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出 婉拒強婚

臨川四夢 作者:[明] 湯顯祖 著;朱萍 整理


第四十二出 婉拒強婚

【小蓬萊】(生上)憔悴尋常風月,甚拘留咫尺關山?;o人問,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南鄉(xiāng)子】一去幾驚秋?淚老西風只暗流。夢里也知歸去好,遲留,咫尺簫不自由。 準上望京樓,望得伊家見始休。還怕那人知道了,悠悠,自鎖重門一段愁。自家李十郞,從孟門關外還朝,即擬還家,與小玉姐歡聚。不料太尉倚著威權,館俺別宅,不放閑游,知他主甚意兒?早晚堂候官來,探知分曉也。

【喜相逢】(韋同堂候上)風流誰絆?知他相府池蓮。怕無端引起,綠窗紅怨。

(見介生)別館驚逢韋夏卿,(韋)參軍此日見交情。(生)歸心紫塞三千里,(韋)君虞,你薄幸青樓第一名。(生)夏卿,怎說俺青樓薄幸也?(韋)且住,有堂候在此。(堂候見介)(生)夏卿,說俺薄幸何事?(韋)君虞,今日全不想著賀新郞席上情詞。(生)怎生忘了?

【雁魚錦】俺想風前月下人倚闌,這些時秋色芙蓉綻。恨造次春殘香夢遠,家在樓,人上雕鞍。(韋)有書報平安否?(生)俺寫云屏好寄平安,他也回文淚錦斑。(韋)今日早已雁來也。(生)早難道俺獨館孤眠慣,雁兒呵,恰正恁時尋伴好愁煩。

(韋)今日送個伴來。(生驚問)送誰?

【二段】(韋)朱顏,有分孤單,怎把云雨騰那再勻香汗?(生)誰家有此?(韋)太尉有一小姐,央小弟為媒,你可把東床再坦,做嬌賓貴婿也無輕慢。(生嘆介)罷了,這恩愛前慳后慳,這姻緣左難右難,我就里好胡顏。(韋低問)你就此親受用也?(生低語)夏卿,李君虞何處不討得受用,豈須于此?只此人兄弟將相,文武皆拜其下風,既有此情,不可驟然觸忤。承顧眷,只說俺多愁緒成病看看。堂候官,看俺出塞星霜鬢影殘,小姐呵,他正是畫梁曉日朝云盼,肯向咱客舍秋風暮雨闌?

【三段】(堂)丘山,他勢壓朝班,只為憐才肯把仙郞盼。你怎推辭?只怕就里一段風波,到為云雨摧殘。(低語云)參軍爺,豈不知太尉威福齊天?你且從權機變,暫時應諾,再取次支吾脫綻。(韋)堂候此言有理也。你不是倦游司馬朝參懶,俺只怕丞相嗔來炙手難。

【四段】(生)無端,宦興歸期晚。沒緣故掙著雙眼,自投羈絆。(悲介)誤嬋娟幾年,俺萬千相思,重門阻人離恨關。堂候,你為我多多拜上老太尉呵,中情一點愁無限,全仗你這其間作方便,看天上人間。(堂)俺小人自能回話,參軍不可固辭,(生)怎忘得他探燈醉玉釵頭暖,誓枕余香袖口寒。

【五段】(堂)愁煩,待把佳期緩,也須咱言語轉旋。(韋)此事堂候回報,不須小生再行。(對堂候低介)天賜好姻緣,看仙郞有意,和俺對腹難言。(生)撥不斷的紅絲怎纏?這紅鸞且求他寬限。(堂辭介)(生)堂候且住呵,逢好事望周全。夏卿兄,俺在此花陰月色難驅遣,你去呵柳影風聲莫浪傳。

(韋)可知道,請了。(生)故人相見話匆匆,(韋)自有新人富貴叢。(堂)有緣千里能相會,(生)無緣對面不相逢。(下)(韋吊場)嫦娥不見影沉沉,盡把閑愁占伏吟。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俺夏卿怎生道這幾句?當初李十郞花燈之下,看上小玉姐,拾釵定盟,拈香發(fā)誓,擬待雙眠雙起,必須同死同生。一旦征驂,三年斷雁。現(xiàn)留西府,還推無可奈何;聽說東床,全不見有些決斷。言來語去,盡屬模糊;移高就低,總成繾綣??磥硎篱g癡心女子,反面男兒也。我且在此評跋他一番:

【金梧桐】才子忒多才,才子多人愛。插上了短金釵,又上個同心帶??此?,心兒里則弄乖,口兒里則道白。生一句分明罷了,卻又囑付我“柳影風聲莫浪傳”。呀!這段風聲,也不索燕猜鶯怪。待說與崔允明去。小玉姐呵,送紅顏這一段腌臜害。半吞半吐話周章,定是青樓薄幸郞。

大鵬飛上梧桐樹,自有傍人說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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