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外交
張華奎的能力和政績,劉秉璋是看在眼里的,他覺得自己沒看錯人,很快提拔張華奎補建昌道,調署按察使(相當于省司法長官),后移成、綿、龍、茂道,直到他離任后,續(xù)任川督鹿傳霖仍舊重用張華奎。除了一些重要的教案交給他辦外,還把一件涉及中日交涉的外交大案交給他辦,那就是履行《馬關條約》。《馬關條約》可謂是李鴻章“一生的恥辱”,據說他簽約回國后,“氣喘大嘔,噴血三升”。條約明確日本可在重慶開埠及租界的要求。鹿傳霖接到申請后,想到的第一個人選就是張華奎。張華奎知道事情重大,首先致電李鴻章請示:
曩歲重慶開關,指定城外王家沱為通商界址,取其地曠民稀,易與華商隔別,免生嫌釁,唯彼時雖定此議,因費絀未遽建新關,稟明俟關稅收逾二十萬再建關為久遠通商定所?,F(xiàn)日本來華開埠,擬即歸并王家沱一處為各國通商總場。川輪窒礙難行,沿江數十州縣人民誓以身家性命相抗,固難以情理開導,即加以嚴刑峻法,亦決難從,務鼎力堅持于始,免日后橫生枝節(jié)。大局幸甚,川民幸甚。光緒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巴縣志》)
李鴻章復電:
佳電悉,昨晤日本林使謂,現(xiàn)商辦蘇杭租界,一時尚難派員赴川,通商總場之議,創(chuàng)自香帥,彼未遵教。輪行江峽險阻,當極力開導,有英約可援,或稍緩。光緒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巴縣志》)
看李鴻章的語氣,似有推脫之意,張華奎只能依靠自己執(zhí)行了:
重慶通商馬關新約也,華奎預與稅司勘租界定王家沱為商埠以待之,日本總領事珍田舍己至,別索江北廳地,華奎以非原約拒之,舍己復爭場界管轄權,并援各國城居之例。華奎以人數、行棧堅持以限制,而城內制洋貨,川江行輪船阻之猶力。其論行輪船也,川江峽曲而灘長流急,重輪下灘唯中流一線路,民船上灘依岸行,故無礙;輪上灘必中流行,若遇民船下灘,峽曲則不及見,灘長則不及退,流急則不及避,觸沉民船溺中國人當奈何?曰:人與五十金。觸沉民船溺外國人當奈何?舍己語塞,遂定合同而去。(《清史稿?張華奎傳》)
史載,光緒二十一年,張華奎與日本領事交涉重慶通商事宜,使日方未能盡如其愿,事后奉旨補川東道。也就是這一年的冬天,張華奎因成績優(yōu)異被保薦實授川東道,上峰對他的洋務交涉評價是“凡交涉皆智在事先,力維大局”。這一切,讓人聯(lián)想到他在京城多年,四處交際的積淀,還有平時跟著父親大人的言傳家教。
只是時間似乎對他尤其吝嗇,光緒二十二年八月(農歷),他因積勞咯血去世。張家后人張旭和整理的家譜(《肥西張公蔭谷后裔譜資料匯編》上冊)記載:張華奎生于1848年,死于1897年9月4日,年僅四十九歲。年僅八歲的張武齡,隨母親劉夫人扶柩從四川還鄉(xiāng)合肥,先居城中張公館,后葬父于肥西“三山”。讓他想不到的是,幾十年后,他也在四十九歲時去世。
在重慶任上,張華奎似曾參與辦學,如廣益書院,現(xiàn)為一家中學。根據張充和的說法,曾祖父有四位公子,一人玩一種喜好的玩意兒。張華奎就是喜歡書,喜歡玩書、玩墨,愛收藏古書、古墨,所以家里有很多這樣的東西。其實早在京城結交名流時,張華奎就曾留心收集書籍、字畫和青銅器,到了四川任余處,更是尤甚。1896年,他收到了安徽老鄉(xiāng)姚鼐〔3〕的十五卷全本《古文辭類纂》雕刻書版,立即雇了好幾艘船運載,并有護衛(wèi)跟隨,這是他的至愛。張充和還說,祖父離開重慶時“整船整船都是書”??上У氖?,這批珍品到家后不久,它們的主人就去世了。之后,曾有后人將之拆散變賣,至今張家后人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張華奎的珍品被變賣了。值得欣慰的是,這些珍品中有少數傳承了下來,如明朝萬歷年間安徽歙縣方于魯的古墨,張充和是從七姑奶奶手里獲得的,當時或許是當作玩具順手給她了,她至今當寶貝珍藏著。
還有一些古董傳到了張武齡手里,但他似乎對這類東西不感興趣,但辦學要用很多的錢,于是就物盡其用了。
張華奎在去世前并未有什么遺言,他去世沒多久,清朝的統(tǒng)治就開始風雨飄搖,處于歷史激蕩時代,兒子張武齡亦不甘落后,因為他是淮軍的后代。
注釋
〔1〕按照《中國歷史大辭典》(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0年版,第3487頁)的記錄,光緒十五年,張華奎發(fā)四川以道員補用。
〔2〕孔祥吉、村田雄二郎:《〈翁文恭公日記〉稿本與刊本之比較——兼論翁同龢對日記的刪改》,《歷史研究》 2004年03期。
〔3〕姚鼐為著名思想家、文學家,與方苞、劉大櫆并稱為“桐城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