太白，你平時明明白白，可現(xiàn)在就不明白了?，F(xiàn)今天下大勢趨向共和，有德者為主，賢者為相，勇者為帥為將，何論張姓李姓漢滿蒙回呢?！?/p>

太白唯唯，退回仙班，不再奏請。

這時濃霧漸析，河潮下退，這洪鱉也只好隨潮退回污河鱉洞里。它心想，神州清廷氣數(shù)將盡，天廷又不派星宿下凡，我何不私自下去走一遭，變成人形，能民則民，能臣則臣，能君則君，哪怕是盜個冒牌人王帝主也可。想到這里，它從鱉洞里爬出來，抖了抖精神，一個跟頭從污河里栽了下來。只因此番有分教，陽間多一混世人，要知這鱉精墜入何地，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