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帕梅拉·保羅
每個人都想知道別人在讀什么。我們在飛機上盯著陌生人手中的書封,在地鐵上側身偷看別人的電子書屏幕,在電梯里瞇著眼窺視前方那人的手機屏幕。我們搜索暢銷書單,關注讀者評論,瀏覽社交閱讀網(wǎng)站。我們和人聊天,問對方最近在讀什么是再簡單不過的開場白,而答案肯定要比聊天氣有意思得多,而且這個問題也算有的放矢,我們也許會在聊天中發(fā)現(xiàn)自己想讀的書。
我最初在《紐約時報書評周刊》上開設《枕邊書》欄目,純粹是為了滿足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其他人——那些聰明人,那些博覽群書的人,那些本身便是優(yōu)秀作家的人——在空閑時間讀什么書。欄目初衷是為了鼓勵大家圍繞讀書展開交流——不是通常的辦公室閑聊,而是更為嚴肅認真的訪談。這就意味著,要找“大咖”打頭,于是,我找到了大衛(wèi)·賽德瑞斯。誰會不想知道大衛(wèi)·賽德瑞斯覺得哪些書風趣幽默,哪些書感人或悲傷,哪些書就是好得沒話說?
在為大衛(wèi)·賽德瑞斯及后續(xù)的嘉賓設計訪談問題時,我決定保留一些固定問題——比如“你會給總統(tǒng)推薦什么書”,其他的問題則因人而異。比如,如果想弄清楚約翰·格里森姆喜歡讀什么,就不得不提到法律懸疑小說;和P.J.歐洛克聊天時,諷刺文學是必談話題。
與此同時,《枕邊書》欄目邀請的作家范圍要廣,除了詹姆斯·帕特森和瑪麗·希金斯·克拉克這樣的作家之外,還要有相對不知名的和新興的作家。這就意味著,詩人、短篇小說家和大眾文學作家也在受邀行列。另外,雖然應多數(shù)讀者的期待,受邀者顯然應該是作家,但我并不想將聊天對象局限于寫作者。
鑒于此,我找到了第二位嘉賓莉娜·杜漢姆(她在當時還不是作家)。我邀請了斯汀這樣的音樂家,也邀請了科學家、演員、大學校長,甚至天體物理學家。借此,讀者可以看到不同藝術形式之間的交叉影響,不同科學形式之間的相互借鑒,這是很多人自大學畢業(yè)之后就從未體會到的。我希望,通過不一樣的主題、不一樣的問題,以及不一樣的回答,可以促成一些意外的驚喜。
《枕邊書》項目實施后,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人們崇敬的公眾人物之間惺惺相惜,彼此贊賞??屏帧U威爾驚嘆于J.K.羅琳坦然面對公眾關注的能力;邁克爾·夏邦、杰弗里·尤金尼德斯和唐娜·塔特都沉浸于愛德華·圣奧賓的“帕特里克·梅爾羅斯”系列小說(圣奧賓本人則在讀愛麗絲·門羅的作品);一位又一位作家盛贊了凱瑟琳·布高超的紀實文學寫作造詣;而輪到布接受采訪時,她告訴我她是《枕邊書》的忠實讀者,她對朱諾·迪亞斯、喬治·桑德斯、謝麗爾·斯特雷德欽佩不已。
每當我在新書發(fā)布派對或文學午餐聚會上見到各位作家時,他們都會因為其他嘉賓在《枕邊書》中談論自己的作品而激動不已。斯蒂芬·金曾在訪談中對唐娜·塔特的小說《金翅雀》贊不絕口,而在此之前,唐娜·塔特在采訪中告訴我,她迫切期待斯蒂芬·金的最新小說。這個世界充斥著憤世嫉俗、妒忌和負面評論,《枕邊書》欄目已成一塊凈土,頗有建樹的作家們互相表達著對彼此藝術創(chuàng)作的欣賞。
訪談中還有一部分問到了小怪癖或小缺點,這讓我的受訪者們更加真實。我們從未讀完的書,我們不好意思說出的尚未閱讀的書,我們討厭的書,或者我們遠遠丟開的書——我們并不孤單,這些事情也會在作家們身上發(fā)生。很多作家在訪談中承認自己不同尋常的嗜好(比如希拉里·曼特爾喜歡讀自助書)或個人品位的“不足之處”(理查德·福特和伊恩·麥克尤恩都沒耐心讀《尤利西斯》)。
初次閱讀整理好的訪談集時,我來回翻看著不同的頁面,跟著一位作家去了解另一位作家,又隨著某位作家的推薦去看另一位對劇情的解讀,整個過程仿佛是在思維縝密、博學多才的朋友陪伴下,漫步瀏覽千變?nèi)f化且附帶注釋的家庭圖書館。從這些回答中,我了解到了作家們對文本的共同愛慕與分歧,收到了讓人驚奇的圖書推薦,領略到出人意料的新觀點,也拾起了被遺忘的經(jīng)典之作。讓我們開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