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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風和日麗的西城

我和青春互不相欠(全2冊) 作者:戴彬彬


卷二·風和日麗的西城

Chapter·01 初入西城

2004年8月24日,我騎著幾天前剛買的新山地車在經緯路上自東向西飛馳著,毫不在意夏末的陽光直刺我的脊梁。

一個多月前,因為中考成績距離西城中學的錄取分數(shù)線差兩分,我正面臨著不能上高中的窘境。

我對人生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然而在即將前往J市那所全國有名的技校學習挖掘機時,西城的招生處給我家打來了電話,錄取分數(shù)線下調,我被錄取了!

我瘋了一樣跑出家門,那場景,就像范進詐尸后從棺材里跳了出來,把他當年中舉的情形又來了遍回放。

我第一次感受到《阿甘正傳》中那句臺詞的深刻含義——Shit happens(世事無常)!地獄到天堂的距離一開始那么遠,接到電話后突然又變得那么近。

興奮勁兒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陳老師的突然去世對我打擊很大,整個暑假,我都處于一種極度悲傷的狀態(tài)中。

前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陳老師在天有靈,她肯定能感受到自己曾經“拯救”的一個學生為她的離世而悲痛欲絕,她也一定不希望我一直這樣頹廢下去。

收拾好心情,我準備開始迎接西城新的生活。

我是楊小和,今年十六歲。

西城中學是J市的一所普通高中,和其他重點高中比起來它顯得很內斂。

半百年的歷史積淀與底蘊早已讓它擺脫了世俗的爭名奪利,在這座喧囂和到處都透著鋒芒的城市里“偏安一隅,悠然自得”。

每年,它的高考升學率都馬馬虎虎。要是哪個學生能單憑文化課的成績考上一個本科,那簡直能得到省級“高考狀元”的待遇。

他的照片會被張貼在公示欄中,再配一張鮮亮的大紅喜報,標題是:熱烈祝賀本校高三畢業(yè)生××同學在××××年高考中取得了530分的優(yōu)異成績,順利被××大學錄取,仿佛他考上的是北大或清華。

比起西城,師大附中或者J市中學要高調得多,它們每年都能拿出個把本科一批的畢業(yè)生出來顯擺,拉橫幅,放鞭炮,弄得就跟校長他丈母娘過七十大壽似的。

糟糕的成績讓我高攀不起這些“優(yōu)勝兵工廠”,然而對西城我也算不上低就。

我對它心存感激,感謝這只別人眼里籠罩在龐大陰影下的“丑小鴨”能再為我提供三年接受教育的地方。

今天,是我去學校報到的日子。

車輪沿著路面快速向前滾動著,猛然間,我感到背后襲來一陣寒意,頭皮炸麻,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我的頭頂,驚得我一個激靈。

真是邪門兒了!三十多度的盛夏竟會有這種感覺。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將遇上命中注定的那個“冤家”。

西城中學已近在眼前,它就位于經緯路和經西路交叉口的南側。

兩個月前,我在這里參加中考,現(xiàn)在看來,除了安裝了新的電動門之外,它沒有什么變化。

路口拐彎處,有不少花季少女的身影。

為了耍帥,我故意很夸張地一擰自行車把,車輪斜著在地面上擦出一道半弧狀的軌跡,與地面發(fā)出了激烈的摩擦聲,我狠命地一捏閘,車子停下。

我臉上露出了頗為得意的笑容,幻想著附近一定有很多女生在向我行“注目禮”。

但是,除了聽見有幾個高年級的女生小聲嘟囔了一句“神經病”之外,并沒有尖叫和贊嘆聲。

我正了正身子,想要騎車穿過校門。

突然,我的左肩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從后面一下給拽住,突如其來的一拉讓我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狼狽地從車子上摔了下來。

初中時,我要多混蛋就有多混蛋,打架、挑釁老師、目無校紀,青春叛逆期那兩年沒少讓家里操心。

面對突如其來的下馬威,我罵了一句臟話,順勢就從地上躥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比自己高半頭的黑大個兒,身穿一身藏藍色的制服,是學校的保安。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他操著濃重的J市口音對我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你不知道出入校門得下車嗎?你怎么悶著頭就往里闖呢?你看看,你看看誰和你似的?你哪個班的?”

我一看還真是,任何人到了校門口都會主動下車,推著車子入校。

我被這陣勢給鎮(zhèn)住了,旁邊許多看熱鬧的新生也都圍過來了,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對我指指點點,自覺理虧,我也就沒再說什么。

我賭氣地用一只手把書包向后一掄,卻感到它讓什么東西擋了一下,然后又狠狠砸到了我的背上。

“發(fā)(四聲)!疼死了!”我身后傳來了一個女生的叫聲,回過頭,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使勁揉著自己的胳膊。

我明白了,原來剛才書包打到了她胳膊上,被她猛地一推才彈回來的。

我怒從心頭起,嘟囔著:“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誰都跟我過不去,你擋什么擋!”

“你撞了人還有理了?!都不道歉還怨別人,真沒素質!”女孩氣得漲紅了臉。

我火冒三丈地把脖子往前一梗:“你還讓我道歉,我疼成這樣還沒找你算賬呢!”

我邊說邊扶起了歪倒在地上的車子,仔細地盯著她。

她穿著一條海藍色的連衣裙,還有雙白色的匡威帆布鞋,面容姣好,體態(tài)輕盈,尖下巴高傲地揚起,透過樹蔭灑下來的陽光恰到好處地把她整個身體都照上了一層光暈,照得她活色生香,她兩鬢旁飄起的碎發(fā)看得我意亂神迷。

“馮靜!”我在心底喊了一聲,馮靜是和我青梅竹馬的女孩,我從小學開始一直喜歡她到現(xiàn)在。

恍惚間,我伸出了右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一下。

“她才不是,馮靜的脾氣才不會這么差!”我的心底由遠及近地又發(fā)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

我及時地把手收回,還嘆了一口氣,她的美中不足讓我惋惜不已,我推著車子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你……”那個肺都快氣炸爆的女孩,張口結舌地在原地一個勁兒跺腳。

整個南蔭區(qū)只有西城一所公辦高中,我隨意地游逛著。

校園內的主干道兩邊栽種了綠樹成蔭的柏樹,頂端的枝葉交錯在一起,正好罩住了整條路。

西側是操場,獨立的體育館與食堂樓從外面看起來也相當氣派,對面就是六層的教學樓。

這就是高中的樣子嗎?果然和初中不一樣。

根據(jù)指示牌,我找到了高一車棚,鎖好車子后,我回到了主干道旁邊的公告欄,上面張貼著新生的分班情況,早就圍滿了人。

擠過人群,我看見上面一共貼了十六張紅紙,共十六個班。

前幾天來交學費的時候老師讓我填了一張選擇文理科的表格,我毫不猶豫選了文,因為我的數(shù)學和物理太差。

我開始從名單上尋找自己的姓名,一直到14班的紅紙,我才停了下來,沒錯兒,是“楊小和”。

我又瀏覽了一遍14班的花名冊,順便嘲笑了幾個名字起得比較特別的新生。

“田鮮美……”我邊嘟囔著這個名字邊胡思亂想,“起得不能再奇怪了,難道他父母是干廚子的?”

再往下看,我笑了,因為“王登”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他媽和我媽是同事,我與他原來在同一所初中,但不在一個班。

人開始越圍越多,我準備轉身離開,卻差點撞上一個女孩,定睛一看,竟然是剛剛和自己吵架的那個“馬尾”。

她杏眼圓瞪,狠狠白了我一眼。

我聳了聳肩膀,慢慢地向教學樓走去,去找高一14班的教室。我暗自祈禱這次的班主任千萬別像曹花、貝老頭他們那樣,好不容易擺脫了小學和初中,我可不想再跳進另一個火坑了。

教室里已經來了一些人,排著隊,一個個走向講臺上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女老師身邊,交上入學資料。

輪到我時,她還挺和藹地沖我笑了笑。

我感覺到整個教室都有些別扭,哎?!課桌和椅子都哪兒去了?!

五秒鐘后,當我看到別人人手一個馬扎時,才明白怎么回事兒,交學費的時候,老師明明提醒了報到當天要帶著馬扎嘛!

人越來越多,我看到了王登,和他隨便打了聲招呼。

接著又來了幾個男生進來核對姓名,我熱情地招呼人家上這邊來,原來練就的這厚顏無恥的自來熟本事在這里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大約聊了二十來分鐘,我就和全班的十四個男生打得火熱。

我剛剛浮躁的心現(xiàn)在才有了平穩(wěn)下來的跡象,除了碰到了在校園中和我爭吵的那個馬尾之外,初入西城的一切都還算美好。

包括韻文中學里發(fā)生的一切,我從中撇出了關于馮靜和王俊的一切回憶,把剩下的那些攢成了一個球,凌空扔起,狠狠地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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