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定風(fēng)波

宋詞三百首 作者:上海古籍出版社 編;凌楓 等 注


定風(fēng)波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膩云亸。終日厭厭倦梳裹。無那。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早知恁么,悔當(dāng)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zhèn)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譯文】

一春來花落草長,一件件都不在我心上。太陽升上了花頂,黃鶯在柳樹間穿忙,我還在被窩里臥躺。香肌消褪了光澤,柔發(fā)隨意地披放,整天打不起精神去梳妝。無法可想,恨薄情郎一去之后,沒半點音訊來往。早知這樣,后悔當(dāng)初沒把他馬鞍鎖上。對著書窗,只給他筆墨紙張,看管著吟寫文章。叫他整天跟隨,不許躲藏,我手拈針線陪在他身旁。就我們倆。免得辜負(fù)青春好時光。

【注釋】

⑴是事:事事。可可:平常。

⑵柳帶:柳枝。

⑶暖酥:指皮膚。

⑷膩云亸(du?):指頭發(fā)散亂。膩云,閃亮的頭發(fā)。亸,下垂的樣子。

⑸厭厭:同懨懨,形容病態(tài)。

⑹無那:無聊。

⑺恁么:如此。

⑻雕鞍:雕飾的馬鞍。

⑼雞窗:指書房。蠻箋:唐代四川所制彩色花箋。象管:象牙筆管,借指筆。

⑽吟課:攻讀詩書。

⑾鎮(zhèn):常,長。

⑿拋躲:回避。

【品賞】

這首詞寫閨怨。詞以女子的口吻,抒寫她獨處深閨的寂寞無聊和對情郎的思念之情。上片寫女子的情態(tài)。她從春天以來就百無聊賴,提不起精神,“日上花梢”還不起床,連梳妝打扮之類日常事也不想打理。春天本是令人生機(jī)勃勃的季節(jié),但在她眼里,鮮艷的綠葉紅花都使她感到凄慘煩愁。上片的末兩句揭出了造成她這種狀態(tài)的原因,原來是惱恨情郎一走,渺無音訊。形單影只已經(jīng)令她陡生寂寞無聊之感,何況連情人的安慰都沒有。下片緊承上片而來,抒寫女子的心理活動。她想如果早知道如今的情況,當(dāng)初就該把情郎留下,讓他在家把吟詠詩詞當(dāng)作功課,與自己整日相伴,不虛度青春年少的光陰。這就是她對愛情的全部想像。對于詞中女主人公來說,她的理想不是讓丈夫去博取功名,也不是讓丈夫去發(fā)財致富,而只是要兩人終日相伴,恩恩愛愛。這是一個平民女子的理想,很平凡,很現(xiàn)實,但充滿了對愛情的渴望,符合愛情單純的本質(zhì),沒有一絲功利的成分。這種想法,就與傳統(tǒng)禮教對女子謹(jǐn)守婦道、相夫教子的要求有很大的不同。柳永來自市井,了解平民女子的理想。全詞用語也相當(dāng)口語化,雅言俚語相雜,淺顯活潑,貼切地表達(dá)出女子的心理活動,傳神地體現(xiàn)出其性格特征。正因如此,柳永詞被士大夫目為俗,也影響了他的仕途。據(jù)宋人張舜民《畫墁錄》載,柳永因仕途不順,找宰相晏殊抱怨,晏殊也以寫情詞著稱,他告訴柳永:“殊雖作曲子,不曾道‘彩線慵拈伴伊坐’。”柳永聽了即告退。晏殊引的就是這首詞中的句子。語雖簡但意蘊豐富,表達(dá)了晏殊和柳永及其詞作的巨大區(qū)別,這就是士大夫與市井詞人、雅與俗的區(qū)別。柳永雖然因此仕途不順,但他卻成了市井最歡迎的大詞人。幸與不幸,就在于評價的角度不同而已。

(高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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