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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輯 擲出的骰子

貝多芬的骰子 作者:賈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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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威爾第

蒙特威爾第在國內(nèi)的譯名里,有時翻譯成蒙泰威爾第或蒙臺威爾第。他是西方音樂史第一個作為大師記錄在案的作曲家,也是今天世界范圍內(nèi)還被時常演奏作品的音樂史的開端人物。十幾年前,西班牙巴塞羅那歌劇院上演他的歌劇《奧菲歐》,引起熱評。在那場演出里,奧菲歐這個穿越世間與冥府的靈知人物,手拿豎琴歌唱,感動聽眾。他與愛人尤麗狄茜的故事震撼今人,說明了一點:蒙特威爾第在十七世紀寫下的歌劇具有先鋒意義,他的音樂美學(xué)仍指向當下。愛情、死亡與通靈的主題是永恒的。

蒙特威爾第生于意大利,被譽為現(xiàn)代歌劇之父。他長壽的一生中寫有十幾部歌劇,今天存世的已經(jīng)不多。其為樂迷津津樂道的《神圣圣母的晚禱》,雖為宗教作品(1990年由知名指揮家約翰·加迪納錄制,復(fù)活古樂的知名版本),卻一直是收藏并認識蒙特威爾第的首選。約翰·加迪納要求演奏者與歌唱者接近作曲家當年創(chuàng)作時使用的樂器,以原始文本為準。

我們聽這部作品的CD,能夠原汁原味地感受蒙特威爾第時代樂器演奏的特點。人聲在這部作品里充當主角,盡管當時的歌唱方式還有格里高利圣詠的特點,但已充滿了文藝復(fù)興時期人的氣息。人物在這里不僅是宗教內(nèi)容里的符號,還是一個朝向大自然的歌者形象。可以這么說,從蒙特威爾第開始,歌唱者有了活生生的人的特點,他既像文藝復(fù)興時期的米開朗琪羅,也近似古希臘的悲劇劇作家埃斯庫羅斯。蒙特威爾第的作品有古希臘的悲劇精神,又充滿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氣息。在唱片里,那些男女歌者的聲音純潔而迷人,不再只是針對教堂頂端的那個上帝;歌聲的云朵穿過了教會的院墻,抒發(fā)自由。

作為一位革新者,蒙特威爾第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在音樂中“我手寫我心”的西方大師。當年他的作品被指責(zé)為不和諧,情感上過于感傷,背離傳統(tǒng)。但今天聽來,這些作品充滿了巴洛克早期的特點,許多旋律表情生動,線條復(fù)雜,充滿復(fù)調(diào),為巴赫等作曲家鋪設(shè)道路,留下豐富的遺產(chǎn)。

蒙特威爾第的作品一直被音樂史確定為16世紀與17世紀之間,文藝復(fù)興與巴洛克相混合的聲樂風(fēng)景,他卻在那個時代充滿了浪漫色彩。很多研究者認為,蒙特威爾第之所以有當代性,在于其樂章通常從一個調(diào)子意外轉(zhuǎn)向另一個調(diào)子,驚險而大膽。他最后一部歌劇《波佩阿的加冕》是當下錄音界的新寵,曾有多個版本,成為早期音樂的經(jīng)典。

蒙特威爾第對后來歌劇的影響力非凡,曾被格魯克與柏遼茲模仿,尤其是柏遼茲寫的“奧菲歐”,在19世紀中期的巴黎歌劇院引起轟動。蒙特威爾第的作品今天聽來雖然戲劇沖突不夠,但那種情緒的哀婉,仍具有穿透力。他是第一個使人聲與樂器完美結(jié)合的大師。

在被遺忘近三百年后,蒙特威爾第于二十世紀中葉被重新發(fā)掘,當作巴赫前的大師受人膜拜。這個后半生幾乎全部待在威尼斯教堂里的樂師,成了西方音樂史的領(lǐng)銜人物。關(guān)于他的再生,美國樂評家勛伯格說,這是音樂史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結(jié)果。

我個人十分喜歡蒙特威爾第《神圣圣母的晚禱》。作為歌劇的源頭作品,該劇像是由神劇向人劇轉(zhuǎn)變的一汪人聲泉水。聽它,再想想莫扎特富麗堂皇的歌劇,真會覺得歌唱這種形式的大變革。在今天我們遇到的世界世俗化的進程里,不到三百年間,神已遭驅(qū)逐,人的位置也隨之降低。蒙特威爾第作為把人呼喚上來的使者,如何傳達神人之間關(guān)系的詭秘呢?傾聽《神圣圣母的晚禱》,如同聽到大江大河源頭的淙淙水聲,但當大江大河從高地緩緩向低處流去時,神性在這一進程中也被磨蝕得一干二凈。

今天,如果我們感嘆后來的音樂語言不夠純凈時,那就回到源頭,啜飲蒙特威爾第作品的那片凈水所在吧。聽《神圣圣母的晚禱》,能夠感受凈光與凈水的存在。他有幸生活在一個神與人還兩相結(jié)合的年代,而文藝復(fù)興之后,人的形象被放大之際,水中倒影開始不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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