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

初春

江上探春回，正值早梅時節(jié)。兩行小槽雙鳳^⑴，按《涼州》初徹^⑵。謝娘扶下繡鞍來^⑶，紅靴踏殘雪。歸去不須銀燭，有山頭明月。

【譯文】

結束了江邊的賞春游耍，這時季正值早梅綻發(fā)。她取出飾刻雙鳳的琵琶，將一曲《涼州》彈罷。侍女幫她輕扶下馬，紅靴在雪地上一步步蹴踏。回家去再不用什么蠟燭火把，山頭的明月送來耀目的光華。

【注釋】

⑴兩行句：謂彈奏琵琶。小槽，琵琶面上架弦的格子，分作兩行。雙鳳，槽格布以鳳凰的飾樣，左右各一。

⑵《涼州》：即《涼州曲》，本西涼所獻，唐玄宗時演為琵琶曲。徹：奏畢。一說“徹”為古代音樂術語，指樂章的一節(jié)。

⑶謝娘：為年輕女子的通稱。

【品賞】

詞首兩句，按語序“正值早梅時節(jié)”應當居前。詞先出江上探春，再以“早梅”點明“初春”的題面，既補敘了“探春”的內(nèi)容，又造就了類似于唐詩名句“梅柳渡江春”（杜審言《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的早春意境。時間段始于“探春回”而省略“探春”的過程，為讀者留出了想象的大片空間，也是此詞的妙味之一。接下轉出彈奏琵琶，琵琶的精美暗現(xiàn)了主角的貴家女子身份?！鞍础稕鲋荨烦鯊亍?，《涼州曲》多表現(xiàn)征人遠戍內(nèi)容，如唐柳中庸《涼州曲》：“關山萬里遠征人，一望關山淚滿巾。青海戍頭空有月，黃沙磧里本無春?！迸舆x上這一曲目當是有感而發(fā)。加上前句“雙鳳”的墊襯，可推知她丈夫遠行邊關，留下她獨守空閨，“探春”而遠至江上，恐怕也不僅只為了消遣。下片轉換場景，特寫歸去，為全詞著力之處。應當是離家不遠了，侍女將她輕扶下馬?！爸x娘”、“繡鞍”，再度襯現(xiàn)女子生活條件的優(yōu)越。女子在雪地中款移蓮步，山頭的明月照送著她。這里沒有正面描寫女子容態(tài)，“紅靴”一句卻將她俏麗嬌柔的風神盡行托出。紅靴，殘雪，加上明月的映照、雪地的反光、山頭的背景，構成了一幅色澤鮮明的絕妙圖畫，令人擊節(jié)。然而，從“探春回”到真正“歸去”抵家，竟已是月夜時分，則女子的情緒心事，又不免讓人系念。詞作者純用白描，以象傳神，用一幅幅畫面啟人聯(lián)想，正是這支小令的特色。

【作者素描】

鄭獬（1022—1072）,字毅夫，安陸（今屬湖北）人。宋仁宗皇祐五年（1053）狀元，累遷至翰林學士、開封知府。神宗朝因反對新法，出為杭州知府，后告病還鄉(xiāng)。有《鄖溪集》。詞存3首，俊秀一如其詩文。

（史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