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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龐納特方格法

此后再無余生 作者:[美] 妮娜·里格斯 著


3
龐納特方格法

“我的祖父得過乳腺癌?!?/p>

聽到這句話,不管正在為我繪制家族病史的是誰,他都會抬起頭來?!?0世紀70年代,他接受了根治性乳房切除術(shù)。他的妹妹也得了這種病,五十幾歲就去世了。得這種病的還有他的侄女和女兒,也就是我的姑媽?!?/p>

我坐在遺傳咨詢室的辦公室里,遺傳咨詢師正在紙上快速草擬出我的家譜,上面有四方形,也有圓形。得癌癥的親屬名字標著X,紙上有好多好多X。

我母親這邊的親戚:她的父母都得了癌癥,不過不是乳腺癌。她的妹妹得了早期黑色素瘤。在這次咨詢過后不到6個月的時間里,我媽媽將死于一種叫作多發(fā)性骨髓瘤的血癌。

我發(fā)現(xiàn)遺傳咨詢師正在繪制的圖表,跟我七年級科學課上學的龐納特方格法很相似。那時長大成人似乎唾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龐納特方格法類似占卜算命,比通靈板或“東南西北”折紙游戲更高級。隨便從班上選個男孩,你就可以預測出自己跟他會生出棕色眼睛或手指、腳趾上長棕色細毛的寶寶。比如此刻,遺傳咨詢師的圖表顯示我會得癌癥。

我記得當時的龐納特方格法上寫有兩個孩子——麥克·亨寧格和克里斯蒂塔·斯泰普爾頓,他們倆百分之百會生一個藍眼睛的寶寶。他們的未來已然確定。七年級時的我看到這個結(jié)論不禁為之一振。當然,前提是克里斯蒂塔跟麥克相愛,并且愿意跟他生孩子,并且克里斯蒂塔會懷孕,并且寶寶會平安出生。

至于我父親這邊的親戚,他的姊妹攜帶乳腺癌2型易感基因突變。20世紀90年代,她在被確診患有乳腺癌后做了測試,是我們之中第一個接受這種測試的親戚。她的女兒沒得癌癥,不過她的身上也有這種突變基因。父親還在世的三個兄弟中,至少有一人也攜帶這種突變基因。

結(jié)果顯示我身上沒有這種基因,但37歲的我卻被診斷出患有乳腺癌??晌也]有攜帶乳腺癌易感基因??!

“我待會兒發(fā)你一份研究資料?!边z傳咨詢師告訴我,“鑒于你的情況,你也許會對其中的發(fā)現(xiàn)感興趣?!?/p>

研究資料顯示,在一個家庭中,如果經(jīng)鑒定,有一人攜帶乳腺癌基因突變,1型或者2型,即便其他家庭成員身上沒有這種突變基因,他們患乳腺癌的概率也會大大提高。

“這就是說,我們的圖表可能漏掉了某些基因。”遺傳咨詢師說道,“這只是冰山一角,并非全貌?!?/p>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對于很多事都沒十足的把握。

據(jù)我們所知,是否罹患乳腺癌,基因僅占比11%,剩下的89%如同天外飛來的橫禍,會隨機地飛向我們。

祖母去世兩年后,患有乳腺癌的祖父在我7歲時也去世了。他們兩人都死于癌癥,祖父的乳腺癌可能轉(zhuǎn)移到其他部位了,也許是死于其他類型的癌癥。當時是20世紀80年代早期,還無法確定具體是什么類型的癌癥。

“你看過他乳房切除后的疤痕嗎?”一位叔叔在我確診后問我。

我看過一次,不過當時我以為那是祖父在戰(zhàn)場上受傷留下的。那時是夏天,我只有五六歲,我們家在科德角有一棟避暑別墅,別墅下面是一片巖灘。祖母養(yǎng)了匹馬,叫作酋長,當時它的腿卡在兩塊巨石之間,它使勁往外掙脫,結(jié)果腿咔嚓一聲斷了,無奈之下,大人只好將它射殺。馬的尸體過于龐大,我們無力挪動,就將石頭摞在馬身上。大家都累得大汗淋漓,那個石堆堆得比我還高。

祖父十分瘦削,肌肉發(fā)達,但身板僵硬,我們家都是這樣的體格。不過他裸露的胸口卻是另一番模樣,猙獰扭曲的疤痕下面便是胸腔,好像鑿空木頭做成的小船。

“大人的生命真是充滿驚奇,”我當時這樣想,“但誰又能想象得出當大人究竟是什么感覺呢……”

數(shù)年以后,我們沿著巖灘往遠處漫步,經(jīng)過陡峭的懸崖,來到一片雜草叢生的海灣,發(fā)現(xiàn)了酋長白森森而凌亂的骸骨。剛看到時,我以為是什么遠古巨獸的骨頭,那么大一塊。我們將其中一塊骨頭置于壁爐架旁的桌子上,上面還有一個張著大嘴的竹莢魚下頜、一只王蛇蛻下的皮、好像一碰就會碎的無數(shù)海螺卵附著形成的螺旋體,還有兩座木牌,上面刻著祖父母的生卒年月。

有些事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們身邊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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