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尚長榮說:“做平常人,演不平常戲?!?/h1>
1.與北京的鄉(xiāng)緣
尚門又添丁
每個褪去了光環(huán)的人,都是平常人,這是人所共知的。其實,即便被炫彩籠罩,本質(zhì)上他們也是平常人。尚長榮深知于此。絢爛舞臺下,洗凈了臉上斑斕油彩、寬解了身上華艷戲服的他,只求做一個平常人。事實上,在他的身上,的確有太多平常人的“平常”。
像每個平常人一樣,尚長榮的出生,也很平常。說到他的出生,又不能不提他的父親尚小云,以及他的母親王蕊芳。尚小云18歲那年,第一次結(jié)婚,妻子是梨園女兒李淑卿。有意思的是,李淑卿的父親李壽山是唱花臉的,早年曾經(jīng)入過宮給慈禧唱過戲。尚長榮和李壽山、李淑卿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也沒有見過李家父女,只知道李淑卿是“大媽媽”——她是他大哥尚長春的親生母親。
李淑卿出生于1898年,比尚小云大兩歲。兩人婚后第三年的9月16日,誕下長女,取名尚秀琴(小名石榴,未入戲界,后嫁給京劇演員任志秋)。李淑卿身體一直欠佳,直到1928年,方為尚家生下兒子,即長子尚長春(號伯翔,小名斗子)。1930年5月28日,李淑卿不幸病逝,享年只有32歲。
第二年的元旦,尚小云二次成婚,新夫人仍然是梨園女兒,名叫王蕊芳,她是梅蘭芳姑母的女兒,是名旦王蕙芳的胞妹,也就是梅蘭芳的表妹。梅蘭芳初學(xué)戲時,和他做伴的就是表兄王蕙芳。表兄弟倆一度在戲園子里同臺亮相,風(fēng)采相當(dāng),戲迷們戲稱“蘭蕙齊芳”。

王家祖籍在安徽潛山,祖輩后來隨徽班進(jìn)了京。王蕊芳兄弟姐妹很多,姐姐就有七個,在女兒中她排行老八,是最小的一個。梨園中人彼此通婚,在那時是常態(tài)。王家除了七小姐終身未嫁外,其他幾個小姐都嫁給了唱戲的,大小姐是著名的小生演員姜妙香的夫人;四小姐的兒子是京劇名家遲世恭。后來,她們的女婿,在戲界也都很出名,有張云熙、袁世海等。
王蕊芳長得很漂亮,有人說她與梅蘭芳很相像,但她不喜歡打扮,很樸素,總喜歡穿件布褂子。有次她對尚小云的弟子吳素秋說:“早先客人看我這樣打扮,還梳個小攥兒,真拿我當(dāng)了尚家的傭人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笑得很燦爛。
起初,媒人到王家為尚小云提親,王蕊芳的母親有些顧慮。原因有二:一是大家都知道,尚家老太太張文通相當(dāng)厲害,是個嚴(yán)厲到苛刻的婆婆。給這樣的婆婆做媳婦,不是件容易的事。二是王蕊芳嫁到尚家,只是個續(xù)弦。后來,請算命先生算算,說是小云和蕊芳的“八字”很合,八小姐有旺夫之命,將來一定是夫榮子貴。于是,王家就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
王蕊芳嫁到尚家后,有兩個“果然”:
婆婆果然像外界所說的那樣,嚴(yán)厲又苛刻。盡管尚小云此時已很有名氣了,但若不隨母親的意,或稍有不慎惹惱了母親,照樣挨打。張文通對名角兒子,一點兒也不客氣。對兒子,她是嚴(yán)厲;對新媳婦,她就是苛刻了。常常地,客人送到家里的點心,她扣著不拿出來給大家吃,藏在一口缸里,等到點心變了質(zhì)發(fā)了霉,她才拿出來,讓兒媳吃,既不準(zhǔn)王蕊芳說個“不”字,更不許她有不滿情緒,甚至還要求媳婦對她的“賞賜”感恩戴德。
老太太規(guī)定媳婦每天早晚都得到她房里請安。有時候,王蕊芳晚上想出門去看戲,卻不敢向婆婆開口,一直要等到給婆婆請了安,侍候婆婆睡下,她才趕緊手忙腳亂地穿戴好,悄悄溜出門去。若是不小心做錯了事,她這個媳婦還得被罰站,一站就是半天,直站得腿酸腳疼。
老太太愛養(yǎng)狗,最多時養(yǎng)了二十多只,大大小小,各色品種都有。孩子們私下里開玩笑說老太太住的院子是“惡狗村”。王蕊芳怕狗,而最讓她怕的是早晚去請安時,這些討厭的狗東西撲上來,在她身上亂舔亂抓。她知道它們是在向她示好,可是她害怕又難受。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不敢穿好衣服——不管新衣舊褂,總會被狗們抓扯得像乞丐的工作服。但那是婆婆疼愛的狗,她罵不得吼不得更趕不得殺不得。
對于這一切,心地善良、性情溫和的王蕊芳默默忍受著。她知道,丈夫是個大孝子,她也就要做個孝順媳婦。她出身于舊式家庭,受的是舊禮教的熏陶,她對“孝順”有著單純而樸素的理解,那就是要“孝”,更要“順”。傳統(tǒng)的,未必都是封建的、落后的,相反,有些道德傳統(tǒng),是良俗,是美德,恰恰是需要代代承繼的。有意思的是,老太太一過世,王蕊芳操辦完后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狗“請”出了家門。然后,她拍拍雙手,心滿意足地憧憬著:從此,可以隨心所欲地穿漂亮衣服了。
第二個“果然”,正如算命先生所說,王蕊芳果然是“旺夫命”,果然是夫榮子貴。就在他們結(jié)婚這年,上?!稇騽≡驴放e辦的題目為《現(xiàn)代四大名旦之比較》的征文揭曉。這是第一次白紙黑字地確認(rèn)尚小云是四大名旦之一。
在丈夫的眼里,王蕊芳是相濡以沫的妻子、琴瑟合鳴的愛人。尚小云是名角兒,有頭有臉有地位,何況他是家庭的經(jīng)濟(jì)支柱和精神脊梁,依常理思維,他應(yīng)該是霸道的、蠻橫的、專制、頤指氣使的;而王蕊芳只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家庭婦女,是和“小人”齊肩的“小女子”,依常理思維,在丈夫面前,她應(yīng)該是怯懦的、從屬的、被動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然而事實上,尚小云對王蕊芳的尊重,很讓舊派家庭鄙夷,讓新派家庭推崇。有時候,被鄙夷的并非都是惡;而被推崇的大多是善。
早年,尚家老太太抽鴉片,尚小云不抽,但他會燒鴉片。每晚睡覺前,他都會給母親燒鴉片,看著她抽得美滋滋的,他也心暖暖的。王蕊芳不抽鴉片,抽煙,尚小云也不抽,但他無論走到哪里,只要見到好煙都會買?;丶液?,他會把煙放在家里最好的柜子里,給妻子留著。尚小云的脾氣,著名得大,可以說是火爆,就像身上穿了一件滿是靜電的衣服,稍一碰擦就爆燃。但是,他和王蕊芳生活了幾十年,卻從來沒有對妻子發(fā)過火。
就像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樣,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尊重。尊重,是要有理由的。作為妻子,作為家庭主婦,作為母親,王蕊芳恪守自己的本分,全心全意地相夫育子。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但畢竟讀過書受過教育,她又很有主見。她凡事都為丈夫著想,對他的事業(yè),包括演藝和戲曲教育,她都極力幫助。
40年代中后期,尚小云創(chuàng)辦的榮春社因為時局的動蕩而日漸衰落。為了維持科班生存,尚小云不惜賣房賣車,先后賣掉了七所大宅。王蕊芳沒有抱怨,沒有責(zé)備。尚小云用這些錢購置服裝、道具,添置設(shè)備,支付學(xué)生衣食住行方面的所有開銷和老師們的工資。然而,這一切,都像是無底洞,似乎無論多少錢,都無法將其填滿。熬了一段時間,尚小云又郁悶起來——錢又不夠了。
有一天,尚小云從科班回來,一個勁兒地翻點家里的名貴字畫。王蕊芳看丈夫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他又遇上不順心的事了。問了半天,尚小云這才說了一句話,“科班開不出飯來了”。原來為把科班辦下去,他要賣掉自己多年搜集來的古玩字畫。尚小云很早就開始收藏,一直很珍愛這些寶貝,有時甚至出外演出也要在箱子里裝幾件,以便演出閑暇時可以拿出來把玩欣賞。知夫莫若妻,王蕊芳當(dāng)然知道尚小云對這些藏品的珍視。眼下,看著丈夫默默地收拾字畫,準(zhǔn)備拿去賣掉,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忙完了字畫,尚小云轉(zhuǎn)過身來,兩眼直盯著王蕊芳腕上的鐲子。王蕊芳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沒有多想,不但立即褪下了鐲子,還摘下了項鏈、耳環(huán),一起交給了他。尚小云手捧著妻子的首飾,像是捧著妻子的一顆心。他的內(nèi)心里升起萬道霞光,但他卻什么話也沒有跟妻子說——他倆早已不需要萬語千言。有的時候,最樸素的,反而是最瑰麗的語言。
在生活上,王蕊芳對尚小云的照顧,幾乎不能用“無微不至”“細(xì)致入微”來涵蓋。尚小云一張口,飯來了,一伸手,衣來了,這是自然的。連喝水倒茶,王蕊芳也不讓丈夫動一根手指頭,總是由她親自沏好茶端到他的面前遞到他的手里。說尚小云連茶都不會倒或許有些夸張,但事實上,王蕊芳的細(xì)心和體貼的確令人驚異。飯桌上吃魚,她會把魚刺都剔除干凈后再端給他;飯后吃點心,她會用一個小巧精致的小碟子盛好再遞給他;有時吃小零食,如松子之類的堅果,她會事先用小夾子一顆顆夾開剝好。
不可否認(rèn),王蕊蕊是舊式婦女。在她眼里,丈夫,比天高;家,比地厚。在很多人的想象中,維持這樣的家庭和諧,依靠的只是地位相對弱的女人的無限吃苦耐勞和忍讓遷就。王蕊芳識文斷字讀過書,這讓她和一般的舊式婦女又有所不同。因為如此,她有她的性格,有時甚至也不隱藏自己的個性。也許,大多數(shù)時候,她是忍讓的。但是,她所理解的“忍讓”,不是委曲求全,不是忍辱負(fù)重,而是寬容,是大度。這樣的忍讓,往往能化解危機(jī)、平息戰(zhàn)火。
火爆脾氣的尚小云常常要發(fā)脾氣??瓢鄬W(xué)生訓(xùn)練時偷懶了,演出出錯了,家里的廚師把菜燒咸了淡了等等,都會讓他不高興而發(fā)脾氣。這個時候,充當(dāng)“救火員”的總是王蕊芳。對學(xué)生的錯,她就打圓場,說“孩子們還小啊”“他們也不想的啊”“他們太緊張啊”等等;對廚師的錯,她不是以主子的身份火上澆油,而是很會變通地說“不好吃,就別吃了,吃別的好吃的”“下頓我重新給你做,肯定好吃”等等。這樣一來,尚小云再大的火,也一下子被撲了下去。
其實,說尚小云脾氣大,并非說他蠻不講理,他發(fā)火,從不是無名火;說他總發(fā)火,只不過是他處理問題比較直接比較簡單而已。從他對母親的孝,對妻子的情,對貧苦人的義,從他平時為人的俠肝義膽,可以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達(dá)理的人。因此,他和妻子之間,也就不是一個粗暴蠻橫,一個委曲求全,以強(qiáng)凌弱的關(guān)系。
在弟子們的眼里,尚師母是最可親的人,也最慈祥。學(xué)生犯了錯,師傅是要打的。每到這個時候,挺身出面護(hù)學(xué)生的,就是師母王蕊芳。有一次,尚小云又發(fā)脾氣,打一個犯了錯的學(xué)生。王蕊芳照例去拉架。此時,她的肚子里正懷著孩子(長麟)。一個打,一個躲,一個拉,場面自然混亂,不幸讓她動了胎氣,孩子險些早產(chǎn)。
在實在護(hù)不往、學(xué)生不得不挨打的時候,王蕊芳就在屋里打雞蛋。她將每只雞蛋都去掉蛋黃,只取蛋清。常常都是這樣,院子里,是板子落在學(xué)生身上的“啪啪”聲;屋子里,是清脆的“噼哩啪啦”打蛋聲,兩種聲音交相呼應(yīng),讓不知所以的人聽來,奇妙又奇怪。挨完打的學(xué)生,都要到師母那里去,不是哭訴,而是讓師母在傷處抹蛋清,消腫去痛。王蕊芳也煮連殼雞蛋,然后用一塊干凈的布包著燙雞蛋敷在傷處,散淤止痛。
科班的學(xué)生對師母都很尊敬,更很愛戴。大陸門戶開放后,許多榮春社的老學(xué)生從美國從臺灣回來探望師母,見到王蕊芳,沒有一個不下跪磕頭的。老邁的王蕊芳居然能夠一一叫出他們的小名,還能說出誰誰誰小時候怎么怎么樣。她把他們都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愛他們。一個善良的人,心往往是柔軟的。王蕊芳就是這樣的人。
在尚長榮和妻子高立驪的記憶里,母親(婆婆)王蕊芳賢惠聰慧、通情達(dá)理、胸襟開闊。她有一雙巧手,平時用來解悶的方式就是做針線活。早先,尚小云演出用的服裝、頭飾、繡花鞋,她都幫著做。后來,榮春社辦了起來,她又起早貪黑地忙著給學(xué)生們縫補(bǔ)衣服、制作戲衣。1958年“大躍進(jìn)”時,京城名角兒的夫人也都被要求參加勞動。王蕊芳和梅蘭芳的夫人福芝芳,以及馬連良夫人、葉盛蘭夫人、袁世海夫人等聚集在袁世海的家里,組成了一個縫紉班。大家說說笑笑,縫縫補(bǔ)補(bǔ),也算是投身到社會主義建設(shè)當(dāng)中去了。
尚長榮的大姐秀琴和大哥長春不是王蕊芳親生,但王蕊芳從不苛待他們。背地里,她從來不只夸自己的兩個孩子,而說他們不好。他們建立了小家庭搬出去另過后,每次聽說他們要回來,王蕊芳總是忙前忙后事先準(zhǔn)備好吃的用的,就像親生母親迎接遠(yuǎn)道而歸的孩子一樣,親切而自然。秀琴小的時候得過天花,王蕊芳一直為長春擔(dān)心,私下,她悄悄地跟尚小云說,長春是尚家長子,將來也是要吃戲飯的,如果也得了天花,臉上落下疤痕,那就太可惜了。她知道婆婆傳統(tǒng),信不過西醫(yī),她在說服丈夫之后,瞞著婆婆帶長春去醫(yī)院種了牛痘。
俗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蓖跞锓甲鱿眿D的時候,是受到過婆婆不少氣的,但是,在她熬成婆以后,卻從來沒有在媳婦面前耍婆婆威風(fēng)。她對媳婦,用最簡單的一句話說,就是像母親對女兒。她教媳婦做針線活,她給媳婦帶孩子,她從不呵斥,從不埋怨,從不提要求。她之所以沒有像她婆婆那樣對待媳婦,是因為她是一個從不抱怨的人。即便在“文革”的艱難歲月中,她也不怨天尤人。
有一年冬天,西安特別冷,已經(jīng)被掃地出門的王蕊芳隨丈夫出外勞動。盡管穿著棉襖,她也感覺冷得受不了。那棉襖,在陰慘慘的冷風(fēng)的夾擊下,好像薄如片紙。沒有辦法,王蕊芳在路上撿了一根麻繩,系在棉襖外扎在腰上,然后將一件罩衫套在棉襖外,外人看不出內(nèi)藏的玄機(jī)。這個看起來很土的辦法,在當(dāng)時也算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后來,她跟孩子們說起這事,輕描淡寫地說,“衣服不夠,實在太冷了,冷得受不了?!边@恐怕是她唯一的一次抱怨了。
應(yīng)該說,王蕊芳是小姐出身,在娘家、在婆家,她的生活都是富足的,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唾手可得。然而,她的節(jié)儉和樸素卻讓很多出身寒門的人汗顏。晚年,她很多衣服都是由舊旗袍改的。當(dāng)?shù)拇_良剛剛興起的時候,高立驪有一次出差到北京,給婆婆買了一件的確良襯衣。她高興得不得了,小心珍藏著,只有出門時才舍得拿出來穿,穿過馬上洗好晾干熨好然后小心收疊好。她可以毫不留戀地為榮春社捐出她昂貴的珠寶首飾,她也可以令人費解地珍視一件普通的的確良襯衣。一個人的人生態(tài)度,往往可以通過對物質(zhì)的態(tài)度反映出來。
在王蕊芳的性格中,柔是顯而易見的,卻也有剛的一面。她的剛,在于她的堅韌和耐力?!拔母铩睍r,尚家遭遇劫難,父子相隔,母子分離,祖孫不能相見。這時,王蕊芳不抱怨,不氣餒;1976年,丈夫先她而去;1983年,年僅51歲的兒子長麟因病去世,她經(jīng)歷了喪夫失子的人間慘事,卻并不像一般女人那樣哭哭涕涕呼天搶地。她將悲傷藏掖,以堅強(qiáng)示人。1991年,她不惜獨居京城,只為支持小兒長榮從西安調(diào)往上海。她說她不需要一個沒有事業(yè)心的兒子守在自己的身邊,她說如果那樣的話,她不會開心。
尚小云曾經(jīng)說,母恩難報;尚長榮曾經(jīng)說,母愛無限。如果說尚小云對他的母親是孝順的話,那么,尚長榮對他的母親還多了一份敬愛。他有這樣的父親,有這樣的母親,他一直引以為傲。
尚小云和王蕊芳結(jié)婚第二年,次子尚長麟(號仲祺,小名小二)誕生。八年后,也就是1940年7月15日夜半時分,幼子尚長榮(號叔欣)出生在北京宣武門外椿樹下二條1號的尚宅。那是個大熱天,雖然在節(jié)氣上尚處于初伏,但尚家還是給這個孩子取了個“大?!?“大伏”的諧音)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