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隱者不遇

賈島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賈島（779-843），字浪仙，一作閬仙，范陽（今河北涿州）人。早年曾為僧，法名無本。詩文受韓愈賞識(shí)，遂還俗應(yīng)舉，但一直未考取。因偶遇文宗皇帝，于開成二年（937）被授為遂州長江縣（今四川蓬溪）主簿，世稱賈長江，任滿后遷普州（今四川安岳）司倉參軍。武宗會(huì)昌三年（843）卒于任所。《四庫全書》收《長江集》十卷，《全唐詩》錄其詩四卷，《全唐詩外編》及《全唐詩續(xù)拾》補(bǔ)其詩二首又十四句。

此詩《全唐詩》兩見，一作《訪羊尊師》，作者孫革，附注“孫華”，作者小傳“孫革，憲宗朝監(jiān)察御史，詩一首”?！段脑酚⑷A》收此詩，題目作《訪羊尊師》，作者作“孫韋”?！八上隆弊鳌盎ㄏ隆薄！笆y”“韋”或因與“革”字形近致誤。此詩各選本多題“賈島”或“無本”作，賈島詩中“尋隱者”的不少，如《題李凝幽居》等，而孫革詩僅一首，其簡歷與詩意不合，所以我們?cè)诎l(fā)現(xiàn)新材料之前，將此詩的著作權(quán)仍歸之于賈島。

此詩雖然明白如話，但是可圈可點(diǎn)之處頗多。首先，它像一段錄像，為我們展現(xiàn)了隱者所居住的幽靜的環(huán)境，茅屋數(shù)間，柴門內(nèi)外長著松樹，松樹下詩人正在與童子談話，循童子手指處望去，不遠(yuǎn)處有座高山，山中白云繚繞，山上草木蔥蘢，有豐富的草藥資源。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則隱者之超凡脫俗也就可想而知了。

其次，此詩寫詩人與童子的對(duì)話，但是詩人所問的話全都被省略掉了，不過我們從童子的答語中可以知道問話的大致內(nèi)容。詩人問：“你的老師到哪兒去了？”答曰：“采藥去了?！痹娙藛枺骸暗侥膬翰伤幦チ?？”童子用手一指，回答道：“就在這座山上?！痹娙藛枺骸按蠹s在山中什么地方？”童子答曰：“山大得很，而且有云霧繚繞，我可不知道在什么位置?！边@些內(nèi)容，被詩人用二十個(gè)字就生動(dòng)地寫出來了，充分反映了這首五言絕句簡潔之美。

此外，此詩還好在寫得曲曲折折，清徐增《而庵說唐詩》分析道：“夫?qū)る[者不遇，則不遇而已矣，卻把一童子來作波折，妙極！有心尋隱者，何意遇童子，而此童子又恰是所尋隱者之弟子，則隱者可以遇矣。問之，‘言師采藥去’，則不可以遇矣……曰‘只在此山中’，‘此山中’見甚近，‘只在’見不往別處，則又可以遇矣。島方喜形于色，童子卻又云：‘是便是，但此山中云深，卒不知其所在，卻往何處去尋？’是隱者終不可遇矣。此詩一遇一不遇，可遇而終不遇，作多少層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