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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放牛娃學洋文

百年風雨路 作者:秦華禮 著


11.放牛娃學洋文

一、四方面軍會師后,兩個方面軍的通信學校也合并,統(tǒng)一叫“紅軍通信學?!?。有一天,詹才芳政委叫我去談話說:“部隊通信很重要,打仗沒有通信就等于人沒有耳目,組織決定調你去學無線電通信?!鄙贤ㄐ艑W?!皸l件要求很高,出身要貧雇農(nóng),中共正式黨員,政治上可靠。部隊急于需要,你的任務很重,要刻苦學習,學成后還回來”。

之后,保衛(wèi)部張部長又找我去談話。張部長問得非常詳細,從我的出生年月、家庭情況、兄弟姐妹的情況,一直到母親娘家有些什么人,這些人是干什么的,什么成分等等。問我當紅軍前在家干什么,何年、何月、何地、怎么當紅軍的,何年、何月、何人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在哪個軍、師、團、營、連干過什么職務,何人證明等等。

現(xiàn)在看來,這實際上就是政治審查。這些,我都能說得清清楚楚。唯一麻煩的就是,我上過一年半私塾。對這個問題,張部長問得非常具體:“貧雇農(nóng)連飯都沒有吃,哪來的錢讀書?”還問教書先生的姓名、家庭成分,以及同學的姓名,和我的關系等等。我說不很準確,但那時他們也無法去調查。

對我的審查結束后,就讓我去組織部,然后由組織部寫介紹信去總參謀部。當時,我們一同去了五個人,有馮國壽、林桂生,還有倆人的名字記不清了。五人中我和馮國壽的年齡最大。當時都是二十一二歲,另外三個人比我們小。參謀長倪志亮叫傳令兵把我們兩個年齡大一點的送到通校去,三個年齡小一點的留在總參學譯電。

在去通校的路上,我們邊走心里邊嘀咕:把年齡大的送到通校去干什么呢?

我們到達紅軍通校的時候,已是下午四五點鐘。天黑以后,來人叫我們倆去三局報到。我們更疑惑了,本來叫去通校的,現(xiàn)在又叫去三局報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當時不知道通校歸屬三局直接領導。

我們到達三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首先見到的是伍云甫政委,他正在聽收音機。當時,我們根本不懂收音機是個什么東西,就聽到里面有人在講話,我們東看看,西看看,很好奇。伍政委大概看出我們的心思,就說:“這叫無線電收音機,你們來就是學這玩意兒的,但你們不光是學收音機,主要是學習無線電報?!苯又謫柫艘幌挛覀兊募彝コ錾?、文化程度等等。還說,無線電報通信非常重要,有了它,部隊就可以打勝仗,你們要好好學習,等等。

之后幾天,又陸續(xù)來了一些學員,共有30多人。現(xiàn)記得的除我們一起去的五人外,還有原四方面軍無線電訓練班的一些同志,原一方面軍通校的也來了一些同志。

全體人員都集中后,三局局長宋侃夫宣布學校組成人員:校長劉光甫,主任教員沈毅力,教員劉寅,兼職教員李仕俊、王玉衡、岳夏(新聞臺的),政治教員劉振堂,排長秦華禮。一個排分為一、二、三個班。

第二天,我們就正式上課了。

第一堂課主要是介紹我們學習的主課程:收發(fā)報、英語、電學、機務、政治等。因我們文化程度都很低,大多數(shù)人在家只讀過小學,二三十年代農(nóng)村的小學,特別是私塾小學根本不學阿拉伯字母,英文就更沒有學過。所以,學習起來特別困難。

那時,物資條件相當困難,學習無固定場所、無教材、無設備,我們叫它“三無學?!薄S绕涫菍W習用品,如紙、筆、器材等,更是十分緊缺。

我們在家時,從來沒有用過鉛筆、自來水筆,當時是用毛筆。通校開學時,給每個學生發(fā)了一支鉛筆,我們還不知道怎么用。對此,沈毅力老師為如何使用鉛筆,還專門安排了課程,從怎樣削鉛筆開始,一直講到如何使用鉛筆。并且,沈老師邊講邊削鉛筆演示給我們看。

當時用的紙,是前方打仗時繳獲敵人的一些無用的文件紙,還有就是大地主家的一些舊書,雙面的裁開后再用。器材只有兩只電鍵,一個蜂鳴器,電池用1.5伏兩個A電連起來。這些,都是前方部隊用過的。

紅軍通信學校舊址

為完成學習任務,首先要解決幾個最大的困難問題:一是學習方法。在一無教材、二無器材,而且都是在野外上課的情況下,我們從來沒見過黑板,也不會記筆記,全靠聽教師講,大家死記硬背。沒有電鍵、蜂鳴器,就用口模仿蜂鳴器的節(jié)奏拍發(fā)電碼,其他人就練習抄收電報。行軍時,還邊走路邊用右手指在左手拇指上練習發(fā)報。

為了能盡快地記住單詞,我們就自動組成兩人一組,因有一部分同志先進學校半年,就分別把先進校的和新進校的同志混編成一組,這樣,無論是學英語,還是收、發(fā)報課,效果都很好。

那個年代的電臺都是單工,只能用手收發(fā),不能用嘴講。無論學英語或是阿拉伯字母,都要邊念邊寫。平時行軍、休息、吃飯和晚上睡覺前都可學習。

學習英文,我們從認字母到拼音,從拼音到記單詞,從英譯中再到中譯英,一個個難關都攻下來了,26個英文字母,不到一個星期,大家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時,收報機叫“再生式”,即有三個30管(燈泡);發(fā)報機叫“哈特萊式”,即三個31管。練習裝機器,沒有圖紙,就在泥土地上抹出個長方形,在上面畫上三個燈座,擺好各種元件,再用鐵絲(如鐵絲不夠就用個細草繩)告訴你一頭對著變壓器P一燈泡某個腳,G一某個腳,我們完全靠死記。蜂鳴器用1.5伏即兩只A電聯(lián)接,叫串聯(lián)或并聯(lián)、串并聯(lián),講歐姆定律。

二是器材難。首先是鉛筆少,一支鉛筆寫到手指都夾不住了,也舍不得丟掉,就破開小竹筒,把它夾起來再用。后來,干脆就把竹子削成筆桿,在火灰中燒一下,尖的那頭像釘子一樣硬,然后再用鐵鏟把地鏟平磨光后,就用竹筆在地面上練習寫字。

蜂鳴器用的A電是前方部隊用過的,我們就把外面一層紙皮去掉,用釘子在鉛皮鉆上許多洞,再把電池放進裝滿鹽水的竹筒里浸泡起來,這樣就又可使用很長時間。這種土制電池,我們叫它“麻子牌”電池。

紅軍通信器材

裝機器材是前方部隊繳獲敵人的收音機送到學校做實驗用的,但它只能收聽廣播,不能收發(fā)電報,也不便攜帶。所以,必須把零件拆下來,分給每個學員自己保管。那時候,拾到一個小釘子,都很寶貴,要用舊紙包好,裝在身上。當時的紀律是:要像戰(zhàn)士保護槍桿子一樣地保護釘子,人在釘子在。

機務學習,既無實物又無文字教材,完全是劉校長直接講述,實際上就是講他的經(jīng)驗。每逢夜間露宿在樹林里時,學員們就圍成一圈,他坐在中間講:什么叫電,如打雷;講摩擦發(fā)生電等等,舉的例子通俗易懂。

我在紅軍通信學校前后共學習了八個多月。除了1935年12月至1936年2月近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是在四川省西部天全縣一個山溝里的老百姓家中學習,還有1936年5-6月在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中北部草地的爐霍縣上課外,其余課程全都是在野外進行的。學習期間,還要每天輪流派人專門去搞糧食、野菜。

在爐霍縣的近兩個月學習,是我們畢業(yè)前的兩個月,既要上電臺實習,又要練習裝機器,時間非常緊張。這時,總部電臺臺長王子剛同志給學校送來了一只150伏的電壓表,還有一些收、發(fā)報機的舊零件和皮復線。

白天,由劉校長教裝機器。他先演示將各種零件在一塊木板上擺設好,再接上線用表量,通了電就算成功。然后,由我們每個人學做一遍,一個人拆下來,另一人再照裝一遍,各種元件、每條線通到某個元件,都要記得爛熟。

到了晚上,劉校長再專門講機器的維修課程,整個教學就像講故事一樣,非常生動、具體、詳細。比如,當從耳機中聽到嗡嗡聲卻聽不到你所需要的信號時,說明機器出現(xiàn)故障,應該從哪幾個方面進行分析檢查等等。這些經(jīng)驗和實際動手裝機器的辦法,還真起到了很大作用。后來,我在實際工作中,經(jīng)常碰到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都能順利解決,圓滿完成通信任務。

1936年約7月,我在甘孜縣一個名叫沙窩的小喇嘛寺,完成了紅軍通信學校的學習,正式畢業(yè),被組織分配到紅四軍軍部電臺任副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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