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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與玫瑰

中國新生代散文大展(90后卷) 作者:蔡舒曉 等


月亮與玫瑰

有那么一瞬間,我神思恍惚了,周圍的人好像都進到了夢里。

善言的表嫂多次暗示,眼波與咳嗽卻變成落入枯井的石塊,砸不出一聲響兒。我枯坐,與一段木頭無異。她只能繼續(xù)充當(dāng)代言人,極力用好話遮掩真相。然而毫無疑問,我的木訥早就被女方母親看穿。她言語里按捺不住躁動,顯然想盡快結(jié)束這一場不相宜的見面。

表哥掏出煙遞給女方父親,剛才在車上他再三叮囑“見男的遞煙、見女的遞糖”,此刻只能越俎代庖。幽藍的煙霧更讓我眼神迷離。我的思緒卡在了中午時分,那時父親突然打電話讓我回家。一張網(wǎng)從起針到收緊,居然沒有透出半點風(fēng)聲。露出水面時,自然會見到我鯉魚打挺般徒然的抵觸。生活在它的軌道上循規(guī)蹈矩:忙忙碌碌的工作把精神熬干,晚上回去,借助咖啡才能成功還魂;守著書籍打瞌睡,卻妄想抵達天空的月亮。父親的電話讓列車驟然脫軌,他打算把我從妄想里拉回來,和他一起面對傳宗接代的現(xiàn)實問題。

媒人收了許多禮物,此刻正是她投桃報李的好時候。她與表嫂一唱一和,試圖逆轉(zhuǎn)事件走向。女方見面前提過要求:在市區(qū)買房,必須有車。媒人沿此發(fā)揮:“孩子老實,掙的錢都存下了。家里也蓋有房子,買房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表嫂接過話頭:“他的駕照還沒考下來,要不然早就買車了——”女方的父母淡笑幾聲,給自己打圓場:“這都不是事兒,只要他們彼此相中,其他都好說?!蔽葑永锏目諝獗贿@句話攪動,猛然升溫,眾人皆夸張地笑起來。

媒人見我無動于衷,終于挑明:“現(xiàn)在能力大的人都不怎么說話,做起事來卻沒得說,別看他不愛說,寫文章還獲過獎呢!”他們的目光終于回到主角,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顯然父母已經(jīng)絞盡腦汁,內(nèi)心的急迫讓他們變得幾近天真,房子與車遙遙無著,那么只能寄望內(nèi)里。

女方不知是故作害羞,還是本性使然,低著頭不出聲。父親受《動物世界》的啟發(fā),每每教誨我,雄性必須主動出擊,從沒見過雌孔雀開屏。而我三錘砸不出一個響屁,必然送不出祖?zhèn)鞯腨染色體。表哥是老江湖,對于談話時長拿捏得恰到好處,他接過媒人的話:“他們上學(xué)的不是不愛說,而是和我們說不著?!北娙藭猓鹕沓鋈チ?。

我并非第一次相親,知道這是相親的最后環(huán)節(jié),成敗就在此一舉。我對父母的先斬后奏懷有抵觸,也對提出過多物質(zhì)要求的女子心生不滿,但是此刻我無路可退。他們隔著窗戶觀察,我必須像演員一樣,艱難地對自己的本色進行篡改。

我搓了搓手,堆起一臉笑容。老式鐘表“噠噠噠”響個不停,把時間碎尸萬段??諝饽郎?,聲音像石頭一樣“咣當(dāng)當(dāng)”四處碰壁。她開始扣手機了,我終于擠出三個字:“吃糖吧——”破折號之后是深淵,好像墜崖時的一聲“啊”,之后歸于死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迅速地彈開目光。我知道自己相貌平平,面相比實際年齡老得多,除了青春痘以外,已看不出任何青春的痕跡,而激流勇退的發(fā)際線與緊鎖的眉頭,述說著瑣碎生活里的種種不堪。

我沒來得及打量她,她的手機不識時務(wù)地響了。她沒有接,如釋重負地說:“我有事,先走了。”我預(yù)感大事不妙,先前的幾次相親,女方都會留下微信號作為臺階,而這一次她如此倉促。我無力地挽留:“再坐一會兒嘛——要不留個微信號?”她留了手機號,說是綁定了微信,然而我搜不到她。

終于結(jié)束了,我長出一口氣。媒人可能料到了結(jié)局,她說:“見過面之后,就看你自己了?!?/p>

表哥和表嫂是從工地直接趕過來的,我借他們家的車來撐臉面。上次相親騎的是電動車,本來以為新買的會很有面子,誰知道仍然被嘲笑。我送女子回家,一路上暢談社會弊病,很投機。千不該萬不該,我問了一句車燈怎么打開,她不客氣地說:“借誰的車?”我無言以對。

車燈刺破了黑夜,長長的一條光柱掃過麥地。表哥開著窗戶抽煙,風(fēng)涌進來,車廂里無人說話。我在想,或許還有希望,明天打電話試試吧。

出發(fā)前,父親塞給我一千塊錢,讓我請女方家人吃飯。她的突然離場讓我的邀請擱淺了。路過縣城時我想起表哥還沒有吃飯,便讓他停下車。離高中很近的一家湘菜館,再熟悉不過了,每年寒假同窗都會到此聚餐。辣椒把味蕾激活,酒精在神經(jīng)末梢起舞,我們興興頭頭地說著一年到頭的故事,酣暢淋漓。本來挺喜歡這家飯館的,可是那次不堪回首的約會,讓我改變了態(tài)度。

那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一次相會,費盡了周折。母親低聲下氣地跟鄰居說好話,才將她說動。一枚微信號充當(dāng)紅繩,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fù)我,漸漸斷了音信。母親急切地說:“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不講經(jīng)濟條件的,你還不抓緊!”我實在沒有辦法,喊出了孤獨,連回聲也沒有,因此證明了孤獨。我想,天涯何處無芳草,沒有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過了很久,我以為就這樣不了了之了,誰知道母親又去說情。我按照鄰居安排好的,去縣城等女子下班。我們在這家湘菜館坐下,初次見面她也不認生,大口大口地吃米,還給我夾菜,勸我多吃點。顯然她十分開朗,而我是黯然的。

這時候阿續(xù)進來了,他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見我和女子一起吃飯,就過來打招呼:“喲,杜作家,最近又發(fā)表不少吧,空間都被你刷屏了——這位是……嫂子吧?嫂子我跟你說呀……”阿續(xù)為我打開了一扇窗戶,女子的目光投進來,她想看看房間里是不是有意料之外的風(fēng)景。我說了我的文學(xué)夢,話匣子就此打開了。我聽鄰居說,這個女子有俠女氣派,只要看對眼,管他乞丐還是太子。她目光灼灼,我以為斯特里克蘭德就要遇見他的阿塔了,貧窮與孤僻將不再是問題。

送她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黑了,我一直摸索著車燈開關(guān),隨口問了她一句,她便拋出了那句話。想來媒人已經(jīng)把我的拮據(jù)告訴她了。一段沉默之后,她說:“聽說你有一個弟弟,我媽不喜歡兄弟多的家庭。”我瞬間被潑了冷水,聽多了這樣的借口,兩個兒子兩座山,遠沒有獨生子女家庭闊綽。先前說再多,無非是場面話,看對眼就行,她看對眼的條件可不低呢。

她半路讓我回去了,我沒有堅持。或許我應(yīng)該學(xué)會糾纏,就像知了一樣,一定要喊醒樹下的石頭。

我以為情懷與執(zhí)念可以感動她,誰知道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曾有人評論《平凡的世界》,說整本書都是作者的意淫,他化身孫少平,一路走來那么多腦殘女子被他的才情打動。我不贊同評論者的揶揄,她站在如今的時代,自然看不到過往的純真。也許我該醒醒,那個時代畢竟過去了。許多同學(xué)都早早地醒來了,畢業(yè)兩年之后,他們不再擁有校園里的異想天開,開始直面時代的洪流。而剩下的一小撮仍舊執(zhí)迷不悟,像賴床的孩子,被上班的大人扔下不管。

每晚我都把門鎖住,隔壁的同事漸漸都疏遠了。他們不知道我在孤注一擲,耳朵里塞著紙團,只想靜下心來把《佩德羅·巴拉莫》與《青黃》看懂。不遠處的工地夜以繼日地趕工期,攪拌機與電鉆發(fā)出撕裂的噪聲,讓人牙齒發(fā)癢。每天清晨我都從它身邊路過,兩年來樓層生長,巨大的陰影將我覆蓋。仰起頭顱,直到脖子痙攣,仍舊看不到盡頭。那些層層堆疊的房間是空茫的眼睛,也是虛位以待的墓穴,青春會被它們收攏。每一次我都加快蹬車速度,那些攪拌機不僅驅(qū)動了泥瓦工,也驅(qū)動了我,驅(qū)動整個經(jīng)濟時代。齒輪嚙合,每個人都在劫難逃。

我想起同學(xué)老喬,去年聚餐時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之前我們這幫光棍都羨慕他,不用父母操心。他讀研前報了駕校,暑假結(jié)束時駕照到手了,同時還收獲了一位女子的芳心。研二的寒假女方父母下最后通牒,必須訂婚了,他愁得吃不下飯。我們都以為他在拉仇恨,就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誰知道他拿不出彩禮。物質(zhì)與愛情哪個重要?一番爭論之后,兩人分手了。我們都不說話了,故事已經(jīng)很老套,自由戀愛都能敗給物質(zhì),那么直奔主題的相親又算什么?

我們食不甘味,不再大快朵頤。門外飄著雪,凌亂不堪。

點菜的時候媒人一直推讓,最后干脆去了洗手間。她突然的謙讓顯然是在鳴金收兵,今晚的事件去向明朗,我說明天打電話不過是叫自己死心。表嫂點了四樣菜,都是便宜的,這小小的體貼令我過意不去。我的怯場讓全部的努力付諸東流,她見媒人不在就規(guī)勸我,回去買兩身好衣裳,在氣勢上先壓住對方;平時多出去跑跑,學(xué)會說話……

吃飯時我仍然笨拙,除了勸他們多吃菜,再也想不到別的話題。媒人是跑保險的,表嫂是包工程的,兩人都負責(zé)說服別人掏腰包,口才自然出類拔萃。他們與我形成鮮明對比,知了始終不能喊醒石頭,他只有憨笑的表情刻在臉龐。

不知怎么就說起各自的往事。表嫂說那時候窮多了,她坐著一輛拉煤車進了表哥家的門,下車時還蹭了一臉的黑。說完委屈地看了表哥一眼:“他倒是省事兒,哪跟現(xiàn)在這樣寶馬來奔馳去,虧得遇上我!”媒人笑得很夸張,讓表嫂知足,她坐的是毛驢。

恍惚間我又看見了那個年代,那時候我五六歲的樣子,姑姑背著我,表哥走在前面。他梳著中分頭,抹著亮晃晃的桂花油,粗布料子做的工裝,腳下是大頭鞋。那是一個春天,女子早就得知今天有小伙子來相看她,她可管不了這些,一早就挎著籮筐出門了。油菜花沿著河岸盛開,形成一條涌動的金色河流。風(fēng)輕輕吹拂,白色的蝴蝶忙亂地飛。表哥撲了空,不甘心回去,拉著我去田間找她。他不吭聲,拿起鋤頭就干活,女子看他的發(fā)型都被汗水毀了,心生憐惜。他們肩并肩地走在小河邊,后來就訂婚了。

許多年以后,當(dāng)我讀到《詩經(jīng)》,驚奇地發(fā)現(xiàn)詩句里的情景我早就見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蔽覀冊?jīng)離遠古的思無邪那么近,而如今卻一無所有。二十年可以讓村莊變成城市,也可以讓人心成為荒漠。

那時的訂婚叫“換手絹”,男方把手鐲包在里面,女方把手表包在里面,吃一頓飯,把手絹一交換,就成了。事后媒人會告訴男方彩禮數(shù)目,一般都是兩千元。這在男方的承受范圍內(nèi),女方家人并不貪心,所有彩禮都買成了家具,送到男方家。

后來一切都變了,村子里的人不光種地,也有出外跟車的,販賣蘋果與西瓜的那一批人成了最初的有錢人。這時候不再千人一面,不再是清一色的手鐲與手表。女方開始主動討要首飾,非“五金”不要,而男方只能買得起“三金”。媒人負責(zé)在中間討價還價,更像是生意人。后來彩禮也花樣迭出,一路高漲:一萬七是萬里挑妻,兩萬八是兩家一起發(fā),三萬一千八是娘家婆家媒人家一起發(fā)……刨除物價與貨幣貶值的因素,這仍然可以看出時代的隱疾。

到了我這里,正好趕上城鎮(zhèn)化進程。村子里的地都轉(zhuǎn)租了,許多人不必再陷進泥土,手腳逃脫大地之后,他們?nèi)ネ饷娲蚬?,心都大了。在村子蓋房子已經(jīng)不能吸引媒人目光,在市里買房子才能擁有金字招牌。

我想我是殘忍的。

當(dāng)我推門進去的時候,父親正教母親怎樣使用微信,他們笑得那么開心。這一對冤家吵了二十多年,在老之將至的時候,因為兒子的婚姻大事而握手言和。見我進來,他們停下來,急切地追問事情的進展。我悻悻然坐下,用半分鐘想著怎么開口,最后選擇如實相告。她留電話時的不情不愿,她謊稱自己的微信號可以搜到,她母親的隱隱不滿,當(dāng)這些推到父母面前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霎時間就陰沉了。那么迅疾,前一秒還在天堂里滿懷希望,下一秒直接就落到十八層地獄。我聽見他們次第嘆了一口氣,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么。

母親借口去燒水。父親接過表哥的煙,他已經(jīng)戒煙多時了,顯然郁悶的心情需要一吐為快。煙霧散開以后,燈泡變得云山霧罩,但愿這又是一場夢。

受過幾次傷后,我開始抵觸相親。但是沒有辦法,父母辛辛苦苦地張羅,我不可能無情拒絕。我恨自己沒本事,讀大學(xué)時沒有花心思,浪費了桃花灼灼的年華。已經(jīng)有很多同學(xué)結(jié)婚了,每次去給他們隨禮,心里都怪怪的。即使高興,也難以暢快飲酒,如同負重飛行。和我一樣,父親也受著煎熬。在一次小學(xué)同窗聚會之后,他和失聯(lián)多年的朋友聯(lián)系上,此后隔三岔五就得隨一次禮,最近幾年更是頻繁。每次隨禮回來他都要和母親吵架,心里的苦攪和著喝下的酒,全變成淚水。一地玻璃碴,泛起灰冷的光芒。他看著那些十七八的孩子一個個帶著媳婦回村,內(nèi)心翻滾起紛亂的刀片。村頭街尾那么多閑人,陽光晴好的午后,他們總喜歡撈起一個話題,反復(fù)咀嚼。他害怕曬暖的人群,村莊的輿論掌握在他們手中,“兩個兒子眼看著都要奔三十了,還娶不上媳婦”,他害怕他們的舌頭!一句話就能讓一個人抬不起頭,一生的辛勞全部都被唾沫溶解。負面形象被涂抹更多黑色,添油加醋之后一段段故事從輿論中心起飛,惡性循環(huán),當(dāng)初的閑話最終成為讖語。

我時常思考,父母這么急迫,究竟是因為舐犢情深,還是因為面子?慢慢我想通了,我們是綁在一起的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愛著,就要顧及他的面子,承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他們急不可耐地想要完成最后一項任務(wù),不是冷冰冰地卸下?lián)?,而是一種薪火相傳的儀式。

為了完成這種儀式,他們窮極大半生的力氣。自從我和弟弟落地之后,父母就變成了細腳伶仃的圓規(guī),一只腳放在我們這里,另一只隨著季節(jié)不停打轉(zhuǎn)——農(nóng)忙時插進田野,農(nóng)閑時又插在工地。而他們的眼睛始終落在我們身上。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畫的圓弧在大地上密密織就,千萬個死結(jié)之下是愛的體溫。我看見他們脊背日漸佝僂,額頭上跑過一輛犁車,那些工地上的白灰藏進發(fā)梢,再也不能洗掉。

如今到了沖刺階段,勝利的曙光按理說應(yīng)該照耀我們家的門楣,可惜他們的兒子都中了邪,一個沉迷于寫作,一個熱衷于跑龍?zhí)?,《月亮與六便士》在現(xiàn)實里面開演了,我們都不是稱職的演員。沒有滿不在乎的斯特里克蘭德太太,也沒有近乎麻木的查爾斯。我們都忍著痛,死磕到底,彼此相愛,又彼此傷害。

有時候這種平衡會被打破。父母悄悄去檢查身體了,他們都患有多種疾病。如同年久失修的機器,各種磨損與縫隙正悄然爬滿。我的母親,幾年前從腳手架墜落,為了保住工作機會,接受了包工頭的建議,回家硬挺。傷好之后落下后遺癥,肺部常有壓迫感。她匆匆地回到工地,沒多久腳底又生出骨刺來。據(jù)說人的身體有自我保護功能,負重久了便會骨質(zhì)增生,好比一棵樹,為了在風(fēng)雨中站穩(wěn)腳,便生出更多的根。母親的骨刺一根根扎進我心里,時常讓我內(nèi)心淌血。而與此同時,父親的抽屜里多了治療心臟病的藥物。我看著他們偷偷吃藥,用草藥水泡骨刺,看著他們用膏藥貼住病患,如同修補一件舊衣裳,我看著他們受疼,卻沒有任何辦法。

是時候了!母親每年每年都要種棉花,如今它們需要用武之地,請帶領(lǐng)它們走上婚床;父親憑一人之力蓋成的房子,已經(jīng)屹立五六年,請帶領(lǐng)你的新娘,為它升起第一縷炊煙。

也許你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

第二天,我沒有收到好友邀請,她對我的短信選擇了忽略。父親催我打電話,我遲疑一番,終于撥了過去?!班?,嘟,嘟——”,沒人接。本來就郁悶,這下更是無法消解。父親說這是計策,女孩必要的時候需要裝出害羞來,她是在試探我,為了彰顯自己的重要性。我對此深表懷疑,已經(jīng)沒有心情。母親說再找媒人問問,正好短信回過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一塊石頭就此落地。

但是要知道,我就是西西弗斯。先喘一口氣,路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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