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里的喬燃說“曾經(jīng)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我不說，你不說，又遠(yuǎn)又近。”

三生三世，深情依舊

1

在紙上寫下“深情”兩字，仿佛看到水波渺渺，看到桃花十里，看到群山綿綿。一個“情”字讓人心動，世間人事，不外乎關(guān)于“情”，愛情、親情、友情，沒有“情”哪來人與人之間的牽絆?！扒椤比艏?xì)絲，縱橫交錯，每一個結(jié)點，或心動，或不舍，或眷戀，有前世，有今生，還有此時此刻的時光靜好。

“深”呢？從“此”到“彼”，從“表”到“里”，距離長，長，長。

“情”怕“深”，好比“粉紅”變“朱紅”，紅到不能自已，只擔(dān)心，星火一碰，便要燃燒起來。

金庸先生寫過：“情深不壽，慧極必傷?！?/p>

可見，過于汪洋的東西，總是不夠綿長的。

但是，也有人說，如果沒體驗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活那么長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這是徐志摩說過的話。

雖然，春短，花落。至少那色彩，真真實實地觸摸過。

2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每天兩集，讓人緊追不舍。只因，男主“夜華”把“深情”演繹到神的境界。

為了女主——素素，夜華愿意放棄四海八荒的天下，愿意接受七七四十九天的雷霆之刑，愿意以身試刀“假死”。為了能和心上人素素在一起，天族太子夜華，有什么不愿做的呢？

傾其所有，不后悔！

人仙有別。區(qū)區(qū)凡人“素素”如何配得上天族儲君——夜華。

但他就是喜歡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依然喜歡。

一身玄衣，一襲黑發(fā)，眼如星，眉似墨，如此夜華，無論站哪，明珠一般，光芒萬丈。不茍言笑，冷冷淡淡的他，謎一般看不透。誰又知，他的內(nèi)心，竟有深情如海洋，起伏千里，驚濤駭浪。

即便是他的妻——素素，也未必知。

她終究不堪小人陷害，縱身一躍，跳下誅仙臺。

他毫不猶豫，隨之跳下，卻被救回。

素素死，夜華傷。其母憐他飽受情殤，勸其喝下忘情水。

他說，她是幾萬年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舍不得忘。

舍不得！唇齒之間吐出這三個字，低低沉沉，有多無奈，就有多苦澀。

舍，即是得，得即是舍。夜華，堪不破。

因為，情到深處——舍不得。

3

民國是出大師的年代，亦是愛情生發(fā)的年代。梁思成與林徽因、張學(xué)良與趙四小姐、徐悲鴻與孫多慈……驚天動地的情愛在民國的土地上，披荊斬棘，煥發(fā)神采。

1931年，金岳霖初識林徽因，一眼便是羈絆。

他一生未娶，與她毗鄰而居。

默默陪伴，遠(yuǎn)遠(yuǎn)觀望，以一顆坦蕩之心，將“愛”在朋友的界限里輕輕收藏。

1955年，林徽因去世，金岳霖號啕大哭，寫下挽聯(lián)：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多年后的一天，金岳霖邀請一幫好友到北京飯店聚餐，大家不知金岳霖此舉所謂何意。飯吃了一半，他忽然站起來黯然地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此時，他已兩鬢斑白，他的深情卻一點不見老。眾人聽后，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1984年，年近九旬的金岳霖在醫(yī)院度過人生的最后時光，有人將一張林徽因的照片遞給他。幾近虛弱的他忽然來了精神，緊緊地捏住照片，細(xì)細(xì)端詳，慢慢摩挲。時光紛飛，記憶飄閃，老人沉浸在往事中，思緒萬千。許久，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眼里含淚，渴求地說：“給我吧！”

“我所有的話，都應(yīng)該同她自己說！”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說完，低下頭，安靜地去了。

——我所有的話，都應(yīng)該同她自己說。

——但是，不能說。

——不能說，放心里。

——靜靜地望著她，她幸福，我就好。

——說，或者不說，我的情一直，一直都在。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不打擾。

4

年少，讀《紅樓夢》，反反復(fù)復(fù)讀三十二回：

寶玉說：“你放心?！?/p>

林黛玉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么放心不放心？”

寶玉問：“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著，就難怪你天天為我生氣了?！?/p>

林黛玉道：“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話?！?/p>

寶玉嘆：“好妹妹，你別哄我。果然不明白這話，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連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負(fù)了。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緣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p>

每每讀到這，心如倒翻的瓶兒，酸、甜、咸、苦、澀……齊齊兒涌上來。只覺，這寶玉說出的三個字，有如雷電，又酥，又麻，又疼，又痛，真真讓人失落心魂一般，呆呆地，愣愣地，百轉(zhuǎn)千回，千回百轉(zhuǎn)，萬語千言，千言萬語，不知從哪一處說起。

“你放心，我的心上只有你?！?/p>

“你放心，我絕不會負(fù)了你?！?/p>

“你放心，我只要與你在一起?！?/p>

……

黛玉的忽而生氣忽而惱怒，只因不放心。

寶玉把這三個字從肺腑里掏出來，熱乎乎地遞給她，是承諾，是坦誠，是懂得，是擔(dān)當(dāng)，是誓言，是想讓黛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踏踏實實、妥妥當(dāng)當(dāng)、甜甜蜜蜜地安了心。

有人說，比“我愛你”更動聽的三個字便是“你放心”。

果然，一句“你放心”，猜忌、誤會、糾結(jié)，紛紛搖落。把“放心”揣心里，氣兒順了，腳步穩(wěn)了，笑容爬上臉蛋兒了。情在這，愛在這，圓滿的未來，亦在這，還有什么好氣惱的？還有什么好哭泣的？

沒有，再也沒有了。

只想，也把自己的一顆心亮堂堂地捧出，對著他也說：“你放心！”短短的三個字，勝卻世間誓言萬千。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你放心。

5

在文學(xué)網(wǎng)站流連，遇見一女子。

她的文章更新勤快，每日一篇。她的文章也有趣，每篇寫給一個人，寫著思念，寫著愛戀，寫著憂傷。

細(xì)細(xì)讀來，竟也動人。

她暗戀他。只是這愛頗為禁忌。她有夫，他亦有婦。

沒想到，這愛竟是不聽話的，不管不顧，十里春風(fēng)，浩浩蕩蕩地淹沒而來。她想了許多法子，摁住思念的鳥，只是，種子一旦遇到泥土，必定要發(fā)芽的。不僅發(fā)了芽，還長了葉，攀了藤，開著花。

她活在思念的枝枝蔓蔓里，活在遮天蔽日的痛苦里。

她為他寫情書，一天，一篇，一天，一篇，足足幾百篇。

她走著他走過的地方，每一處山，每一處水，仿佛都有他。

她聽著他唱過的歌，每一句旋律，每一句歌詞，烙在心里。

聽到他的聲音會心跳如雷；看著他的背影會癡癡傻傻；她甚至見不得一個字，那個字是他的名……

深情是毒，沾上，戒不掉。她說，愛已穿透，四肢百骸，每一個細(xì)胞，都是他，都是他。

明明已經(jīng)無藥可救，可是他不知。

不知，不知。

永遠(yuǎn)不知。

讀著她的文字，禁不住，淚流滿面。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他不知。

讓成長順其自然

1

盛夏，母親洗衣做飯，打掃庭院。一忽兒工夫，鼻尖滾出鹽粒大小的汗，一顆一顆，密密麻麻。人常說，鼻尖出汗，勞碌命。我見了，總心疼，勸：“大熱的天，媽媽你少干點活，瞧你，滿身大汗，多辛苦?！?/p>

母親卻是不在意的，揮一揮手，爽朗地笑，出汗好，人啊，只有在該流汗的時候流汗，身體才健康。

我是不信的，大熱的天，揮汗如雨地干活，這不是找罪受嗎？

我遺傳母親，一熱，鼻尖會冒汗。鼻尖冒汗，頂討厭，花了妝容，一點也不美。若出一身的汗，更糟糕，黏糊糊，沾了膠水一樣，要說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以前條件不好，沒空調(diào)，沒電扇，夏天總是一身又一身的汗。

現(xiàn)在呢？家家有空調(diào)，還怕出汗嗎？

自然是不怕的。將空調(diào)溫度穩(wěn)穩(wěn)地調(diào)至24度，盛夏成了隔岸的火。多少人躲在清涼的空調(diào)房過著“四季如春”的生活。

不成想，多年不出汗的我，體質(zhì)越來越差。

天天干活的母親，精氣神竟比我好很多。

“伏天汗不流，病來急白頭?！薄岸粻t，夏不扇?！崩献孀诹鱾鞯脑捳Z，藏著許多道理。

冬冷夏熱，自然規(guī)律。

現(xiàn)代人運用各種各樣的高科技，活在恒溫的世界，如同“反季節(jié)蔬菜”，終歸是違反自然規(guī)律的。過度的舒適好比“溫水里的青蛙”，不知不覺間，消耗了精神，終日倦怠。

讀書，看到一篇文章，赫然寫著夏天出汗有若干好處：排毒、潤膚、減肥、提高免疫力、促進(jìn)消化、增強(qiáng)記憶力……

驚出一身汗。

原來，主動出汗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強(qiáng)過靈丹妙藥。

所謂自然：事物按其內(nèi)部的規(guī)律發(fā)展變化，不受外界干預(yù)。

而自然之道，包羅萬象，其中一項僅僅是在夏天酣暢淋漓地出一身汗。

2

年輕的時候，好出風(fēng)頭，總喜歡穿漂亮卻不保暖的衣裳。

才是早春，天寒料峭。卻是等不及地，早早脫了棉襖，脫了外套，脫了線衣。

一件薄薄的襯衣貼身而穿，婀娜、鮮艷、漂亮，以為美。

的確是好看，仿佛把春天穿在身上，一路姹紫嫣紅。

老人們追后面喊：“春要捂，春要捂。穿這么少，作死呀?！?/p>

扭頭就走，誰聽？誰也不會聽。年輕的身體，暗伏隱隱的火，冷是什么？凍著是什么？青春需要美麗，在動人面前，什么都得讓道，更何況只是一點點的冷，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有風(fēng)，凜冽料峭。薄薄的衣裳，擋不了，風(fēng)吹肚皮，透心涼。卻是不管，有多美麗，就有多“凍人”。

好像沒什么事，照樣走路生風(fēng)，照樣笑聲朗朗，照樣活蹦亂跳。春天走了又來，來了又走。若干年之后，那個耐寒的我，落下隱疾，怕風(fēng)、怕冷、怕冰涼的食物。深秋時節(jié)，早早裹上羽絨服。

那些年欠下的溫度，仿若高筑的債，在往后的日子，一點點還。

而，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年輕人猝死的消息，隔三岔五地驚現(xiàn)。

總會心驚肉跳。那么年輕，那么有才華，怎么會？

怎么不會！

長期熬夜、飲食不規(guī)律、作息紊亂，“年輕”再有資本，也經(jīng)不起日夜不休的揮霍。

天涯三十多歲的副主編，猝死。

淘寶店的年輕老板，猝死。

日夜玩游戲的網(wǎng)吧少年，猝死。

……

原來，透支與死神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渴了，要喝水；困了，去睡覺；餓了，得進(jìn)食……

最簡單的自然之道，有多少人正走在背道而馳的路上？

3

里約奧運會，捧紅了一個叫傅園慧的姑娘。

姑娘并不是金牌得主，僅僅因為一個采訪視頻，迅速躥紅。

人們喜歡傅園慧不加掩飾的天真，不含套路的回答，幽默風(fēng)趣的金句。段子手、表情包、洪荒之力……這些詞匯成了傅姑娘的標(biāo)簽。而，傅姑娘的微博，從五萬人的關(guān)注量，一下子，暴漲到幾百萬。

神話一般。

人說，世有傅園慧，人間至此無網(wǎng)紅。

究其原因，大多是因為傅園慧在二十歲的年齡，說著二十歲的話，有著二十歲的表情。一個姑娘用自身年齡的原本模樣征服了國人。她自然，純真，不做作，不拘束，不呆板。

見慣了戴著面具的笑容，聽?wèi)T了含著套路的回答。傅園慧的橫空出世，仿若一股清流，讓人不禁歡喜。

人問，這樣招人愛的姑娘父母是怎么教育出來的？

我想，她的父母，肯定不會過多地“教育”。只會在她的成長中“順其自然”，呵護(hù)這份純真的“天然”。

試看當(dāng)下的獨生子女，仿佛很幸福。那么多的大人圍著一個孩子轉(zhuǎn)。又仿佛很痛苦，學(xué)完奧數(shù)，學(xué)英語，學(xué)完英語，學(xué)鋼琴……

他們的成長，父母操作，步步為營，精細(xì)到每一分鐘。

常常會迷惘，現(xiàn)在的孩子與小時候的我們，誰更幸福？

小時候，我在鄉(xiāng)下，天寬地闊，一放學(xué)，發(fā)了瘋地玩。

游泳，河邊自學(xué)的。

野果，山上自己采的。

勞動，田里自愿去的。

……

天地為教室，大自然為書本。稀里糊涂卻也順風(fēng)順?biāo)簿痛罅恕?/p>

而現(xiàn)在的大部分孩子，物質(zhì)豐盈，學(xué)習(xí)量卻很大。他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穿什么就有什么，想玩呢，卻不自由！輔導(dǎo)班、競賽班、特長班，安排得密密麻麻，仿若一株正在被精心雕琢的盆景。

而傅園慧，一派天真，不受拘束，大大咧咧，如同一棵野生的樹。

讓孩子保持孩子原本的模樣，不要拔苗助長，也不要過多規(guī)劃。

或許，這便是教育的自然之道。

4

這兩天，互聯(lián)網(wǎng)被王寶強(qiáng)的一份離婚聲明所攻陷。

曾經(jīng)的恩愛，過眼煙云。

有人質(zhì)問，馬蓉嫁給王寶強(qiáng)獲取富裕安逸的生活，然后又從宋喆那里獲取她想要的愛情，還覺得自己委屈，憑什么？

如果僅僅只是貪戀王寶強(qiáng)的財富與名氣，這本無可厚非。而，民眾一邊倒的原因是馬蓉把這場婚姻當(dāng)成了交易，卻又不甘心遵守交易的規(guī)則，暗度陳倉。

如此貪婪，令人生厭。

或許在痛過、欺過、瞞過、離過之后，全民“寶寶”——王寶強(qiáng)能大徹大悟，迎來自己新的幸福。

關(guān)于婚姻，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竟是教堂里的宣誓：

“愛她、忠誠于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嗎？”

“我愿意！”

“愛他、忠誠于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嗎？”

“我愿意！”

婚姻的自然之道始于一顆真誠的心，如果一開始便是欺騙與交易，哪來的天長地久？

《浮生六記》里的蕓娘與沈復(fù)心意相通，讓人覺得最美的婚姻，當(dāng)如此。

《我們仨》中的楊絳與錢鐘書情投意合，讓人覺得最好的婚姻，當(dāng)如此。

娶妻，娶德，不娶色。

嫁人，嫁心，不嫁財。

還是老祖宗留下的話，怎么那么耐人尋味呢？

奶白的月光：劉若英

初識劉若英是因為《粉紅女郎》?！敖Y(jié)婚狂”方小平在劉若英的扮演下，極致入微，鮮活生動。方小平說話略微搖頭的方式，笑起來捂住齙牙的樣子，走路稍稍內(nèi)八的姿態(tài)，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她的質(zhì)樸，她的善良，她的真摯，以及對愛情狂熱地追求，為《粉紅女郎》的電視劇添上最出彩的一筆。

方小平，粉紅女郎的靈魂人物，讓我深深喜歡。從此對她的扮演者——劉若英，多了些許的關(guān)注。

記憶中的她，是個清淺的女子，白白的膚質(zhì)，秋水般的眸子。一笑起來，編貝一樣的牙齒，一朵潔白的梔子花，雅致芬芳，耐人尋味。

再見劉若英，是很多年前的一場演唱會。她在臺上深情地演繹一首歌曲《一輩子的孤單》。臺下的她的粉絲很多，大聲地叫著“奶茶，奶茶！”當(dāng)時，覺得好奇怪，怎會有人的外號是奶茶呢？細(xì)思量卻又覺得頗為妥帖，奶茶的溫潤、舒心是劉若英最好的詮釋吧。我沒有去深究奶茶的故事，卻被她的歌聲深深地迷住。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么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樣孤單一輩子……”歌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這幾句，悲涼地揪住我的心。愴然的憂傷在旋律里淺淺行走，沒有特別動人的嗓音，可她卻演繹了千回百轉(zhuǎn)的寂寞與傷感。從此，對劉若英又多了一層了解，原來她不僅會演戲，歌唱得也很不錯。

陸陸續(xù)續(xù)地聽到關(guān)于她的一些消息，知道她很紅，得到很多很多的獎項。知道喜歡她的粉絲很多很多，大家都喜歡叫她奶茶，知道她的桃色新聞很少很少，幾乎沒有。知道她一直都沒有結(jié)婚，知道……

卻從不知道，“奶茶”的背后還有一個感人的故事，《一輩子的孤單》是在唱她自己的心聲；卻從不知道如此美好的女子，也會為愛癡狂、執(zhí)著。

張愛玲說：“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里，但我的心是歡喜的，歡喜地在塵埃里開出了花?！弊哌M(jìn)劉若英和陳升的訪談視頻，看到的便是這么一位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走來的劉若英。

她半跪著為自己曾經(jīng)的師傅陳升虔誠地送出新專輯。她在陳升拒絕CD后，抑制不住地淚流滿面。她有時說著，說著就大笑；笑著就流淚。她聽陳升唱《風(fēng)箏》，專注的眼神似瀲滟的秋水，明亮潤澤，聽著聽著，隱隱的淚光卻又泛泛而來。她在他面前無措、緊張；她在他面前卑微、小心；她會因他的一句話而情緒崩潰，她會因他的一個動作而安心微笑，她會因他要遠(yuǎn)離的決心而哭喊“我好累！”

在攝像機(jī)前，在這么多的觀眾面前，因為愛情，劉若英卸下了所有的裝飾，成了一個為情所困、讓人心疼的尋常女子。沒有當(dāng)紅明星的風(fēng)光，沒有美麗女子的驕傲，沒有才華橫溢的優(yōu)越。有的，只是為愛執(zhí)著的堅持，為愛卑微的苦澀，以及無法挽留的傷心。

這是一個充滿眼淚的訪談節(jié)目，劉若英從節(jié)目一開始便哭，一直哭到節(jié)目結(jié)束。

她說，或許我無法和你在一起，但我的心永遠(yuǎn)追隨你！

他說，你是有才華的女子，就像風(fēng)箏，屬于你的天空很高很高，你應(yīng)該自由飛翔。

她說，風(fēng)箏的線還在，還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拉著那根線，一直找啊，找啊，就會找到我！

他說，奶茶已經(jīng)跑那么遠(yuǎn)，跑那么遠(yuǎn)，跑那么遠(yuǎn)，風(fēng)箏掉下來的時候，我接不到了，我接不到了，我接不到了！

她說，我們很久沒見了。我都很少見到他，他不肯見我，也不肯來聽我演唱會，他都不要見我。

他說，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事。我的事情還沒做完。你不會帶動我，你今后要去的任何地方，都不關(guān)我的事了。你不會找到我。

……

整個節(jié)目在陳升的《然而》里結(jié)束了，美好而哀傷的歌詞觸動所有聽者的心弦：

然而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

我有多么的喜歡

有個早晨 我發(fā)現(xiàn)你在我身旁然而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

我有多么的悲傷

每個夜晚 再也不能陪伴你當(dāng)頭發(fā)已斑白的時候

你是否還依然能牢記我

……

當(dāng)頭發(fā)已斑白的時候，你是否還依然能牢記我！最后一句歌詞從陳升深情的演唱里滑落，我的眼淚也瞬間決堤。

不是不愛，而是深愛，把愛深深地埋在心底。在那一刻，我讀懂了這個睿智而成熟的男人對劉若英的愛。這是大了劉若英10歲之多，已經(jīng)有妻室的陳升對深愛之人的一種保護(hù)方式。他用自己愛的方式去拒絕劉若英的靠近，質(zhì)問她為什么這么多年依然單身。他用自己愛的方式去幫助她，讓她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助理躍升為當(dāng)紅明星。他用自己愛的方式來趕走她。在劉若英最紅的時候，主動與他解約。他用自己愛的方式在節(jié)目里決絕地告別：唱完這一首，我就離開，你們誰也不要找我！

再次走進(jìn)劉若英的《為愛癡狂》，聲聲淋漓，句句憂傷，深深淺淺的疼在歌詞里紛至沓來：想要問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愛我？想要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不禁看到一個月白色的女子，一個人的舞步，旋轉(zhuǎn)、飛揚、等待。她的癡，她的狂，她的情，只為一人。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一輩子的孤單，孤單的一輩子，在那女子清淺的笑容里蒼白綻放。心，有絲絲的疼溢出，為她的靜好，為她的清純，為她的深情。

那一刻，淚如雨下。為她，心中的劉若英。

幾年后，聽到劉若英結(jié)婚的消息。一個姓鐘的男子，成了她的夫婿。前幾年，又聽到劉若英生子的消息，一個男孩。

至此，她極少在娛樂圈出現(xiàn)，卻為她高興，這朵清雅的梔子花終是在俗世里迎來自己的安好。

她靜靜地開，奶白的月光一般。

那年花開月正圓

《那年花開月正圓》終于迎來了大結(jié)局。有多少人被沈星移熱烈直白、全力以赴的愛所感動？

莫名地，我卻更喜歡沉默深情的趙白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克己復(fù)禮的趙大人，偷偷地愛著周瑩，除了他自己，以及深愛他的吳漪，誰也不知道。當(dāng)周瑩在吳家祠堂發(fā)誓永遠(yuǎn)不會改嫁的時候，趙白石緊緊握住的拳頭攥出了血。

“我的悲傷逆流成河，卻只有我自己知道?！笔中睦锏难?，隱而不發(fā)的情，趙白石三緘其口，任由洶涌的疼在心上橫沖直撞。

有一種愛，又苦又澀，讓人想哭。

有一種情感，不動聲色卻又波瀾萬丈。

在這部長達(dá)74集的連續(xù)劇里，周瑩像水中的月亮存在于趙白石的思念與牽掛之中。水中的月亮，那么遠(yuǎn)，那么近，等到一伸手，碎了，散了，什么也抓不住。

趙白石讀圣賢書，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想阻止這份該死的愛。甚至想怒拍“驚堂木”將這份不合禮法的愛緝拿歸案。可是，英明一世的趙大人栽了，他根本忘不了。

或許，是舍不得。因為，苦痛之中，亦有一絲的甜蜜。那么，扛著它，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一般，沉默地，持續(xù)地，心甘情愿，日復(fù)一日地拉著那艘“暗戀”的船。

他將周瑩撕下的布條小心翼翼地揣在袖子里，還不忘溫柔地按壓一下。

他將周瑩從三壽幫解救出來后，立在山巔，目送她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

他聽到周瑩從迪化回來，牽馬即去，到了她的家門口，又悄悄地?fù)]馬而歸。

……

暗戀是甜蜜的苦役。周瑩是趙白石心底的白月光，沒有盡頭，澎湃洶涌，卻又沉溺其間，苦澀并快樂。

世上最矛盾、最痛苦的是什么？

趙白石說，是明知不可為，卻忍而不可舍也。

忍而不可舍。

絕情谷，小郭襄用了第三根金針，求楊過不要輕生。楊過死意已決，縱身一躍。郭襄毫不猶豫，隨他而去。

葉底藏花一度，夢里踏雪幾回。宮若梅念念不忘葉問。她說，喜歡一個人又不犯法，她喜歡他，也僅僅止于喜歡。

《匆匆那年》里的喬燃說：“曾經(jīng)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我不說，你不說，又遠(yuǎn)又近?！?/p>

……

小時候玩捉迷藏，躲在暗處，大氣兒不敢出，怕找的人發(fā)現(xiàn)，盡其所能藏得深，耳朵卻豎起，眼睛卻盯著，時時刻刻關(guān)注尋找那人的一舉一動……

暗戀，竟也有相似的地方。

那點心思，東躲西藏，遮遮掩掩，整個的魂卻附在那人的身上。

她笑，他就晴空萬里；她哭，他就大雨滂沱。

只是，捉迷藏，多么開心的游戲，而暗戀，有多辛苦就有多悲情。

鍋爐里的炭，看似停止燃燒，誰知白色灰燼之下，紅紅的焰，持續(xù)安靜地焚。拿樹枝稍一挑撥，火光四濺了，烈焰灼灼了。如果不去探究，誰能了解灰燼之下的滾燙，讓人生，讓人死，讓人灰飛煙滅。

暗戀，灰燼下的火焰。

明明在她必經(jīng)的圖書館等了她三小時，她來的時候，卻云淡風(fēng)輕問一句，你也在這里啊。

明明站在走廊偷偷地看他打籃球，卻對偶遇的同學(xué)說，今天的天真藍(lán)啊。

明明腦海里下了一萬次的指令去找他，雙腳卻成了一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星，按照既定的軌道，不偏不倚地運行。

……

傻呀，真的傻。

明知傻，卻一世深情，無怨無悔。

《人間樂》里的無塵，暗戀大小姐凝脂。凝脂離開邵府，成了江南最具傳奇的名妓暮雪。五塵成了冬日暮雪閣的大管家。

他幫她隱瞞失貞的實情；幫她殺掉許多傷害她的人；幫他擋住嫖客，受盡凌辱。

五塵？無塵？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紅樓夢》里的妙玉，身居櫳翠庵，隱士一般高潔的她，欲隱何曾隱？她對寶玉不可言說的情思，在曹公的筆下若隱若現(xiàn)。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明明了卻紅塵，紅塵里的那塊玉，卻在心里不斷回響。

她也不想的，但是就是沒辦法。

她會在寶玉生日的時候送上賀卡。

她會聽到寶玉某一句話語，紅了臉。

她會用自己常日吃茶的綠玉斗給寶玉斟茶。

……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電影《擺渡人》，小玉暗戀馬力。

她的愛持續(xù)、長久、隱晦、苦澀。馬力就像無法抓住的風(fēng)，他從小玉的心里一陣陣吹過，要伸手去抓，卻無法觸及。

馬力頹唐了，從當(dāng)紅歌星，成為借酒澆愁的醉漢。

小玉出現(xiàn)了，為他求人、花錢、調(diào)兵遣將，送給他一個演唱會。

……

馬力重新煥發(fā)自信，召開盛大的演唱會。他在舞臺上光芒四射，小玉卻走了。她對他說，臺下的每一個人都是我。

周沖說，暗戀到底是暗地花開，錦衣夜行，一旦遇著硬邦邦、明晃晃的事實，砰的一聲，就要撞得心碎了無痕。

好一句心碎了無痕。

文友雨兒偷偷地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很長的時間里，她任由一個人想象的愛戀枝繁葉茂地生長。她像收集郵票一樣，收藏他的點滴信息：他的姓名、他的微笑、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書籍、他用過的筆、他隨意寫過的紙條……

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她摟著這些片段，循環(huán)回放。

她以為，默默地看著他，一輩子都不說，也很好。

朋友心疼她，她卻微微地笑，說，人生至少該有一次，因為某一個人而忘了自己，情感的事，沒有值不值，唯有愿不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還是想寫一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的夜華，又或許我想寫的是夜華的扮演者——趙又廷。

“如畫的眉眼，漆黑的發(fā)，臨風(fēng)玉樹，笑起來仿佛三千世界齊放光彩?！边@是原著作者唐七公子對夜華的描述。

當(dāng)趙又廷扮演夜華的劇照在網(wǎng)上公布的時候，迎來一片討伐聲，觀眾們并不買賬，有人笑稱烏鴉精，有人說是《西游記后傳》里的無天，還有人說像伏地魔。

甚至，很多人將趙又廷版的夜華，與電影版楊洋扮演的夜華相比較。大眾一致認(rèn)為，楊洋更年輕、更帥氣、更具上神風(fēng)范。

面對質(zhì)疑，趙又廷并不介意。他說，一定努力，用心去演。

喜歡他的心態(tài)，聽到詆毀，微微一笑。做好該做的事，一絲不差。

果然，電視劇才開播不久，《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收視率一路攀升，當(dāng)初嘲笑趙又廷不夠帥氣的人紛紛跑到他的微博留言，繼而轉(zhuǎn)身成為他最忠實的粉絲。

網(wǎng)友們說，趙又廷具備“整容一般的演技”。

我想，對一個演員來說，肯定他的演技，是對他最好的贊美。

有人采訪趙又廷，怎么看夜華這個角色。他謙虛地說，很欣賞夜華這個人，唯獨“天庭第一美男”這個稱號，無法擔(dān)當(dāng)。言下之意，趙又廷自己也覺得長得不夠帥。

其實，電視劇里一身玄衣的夜華，相當(dāng)好看！長發(fā)垂腰、鬢若刀裁、頭頂玉冠，一個側(cè)臉，堪稱盛世美顏。

長得好，又努力演戲，如此趙又廷，怎會不招人喜歡。

東荒俊疾山，夜華與素素初相遇。

太子夜華，脫去高冷的模樣，初遇凡人素素，一分無賴、二分天真、三分可愛還有一點點未脫的稚氣，對著素素微微一笑的樣子，很傾城。

夜華的人物性格，高冷居多，很容易演成面癱。趙又廷卻能很好地把握人物內(nèi)心變化，利用細(xì)微的表情，詮釋波瀾的情感。

比如，看著素素的時候，眼睛含著情，嘴角微微上揚，暖暖如春風(fēng)。

比如，明明是自己將睡著的素素抱上床，又騙她，說是她自己爬上來。說得一本正經(jīng)，又隱忍著笑意的模樣讓觀眾樂到內(nèi)傷。

再比如，東海強(qiáng)吻的那一場戲，因為誤會墨淵才是淺淺的心上人，那時的他傷情又深情，苦澀又纏綿，失落又隱忍，明明驚濤駭浪，偏偏擔(dān)心傷害她，這一吻，孽海情天，迷妹們的心“怦怦”亂跳。

至此，太子夜華，才是真實生動的夜華，有著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他，很迷人，很凡人。

而最終讓趙又廷的演技得到首肯的是他的哭戲。

趙又廷自己也在微博里戲稱是哭戲最多的“女主角”，更有網(wǎng)友戲稱“泡在水里的小金蓮”，眼淚說來就來。

結(jié)魄燈那一場，眼淚在飛。

點燈哭；燈丟了哭；用自己的元神點燈，被三叔制止，再哭。

他的哭，有層次，先是輕輕落淚，再是失魂魔怔，最后是全盤崩潰。

哭得迷妹們，肝腸寸斷。

隨著劇情的播出，越到后面，收視率越高。有人說，已經(jīng)有一大撥的人，被夜華俘獲，而且還有更大一撥人正在被俘獲的路上。

趙又廷的微博，一天之內(nèi)就上漲五十多萬粉絲。

從不追星的我，也會為他更新的微博默默點個贊。

只，幾秒鐘，評論如潮，點贊數(shù)萬。

有人說，如同翁美玲之于黃蓉，李若彤之于小龍女，趙薇之于小燕子，趙又廷之后，再無夜華。

也有人說，以前很多人羨慕趙又廷娶了女神高圓圓，現(xiàn)在，很多人，羨慕高圓圓嫁給趙又廷。

當(dāng)初，高圓圓與趙又廷戀情公開。

圓圓說，很多朋友聽到我的擇偶條件時，都說我要的老公不在這個世界上，但遇到趙又廷后，他讓我知道我的想象力還不夠豐富。

他說，愛上了高圓圓，就是“一生一世”。

2014年，他們結(jié)婚。至今，恩愛如初。

沒有緋聞，沒有出軌，明晃晃的婚戒，任何時候，他都戴手上。

他說，除了圓圓，其他演對手戲的女演員，在他眼里都是男的。

如此癡情，如此專情。這樣的趙又廷很干凈。

還有人說，細(xì)看趙又廷的人生，就是活生生的夜華太子本身。

出身名門星二代的他，在父親“活體趙氏家訓(xùn)”熏陶之下，成為娛樂圈的一股清流，不去夜店，不打麻將，自律規(guī)矩，正直如同天庭太子夜華。他有禮貌，有涵養(yǎng)，低調(diào)，不張揚，甚至連采訪時的套路話也不會說，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不虛偽，不油膩。

寫到這，不禁想到拍攝《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一個小插曲，在俊疾山，素素與夜華同房，有一句臺詞——“不要怕，會有點疼”，趙又廷打死也說不出口，最后大家都沒辦法再演下去，導(dǎo)演亦無可奈何，只有刪了這句臺詞。

他說，太肉麻，真的說不出口。

或許，這就是趙又廷自身教養(yǎng)之中的高貴與端莊。很多時候，本色出演的他，無形之中將太子夜華的氣質(zhì)傳遞，讓人覺得，夜華，就該是趙又廷的樣子——溫潤如玉、君子謙謙。

如此“游艇”，我想，該是值得粉絲們?nèi)ハ矚g與呵護(hù)的。

不知不覺，《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五十多集，居然一直追著看完。對于幾乎不看連續(xù)劇的我，實屬罕見。

不管是墨淵還是夜華抑或是趙又廷，于我而言，是春天里一場美麗的遇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唯愿，名利熙攘的娛樂圈，他永遠(yuǎn)是那朵干凈的桃花。

菜花一樣的真女子

菜花拱出來了，一朵又一朵。金黃的色，簡單的朵，明媚，閃亮。

這不懂矜持的花，開得沒心沒肺，開得大大咧咧，開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架子。說到底，它的骨子里，有著山鄉(xiāng)的野蠻與潑辣，風(fēng)吹不倒，雨打不壞。一抹亮眼的色彩，滿溢的春水一般，又熱烈，又執(zhí)著，又霸道。

鄉(xiāng)下人，很少把它當(dāng)作花來賞，在他們的眼里，菜花和土豆、芋頭、稻谷并沒有區(qū)別。沒品、沒相，登不了大雅之堂，入不了詩，上不了畫?？伤⒉辉谝猓刂活w灼灼的心，春風(fēng)十里地開，開得沒邊沒際、浩浩蕩蕩、無法無天。

也就想起民國女子——江東秀，胖乎乎、肉嘟嘟、烈性子的江冬秀，裹腳，沒文化，卻嫁給留洋海歸教授——胡適。村姑和博士？多少人不看好這段婚姻，有多少女子暗地里覬覦才子的風(fēng)流倜儻。

包辦的婚姻，泥糊的墻，風(fēng)吹，雨落，不甘心的裂縫長出風(fēng)情的花。

胡適去杭州養(yǎng)病，遇上曹誠英。才子佳人，花好月圓。愛情，落地生根。他，享受著人世間最美好的甘甜，發(fā)妻、兒子，拋諸腦后。

回家，胡適抖抖索索，想與江冬秀攤牌離婚。

話未說完，江冬秀毫不猶豫地拿著一把刀，以兩個兒子與自己的性命相要挾。他嚇得魂飛魄散，至此，再不敢提離婚兩字。果敢的江冬秀，破釜沉舟，捍衛(wèi)婚姻，終與胡適，白頭到老。

想來，江冬秀拿起鋒利刀子的那一刻，是豁出去的。那樣的悲壯、決絕、全力以赴，像極了鄉(xiāng)野的菜花。

掏出來，擲出去，不遮掩，不委屈，不求全。不是黑，就是白。要開就開得天翻地覆，若凋謝，豁出身家性命，也不怕。

這是菜花的性情，也是江冬秀的氣質(zhì)。

人都說，江冬秀配不上大才子胡適，可是，又有誰知道，她的茁壯、野蠻、勇猛，在風(fēng)雨飄搖的年代恰恰為家庭撐起了一把無形的傘。

說到底，胖乎乎的她有著不一樣的風(fēng)采，雖然不高貴，可也接地氣。她有一手好廚藝，管家、理財，皆擅長。更何況豪爽的她也有溫柔心。胡適病，她寫信，一句“想你三四夜，睡不著，我也病了”，讓人怦然心動。

這樣的江冬秀，菜花一樣，不管處于何種境地，總有辦法將日子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

她與他，縱不能意趣相投，到底也能吵吵鬧鬧相伴到老。

生日之時，胡適為她作一首詩：

他干涉我病里看書，

常說：“你又不要命了！”

我也惱他干涉我，

常說：“你鬧，我更要病了！”

我們常常這樣吵嘴——

每回吵過就好了。

今天拾我們的雙生日，

我們定約，今天不許吵了！

我可忍不住要做一首生日詩，

他喊道：“哼！又做什么詩了！”要不是我搶得快，

這首詩早被他撕了。

讀之，忍俊不禁。

婚姻的形式千萬種，誰說，這不是恩愛的一種？菜花一般，又俗又烈又美又煙火……

春風(fēng)起，菜花開。

尤三姐站在寧國府，籠住一襲光，叉著腰，跺著腳，吐著酒氣，毫不留情地撕下貴族紳士的假面具。

果敢、潑辣、無畏的尤三姐，以玩弄調(diào)戲玩弄，將鋒芒鑄在利劍一般的話語里，又尖刻又威嚴(yán)，讓賈家的公子哥們，赤裸裸現(xiàn)了形。

她像一道光，照亮寧國府的腐敗與墮落，又像一塊玉，跌入污泥，斑駁痕痕。這樣的她卻說，終身大事，一生至一死。等他來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來，修行去。

她，愛上柳湘蓮，非他不嫁。

柳卻說，寧府，除了門口的兩對石獅子是干凈的，貓兒、狗兒也是臟的。遂，索回定情鴛鴦劍。

剛烈的尤三姐，拔劍自刎。以死來度化生命的潔凈。

滿田菜花，簌簌搖曳。

我想起她，著大紅襖，穿蔥綠抹胸，兩個墜子打秋千一般。

她的笑，點亮四面的風(fēng)。

春分之后是清明，菜花正當(dāng)時。

定是要尋了去。

家鄉(xiāng)的菜花看過，不算的，還要趕著遠(yuǎn)方的看，再看。

人問，菜花哪里沒有？巴巴地坐飛機(jī)去那么遠(yuǎn)？

但笑不語，于我而言，那是隱秘的追溯，對光，對暖，對痛痛快快的生命。

菜花在攤開，毫無保留，一望到底，簡單的模樣多像臺灣的主持人——小S。

小S——徐熙悌，有的人喜歡，有的人不喜歡。她世故、草根、爽朗，活得很自我，說話口無遮攔。她的真性情，如一覽無遺的菜花。分手、戀愛、家暴，所有的事，她都能在節(jié)目里說，毫無忌諱。

不管何種境地，她總是歡天喜地地活著，活在自己的世界，又燦爛又招搖又搖滾。

她說，生命就應(yīng)該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用力愛，用力恨，用力地擠壓尖叫。

她的快人快語得罪很多人，卻不怕，一如既往地快意恩仇。得意時，像朵沒心沒肺的小菜花；失意了，像只喪氣的落湯雞。但是，她的眼神一直清澈，她的笑容一直在。

蔡永康說，小S很好玩，樂天，有活力，與她相處，很舒服，很值得。

我想，這就是她，菜花一樣的女子。

痛快地笑，痛快地哭，痛快地悲傷。不受別人左右，做永遠(yuǎn)的自己，野生、熱烈、真實、坦蕩。

世上，花兒萬千。蘭與蓮固然高雅，小小菜花卻也讓人敬重。

各花入各人的眼。

一朵菜花，將人間喜悅，遍地燃燒。

王岳倫：愛是一切的初衷

娛樂節(jié)目——《爸爸去哪兒》，五個爸爸，五個孩子。

有的爸爸會燒菜，有的爸爸會搭帳篷，有的爸爸會劃船，而王詩齡的爸爸——王岳倫，很明顯是最笨的一個，每項任務(wù)都落后于人。他在節(jié)目里笑話百出，手忙腳亂。用石頭的爸爸——郭濤的話來形容，岳倫是生活的低能兒。

第一次，北京靈水村。他拿著一根橡皮筋費力地與女兒王詩齡的長發(fā)較勁。如何讓頭發(fā)乖乖地綁到皮筋里，對王導(dǎo)來說是世上最大的難題。一次次嘗試，一次次未果，在王爸爸面前，王詩齡的頭發(fā)是萬千狡猾的泥鰍，抓住了，溜走，抓住了，又溜走。王爸爸笨手笨腳的嘗試，最終，宣告失敗。

還是在靈水村，用面粉準(zhǔn)備一份午餐。王爸爸的“抖面條”成了經(jīng)典的“絕活”。但看他，抓住一團(tuán)黏糊糊的面，拼命地抖。場面甚是搞笑，面團(tuán)與王導(dǎo)的手，較上了勁，怎么抖也抖不下來，甩了又甩，面團(tuán)長了嘴似的，一口咬住，愣是不下去。一個村民忍不住好奇觀望。王導(dǎo)一邊心虛解釋，下面條，下面條，一邊拼命抖動，面團(tuán)卻像憤怒的小鳥，死死黏住。電視外的觀眾再也忍不住了，笑聲如爆開的米花，團(tuán)團(tuán)炸出。

最有趣的莫過于四塊五的故事。

用五十元買三天的食材。買什么好呢？王爸爸估計第一次上菜市場，他也想學(xué)學(xué)怎么討價還價。菜販說：“四塊?！彼f：“便宜點，四塊五?！辈素溤僬f：“四塊?！彼俅握f：“便宜點，四塊五吧……”

菜販子以為遇到外星人，說：“我說四塊，你還價四塊五？”

無數(shù)只烏鴉從王爸爸的眼前飛過。天啊。電視機(jī)前的觀眾要被活活逗死了。這樣的笨男人，李湘到底是從哪找來的？

從此，網(wǎng)友不再叫他王岳倫，他有了個響亮的外號——“四塊五”。

“四塊五”，有個絕活，就是“呵呵呵”傻笑。但凡遇到事，一般不發(fā)言，沒心沒肺地笑。從第一集，到最后一集。王爸爸“四塊五”式的笑聲沒停過?！昂呛呛恰?，“呵呵呵”，岳倫的笑聲，憨厚、自然、綿密，沒心沒肺，簡簡單單。據(jù)說，王岳倫的傻笑實在太可愛了，網(wǎng)友們搜集他的笑聲，制成了手機(jī)鈴聲。“四塊五”，再加上“呵呵呵”的傻笑，王岳倫成了名副其實的“憨爸爸”。

世上的愛有許多種。憨爸爸王岳倫，對自己的小公主王詩齡，傻傻的愛，就是其中的一種。這樣的愛，是洋蔥，層層裹。如果剝開，嗆得淚流滿面。

孩子們?nèi)ペs羊。

王岳倫給女兒換上了一件長長的裙子，腳上穿一雙粉色運動鞋。鏡頭中的王詩齡挪動胖胖的小身軀，拖一件長長的裙子，趕著一群羊，看著甚是可愛。一團(tuán)會移動的小肉球，不過裙子卻阻礙了她的靈活，只見她拎著長裙，吃力地爬上一個臺階。

“你難道不知道是去趕羊嗎？你怎么給女兒換上一件那么長的裙子？換上裙子也就罷了，你怎么又給配上一雙運動鞋？”看了電視后的李湘媽媽實在生氣，忍不住批評王爸爸。

“天氣熱，蚊子多。我怕女兒穿褲子會出汗，于是翻了所有的行李，找了一件最長的裙子，腿罩住了，蚊子就咬不到了。至于，運動鞋嘛。當(dāng)然是為了走路方便。”

伶牙俐齒的李湘瞬間語噎，原來，憨憨的笨爸爸，也有細(xì)膩的一面。

爸爸們?nèi)コ靥晾镒ヴ~。那些魚和王爸爸有仇，他到哪，魚就躲開了去。林志穎、張亮、田亮，捷報頻頻。岸上的孩子們?yōu)樽约旱陌职謿g呼雀躍。王導(dǎo)頗為著急。他不怕自己在鏡頭前丟臉，這從來不是他考慮的事情。他只擔(dān)心女兒王詩齡會失望。

“來，送你一條?！睆埩琳媸巧屏及?。

王導(dǎo)兜著那條活蹦亂跳的魚對岸上的王詩齡喊：“爸爸抓到魚了，爸爸抓到魚了?！?/p>

王家女兒果然樂得一蹦三尺高，大聲地宣布：“是我爸爸抓到的，是我爸爸抓到的！”

有網(wǎng)友批評，不是自己抓的，還炫耀。

我卻感動。只因，他的那一句，我怕自己的閨女覺得自己的爸爸比不上別人的爸爸。

堂堂導(dǎo)演，自然不屑于為一條魚撒謊。只是為了愛，為了那個放在心尖上的小小丫頭。

最后一次旅行。

因為沒有一次比賽王爸爸能拔得頭籌。所以他的王詩齡從沒在節(jié)目里住過“豪宅”。最后一次，王爸爸實在太想讓自己的公主在最后一次，住上最好的房子。他在雪地里拼命奔跑，和他一起競爭的是練體育出身的世界冠軍——田亮。眼看快到終點了，王詩齡的雪橇卡住了，心急的王爸爸，丟下孩子，朝著房子跑去。

網(wǎng)友的評論，犀利似箭。

晚節(jié)不保、沒素質(zhì)、自私……各種評論蜂擁而至。贏得了房子，失去了網(wǎng)友心中的憨厚形象。

王爸爸會后悔嗎？我想他不會。從第一集開始，他自始至終都把女兒的快樂放在第一位。搶房子，不夠光明，但深究原因，依然感動。

在爸爸的心里，能讓她住一次“豪宅”，是最大的心愿。

最后，每位爸爸給自己的孩子寫一封信。

鏡頭里，王詩齡一次一次地大聲叫著“爸爸”“爸爸”“爸爸”。

鏡頭外，王岳倫深情地念著：

有一天爸爸終究會老，你會有你的家庭，你總會有一天離開爸爸，我想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因為我們有太多美好的回憶，所以爸爸今后會多花時間陪你，照顧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爸爸這一輩子最成功，最大的成就就是擁有你……

眼淚瞬間流下，為這個傻爸爸愛的告白，憨憨的，暖暖的，像一首百聽不厭的音樂，深情、纏綿、動人。

她，是他前世的小情人。

疼著，寵著，護(hù)著，愛著。他要愛她一輩子！

瓜田里的守望者

1

太陽落下來了，那些美麗的光也落下了，像一只只涂滿金粉的蝶，在夕陽的田野翻飛。傍晚的風(fēng)一股一股地吹著，像一團(tuán)團(tuán)鼓噪的心事，撩撥著蘇姥姥寬大的衣擺。

蘇姥姥望著地里的西瓜，呆呆的，那樣的凝神不動，竟像一棵不會行走的老樹，佝僂著，流露出無法言語的老態(tài)。

這個夏天，蘇老太太扳著手指數(shù)過來的。每一次日出，月落，老太太就高興地瞇起眼。近了，近了，離甜甜的暑假越來越近了。

甜甜是誰？是蘇姥姥的孫女。打小就跟著姥姥，像一個小跟屁蟲，黏著老太太身前身后。甜甜會笑了，甜甜會說話了，甜甜會走路了。甜甜的每一個變化都像莊稼地里的一次沉甸甸的收成，那樣豐厚，那樣完滿。姥姥年紀(jì)大了，可她一點也不糊涂，她記得甜甜的一點一滴，這些點點滴滴就像夜晚的星星，在甜甜離開鄉(xiāng)下的日子里，以珍珠的飽滿閃亮在姥姥孤獨的邊沿。

在姥姥的記憶里，除了甜甜，還有甜甜最愛吃的西瓜。

于是，從這個春天落下的第一絲雨開始，姥姥便開始把西瓜的種子一顆一顆地埋下。一畦田的西瓜籽，抽出嫩嫩的芽，長出綠綠的葉，開出黃黃的花。姥姥細(xì)心伺候，如同伺候自家的娃。

她盼著西瓜快快長大，也盼著甜甜快快回來。

眼看著西瓜像一個圓溜溜的胖娃娃，一副快要撐破肚皮的樣子。蘇姥姥真開心，她的快樂一如瓜內(nèi)的瓤，滿是甜津津的水。

“老太太，您這西瓜要是再不收，可就要爛在地里了?！编l(xiāng)人好心地提醒。

“甜甜快回來了，甜甜快回來了?！崩牙汛鸱撬鶈枺樕系鸟薨檯s蕩起溫柔的紋路。

一個電話，打落了姥姥的盼頭，那些存儲的希冀像抓不住枝條的木瓜，“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連水花都不曾濺起，便輕輕地飄走，飄走了。

2

“兒啊，放假了，讓甜甜到鄉(xiāng)下待幾天吧。”蘇姥姥的話語滿滿的懇求，軟軟的，輕輕的，似乎一捏，還能捏出滿眼的淚來。

“媽，你不懂，現(xiàn)在的孩子競爭厲害，暑假都忙著上補(bǔ)習(xí)班呢，哪有時間到鄉(xiāng)下玩?！眱鹤拥穆曇魯S地有聲，像極了天上高高盤旋的鷹，不給人任何遐想的余地。

“哦?！碧K姥姥的一個“哦”字，無奈地擴(kuò)大，擴(kuò)大，在她蒼老的胸腔里兀自鳴響，一如電話里嘟嘟回響的忙音。

日子像掐斷根的苗，軟軟蔫蔫。蘇姥姥成了瓜田里的守望者，常常對著一地圓滾滾的大西瓜發(fā)呆。站著，站著，就站成一棵佝僂的樹，以一種前傾的姿勢，勾勒暗影下寂寞的線條。

西瓜，甜甜。甜甜，西瓜。老太太沉浸在遙遠(yuǎn)的遐想里。那時甜甜才剛會說話，拿著西瓜啃得忘乎所有，小小的腦袋差點淹沒在紅紅的瓜瓤里，嘴巴里一邊咂巴西瓜的汁水，一邊模糊地發(fā)音：“甜，甜，甜?！碧K姥姥一聽，樂壞了。從此，甜甜成了小名。

甜甜啊，甜甜。蘇姥姥想到這不禁笑起來，對著一地的西瓜笑起來，那些甜蜜的日子從一只只的西瓜上滾過去，滾過來。仿佛每只瓜上都坐著一個甜甜，滿地的甜甜正拿著圓圓的瓜，啃得滿臉滿嘴的汁。

一陣風(fēng)，吹走了西瓜上的甜甜。哪里有歡聲笑語？哪里有甜甜的身影？只有一只只暮歸的鳥兒掠著一地的西瓜，吱的一聲，飛遠(yuǎn)了。

3

“媽，甜甜明天來鄉(xiāng)下待幾天，城里天天四十多度，孩子們都無法學(xué)習(xí)了?！眱鹤拥碾娫捘敲赐蝗?，那些猝不及防的喜悅，像慌亂的小鹿在蘇姥姥忙不迭的應(yīng)答里噠噠噠地奔跑而來。

接了電話的蘇姥姥，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歡快的小碎步像一首明亮的鋼琴曲。撲通，撲通，是老太太把西瓜置在井水里的聲音。

“姥姥，姥姥！”蘇姥姥正忙著把西瓜泡在井水里，甜甜的歡呼聲已經(jīng)從前門竄進(jìn)來了。

“哎——”蘇姥姥慌慌張張地跑向前門，一把嚴(yán)嚴(yán)實實地?fù)ё牙锏男√鹛稹?/p>

小甜甜？這是小甜甜嗎？小臉蠟黃蠟黃，胳膊小腿細(xì)細(xì)瘦瘦，最重要的是，那明亮的大眼睛上還架著一副小眼鏡！

“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心疼是不言而喻的，蘇姥姥的心里劈砍出這樣、那樣的痕。

“天氣太熱，城里像失火的天堂，孩子一天趕三個補(bǔ)習(xí)班，這不，中暑了唄?！眱鹤诱f得很無奈。

“這么熱還讀什么補(bǔ)習(xí)班？不想孩子好了嗎？”蘇姥姥難得拉下了臉。

“媽，你是老古董，你不懂，就是為了她好，才去補(bǔ)習(xí)?！眱鹤右桓睂ε椙俚臒o奈。

“我是不懂，你當(dāng)年不是什么補(bǔ)習(xí)班也沒參加，還不是照樣考上大學(xué)？”老太太“啪”的一聲，切開了西瓜。

“哇，姥姥自己種的西瓜哦！”甜甜的笑，像窗外攀巖而上的絲瓜花，明亮燦爛。……

4

回到鄉(xiāng)下的甜甜像回到水里的魚。自由，快樂。

她趴在南瓜花上看螢火蟲擎起小燈籠。她拿著紙風(fēng)車奔跑在長滿野草的小徑。她用掏空的西瓜皮套在頭上當(dāng)帽子。

蘇姥姥是幸福的，有甜甜的日子，處處是歡聲笑語。

她看著甜甜把池塘的小魚用手絹一條條舀上來，用瓦片燉魚湯。

她看著甜甜把撒落的小柚子用細(xì)線一顆顆串起來，掛在脖子上當(dāng)項鏈。

她看著甜甜把菜園的土疙瘩一層一層地挖掘下去，把蚯蚓送給小鴨吃。

……

鄉(xiāng)下的風(fēng)，沒有城里的熾烈，有著田野的清新。鄉(xiāng)下的天，沒有城里的灰暗，有著純凈的湛藍(lán)。甜甜紅潤了，變胖了。雖然黑了一些，但那樣的活潑，那樣的健康，一如田埂的草，青青復(fù)青青，迎著夏日的風(fēng)，烈烈地長。

才一個星期。甜甜像換了個人。大自然成了最好的補(bǔ)習(xí)老師，它把清新的空氣、湛藍(lán)的天空、田野的芬芳毫無保留地展示。

蘇姥姥看著甜甜的目光是快樂的，是滿足的。

5

“媽，我明天來接甜甜。城里實施了人工降雨，所有的補(bǔ)習(xí)班恢復(fù)正常上課?！眱鹤拥碾娫捰质悄敲赐蝗?，蘇姥姥手中的西瓜一骨碌滑了下去。

“為什么要人工降雨？為什么？為什么？”漫天的星斗，一漾一漾，仿佛都是傷心的淚。

“姥姥，姥姥，我不想回去，我要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碧爝叺脑卵罁u晃得厲害，瘦削的樣子像顫抖的一塊心。

“甜甜乖，甜甜乖……”蘇姥姥像是說給甜甜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如果那些語文數(shù)學(xué)的知識是寫在葉片上，寫在花朵里就好了，那么，甜甜就可以好好地待在鄉(xiāng)下補(bǔ)習(xí)了。懷里的甜甜已經(jīng)睡著了，蘇姥姥被自己的臆想嚇了一跳。

甜甜還是走了。

蘇姥姥哭了，天上的太陽，地上的西瓜都哭了……

懸在窗口的幸福

家住梅花碑。小區(qū)老，樓房舊，樓梯陡。

唯喜，靠南的窗，有陽光可依賴。晴好的日子，流水一般的光，涌進(jìn)再溢出，金色的小腳丫，在窗簾，在書桌，在地板。

暖浮生，慢時光。

倚窗，小坐，發(fā)呆。熱氣騰騰的人間喜悅，在窗之側(cè)，鱗次櫛比。

三月，不動聲色間織就一窗鳥鳴。清脆的啼叫，草葉上的露珠，閃爍的繁星，宛轉(zhuǎn)動聽。

醒來，且賴一賴。一窗之隔，聽鳥鳴，“啾啾”“唧唧”“喳喳”，此起彼伏，讓人想起海邊的浪，細(xì)細(xì)碎碎的波光跳躍，由遠(yuǎn)及近地漸次奔騰，高亢的、清脆的、明麗的，一聲疊一聲，風(fēng)吹珠簾一般，叮叮當(dāng)當(dāng)。

輕輕一咳，窸窸窣窣的響亮，塵土一樣，四面散逸而去。

開窗，見鳥。灰色、褐色、斑斕色的鳥兒，在玉蘭、合歡的樹上挪轉(zhuǎn)騰躍，它們轉(zhuǎn)動小小的腦袋，翹著長長的尾巴，踱步、跳躍。

拿著一本書，就著鳥鳴，讀些字，倒也有趣。

作家捷羅特寫著：“幸福生長在我們家的爐邊，不宜到人家的庭院摘取?！蔽⑿Γ烈?。我有小窗一扇，清響一屋，幸福，觸手可及。

桂樹下，傳來落子的聲音。

是小區(qū)的老人們在下棋，

沿著窗，越過那叢桂花樹，綠葉底下，一彎小小的廊。一個簡陋的棚，一張小小的桌，便是老人們的棋室。老人們坐著、站著，聚成一堆，慢悠悠地廝殺。兵來將往，馬行象走，或低吟，或頷首，或沉思。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反反復(fù)復(fù)地推敲，時而嘆，時而樂，時而悔。而，那棵開花的玉蘭樹，年年復(fù)年年，變魔術(shù)似的掏出白白的朵。

她說，幸福就是重復(fù)。重復(fù)地開花，重復(fù)地落子，重復(fù)地鳥鳴。

經(jīng)歷一場大病之后，她念叨地只是日常里的重復(fù)。每天能醒來，真好；每天能吃到家里燒的菜，真好；每天能看到孩子的微笑，真好。

所謂幸福，竟是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

昨日，梳頭。額前的發(fā)，往后攏，幾根白發(fā)赫然出現(xiàn)。丫頭見，惶惶然。她竟雙目含淚，傷心地說，媽媽不要長白發(fā)，趕緊染回去吧。

染發(fā)膏真的能讓黑發(fā)重復(fù)黑發(fā)？

小小丫頭，如何能懂。人生有些事，永遠(yuǎn)無法重復(fù)。好在，只是小小的頭發(fā)，而已。

站在窗口，喜歡看來來往往的人。

一個中年人推著板車，高興地走來。車上擺滿美麗的盆栽：月季、海棠、杜鵑、蟹爪蘭……滿滿當(dāng)當(dāng)，挨挨擠擠，花紅、花白、花粉，看得眼睛汪起團(tuán)團(tuán)漣漪。他是富足的吧，竟有一板車的春天可以兜售，甚而涌起一絲兒嫉妒，恨不能將整車的花草搬回家。

他呢？守著一車的花，微微地笑。有人過來，大聲地吆喝：賣花咯！又好看又便宜的花！沒人過來，擺一擺盆，澆一澆水，自得其樂。

做一個尋常的普通人，也是幸福的一種。如他，種花、養(yǎng)花、賣花，與花草糾纏，自帶清香，喜樂恬靜。

買或不買，他一律笑呵呵。

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望不清他的面容，卻無端地覺得動容，為這俗世里，每一個認(rèn)真生活的生命。這生動無關(guān)學(xué)識，無關(guān)財富，無關(guān)名利，只是日常里淘洗出來的尋常喜悅，又晶瑩、又明亮。

賣花的車子邊，是賣菜的小攤。

菠菜、蘿卜、茭白、扁豆，時令的蔬果油畫一般，怡紅快綠。

一對老年夫婦一起來買菜，一個提籃，一個挑菜。她蹲著，他站著。她說這個好，他說那個也不錯。她起身，一個趔趄，他伸手，攬住，溫柔一笑。

原來，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她。每分每秒，沒有一刻疏忽。

傻傻地看，呆呆地愣。

細(xì)節(jié)里的感動，流水一般，淹沒而來。所謂愛情，不在甜美的誓言，不在轟動的表白，在細(xì)水長流的尋常里。

菜攤的對面，零零散散擺著生活用品。只是一些廉價的小物件，繡著牡丹花的鞋底，藍(lán)底白花的圍裙，五顏六色的袖套。每一件物品，關(guān)乎日常，很民間，很俗氣，很生活。

買花、買菜、買圍裙，你做飯，我洗碗，一起虛度光陰，一起度過柴米油鹽的歲月。

誰能說，這不是幸福？

小小窗口，人生百態(tài)。生活的畫面，抽枝長葉。

窗臺挨窗臺。左邊的鄰居，搬來四五年，從不見人。窗臺的植物不停地?fù)Q，有時是一盆郁金香，燈盞一般；有時是一盆玫瑰花，絨球一團(tuán)；有時啥也不是，只是一盆番薯藤，綠意洶涌。

我也就猜到這戶人家的喜好。愛戀植物的人，必定有一顆祥和的心。

右邊的人家，窗臺挨窗臺。倒是常常見，有時晾著長長的素面，有時掛出噴香的熏雞，有時鋪排紅艷艷的辣椒。

她曬的是幸福吧。一桌的活色生香，仿佛望得見。

晚，窗外春風(fēng)蕩漾，琴聲悠揚。

嘩啦啦，叮咚咚，月光一般，清泉一般。

忽然一個年輕的聲音扯著嗓子在樓下，中氣十足喊：艷紅，我愛你。艷紅，我愛你。那聲音，又熱烈，又直白，又那么的不知道臊。

卻覺得好！

趁年輕，將愛，痛痛快快喊出來，撕心裂肺的搖滾一般，聽得人，心兒一扯，一扯。

不知哪個窗口的姑娘，如此幸福，如此甜蜜？

敞開窗，將幸福請進(jìn)來。

你裁剪春風(fēng)，我嗅著花香，她呢？捧著滿滿的愛。

只因，幸福原本的模樣只不過是：伴窗外兩三點星光，

看月光在合歡樹下織網(wǎng)，

聽風(fēng)兒在花朵上漫步，

呼喚親愛的他，

餐桌前吃晚飯。

……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三月才起了個頭，空氣中，芬芳蕩漾。

陽光是盛裝的仙女，金色的紗巾，金色的流蘇，金色的腳鈴，所到之處，流光溢彩。從驚蟄中醒來的春天，睜開顫顫的睫毛。

萬物生發(fā)，草木萌芽。大氣不敢出，唯恐一口氣，吹化了這美好的時光。屏息凝視，提鞋噤聲。數(shù)著光陰，小心翼翼，且愿，慢一點，再慢一點。

陌上花開，蝴蝶飛。

高的是油菜花，從長方形的梯田里漫溢而出，漲潮的春溪一般，嘩啦啦地歡欣跳躍。那么黃，是不是打翻了梵·高的顏料盒？怎會濃郁如此。金戈鐵馬的燦爛，逼迫得人睜不開眼，多看幾眼，心跳加速，手心流汗，四肢發(fā)軟。這要命的油菜花，又野蠻，又熱烈，又急躁，不由分說將你摁倒，侵略你的眼，淹沒你的心。

沉溺，發(fā)呆，就著油菜花，醉生夢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矮的是婆婆納。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藍(lán)花，灑落的米粒一般，貼著地面，幾乎看不清。卻也無懼，掙扎出藍(lán)瑩瑩的小花，細(xì)眉細(xì)眼，細(xì)聲細(xì)氣，叫人無來由地心疼。

俯身，慢嗅。星星點點的藍(lán)，仿若情人之間的呢喃。此刻，朝著你的手，你的腳，晃漾不停。慢慢地看去，每一朵婆婆納，擎著藍(lán)汪汪的情書，對著你，深情款款地笑。

紫云英也開了。啤酒蓋一般的朵兒，或高，或低，起伏不止，好像剛打開的香檳，止不住的泡沫，珍珠一般，急慌慌地噴涌而出，滿田打滾。一地的紫花泛著淡淡的白，將春天的詩歌散布，蜂兒、蝶兒、鳥兒，爭相趕來，朗朗誦讀。

紫花地丁，喜歡躲藏。道路旁，石頭墻，縫隙處，舉著紫色的酒盅，將春天的風(fēng)一一斟滿。頗為寂寞，甚至孤獨。這避世的小花，隱士一般。小孩兒，卻喜歡摳墻縫，捉住一大把的紫花花，擰下它細(xì)細(xì)的莖，用大拇指捏著，用它尖尖的花蒂，打鉤鉤。

她說，你看，我把你的花兒勾住啦。她的聲音融入春鳥的啼叫，在我的心上開出清脆萬千。一抬眼，陽光朵朵，閃過我的眼，落在她的臉上，綻開無邪一朵，天真一捧，可愛一簇。孩童的笑，鑲上了金黃的邊，讓人想起月亮。

外公、外婆，站在三月的陽光里，一個剪春韭，一個剝春豆。一問一答，一問一答，緩慢生活，認(rèn)真相愛。灶里的柴，鍋中的米，空中的香，無比生動，無比迷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年輕的姑娘，滿面淺淺春色，渾身處處春香。年輕的小伙，一壺淡淡春酒，幾句緩緩春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空氣里，滿布戀愛的味道，一分甜，二分羞，三分澀。欲說還休，那些心跳的字眼都到嘴邊了，卻如挪不出窩的鳥，躲躲閃閃。眼神卻出賣了，四處出擊，四處碰撞，心思如雪，遇到的那一刻，只聽得“嘶”的一聲，融化了。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春意湯湯，在心，在眉，在眼，在兩顆情意相投的心里。

且效仿《浮生六記》蕓娘與沈復(fù)的花好月圓：“買繞屋菜園十畝，植瓜蔬，君畫我繡，布衣菜飯，可樂終身?！?/p>

你買菜，我提籃；你掌勺，我洗碗。

愿無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如此，便好！

云南，大理，偶遇一民宿——陌上花。年輕的客棧老板、老板娘，辭去都市高薪之職，大理之邊，普洱之畔，打理小小民宿一間。種植、接待、游玩，日子簡單，時光舒心。不羨名利，不羨繁華。

夫妻倆，穿布衣，食菜蔬，生下的娃娃，大自然里供養(yǎng)。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與鄉(xiāng)野的藍(lán)天讀書，與門前的小花歌唱，活得自然單純，一如顧城的詩歌：

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jié)它的種子

風(fēng)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不說話，就十分美好，比如三月的杭州。

吳越王錢镠與夫人戴氏王妃的典故流傳至今。

春天，王妃想念家鄉(xiāng)的父母，回鄉(xiāng)小住。錢镠出門，望見鳳凰山腳，西湖堤岸，桃欲燃，柳似絳，思念陡然而至，提筆修書一封，其間，有一句，讓人沉吟：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可緩緩歸矣，相思十里，只為你。

古人的深情，讓今人嘆息。

是否，也該約上好友二三，走進(jìn)三月，賞那陌上花開？

一株老桃樹，或梨樹，燒一壺山泉的水，丟一把明前的茶。細(xì)品，淺斟，話桑麻。

如此，甚好。

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

很早就想看這本書——《林徽因傳》。

那時對林徽因不甚了解，只知道世上有女，才貌雙全，她傳奇的一生讓所有贊美的詞黯然失色。

拿到這書，只一眼便喜歡上了。

白凈的底色，翩飛的蝶，字的旁邊列著書名《林徽因傳》。

寥寥幾筆，清新淡雅，甚至于書的作者——白落梅，詩意的名字與林徽因的氣質(zhì)都如此相符。

斷斷續(xù)續(xù)，讀完了這本《林徽因傳》。

手心里握著很多感想，卻像枝枝蔓蔓的藤，纏著，繞著，待提筆梳理，竟找不出其中的頭緒。

不由長嘆一聲：林的一生太過完美，所有的感悟在她的光華之下顯得太過蒼白。恰如，詩句：北方有佳人，傾國又傾城。這傾斜了的心，嘩啦啦一邊倒了去，不管不顧地淪陷了去，除了羨慕，竟還只剩羨慕。

白落梅。第一次知道這個人。文筆細(xì)膩婉約，唯美的語句落地成詩。她寫林徽因：一直以來覺得林徽因是靜坐云端之上的女子，她的典雅純美愉悅別人，溫暖自己。她永遠(yuǎn)是一杯淡雅的茶，那素凈的芬芳在每個人心中久久地縈繞，無法散去。她讓風(fēng)流才子徐志摩在康橋上只影徘徊，失魂落魄；讓建筑學(xué)家梁思成濃情蜜意呵護(hù)一生，至死不渝；更讓學(xué)界泰斗金岳霖默默愛了一輩子，終身未娶。

一句、一句拆開來讀，句句如詩，林徽因在字里行間，雅致端莊。人物傳記寫得如此詩意唯美，也只有白落梅。如此文字，配上如此林徽因，竟如清輝的天，滿滿的月，恰到好處，賞心悅目。

有人說娶妻當(dāng)娶林徽因。

而我要說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

林的出身，學(xué)不來。她是官宦世家的小姐，身上傳承著儒雅端莊的血統(tǒng)。林的經(jīng)歷學(xué)不來，小小年紀(jì)跟隨父親游學(xué)，見識了諸多國家的風(fēng)土人情。林的愛情更學(xué)不來，誰人能有她如此幸運，竟讓三個出色的男人對她念念不忘一輩子。

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林徽因的清澈、平和每個人都可以學(xué)得來。

她不像張愛玲，因為愛情把自己變成低到塵埃里的小花，花謝塵埃，孤單地走完一生；她也不像陸小曼，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為了愛情拋棄丈夫，打掉肚里的孩子，敢愛敢恨；也不像張幼儀隱忍平和，默默付出，無怨無悔，不求回報。

林徽因如水，如茶。清澈是水的本質(zhì)，平和是茶的芳香。即使初戀甜美如蜜，當(dāng)她覺得和徐志摩的愛情如夢縹緲，亦能做到?jīng)Q絕地轉(zhuǎn)身。那樣理智，那樣平靜，或許也傷，或許也痛，但她就能不動聲色，把風(fēng)起云涌，隱忍心中。如常端莊，恰到好處，是她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著眼點，淡然理智的她永遠(yuǎn)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

世人都說，徐志摩對林徽因念念不忘，讓人唏噓不止；世人也說，梁思成對林徽因的呵護(hù)寵愛，讓人羨慕不已。卻又有誰能比得上金岳霖的癡情專一？一輩子，一份愛，不離不棄。只為付出，不為得到。比鄰而居，默默關(guān)懷。如此藍(lán)顏，是林徽因一生傳奇的厚重一筆。

或許，一輩子能擁有如此知己，亦是因為林徽因?qū)矍榈奶幚砬〉胶锰?。不沉淪，不淹沒，遠(yuǎn)遠(yuǎn)地看，淡淡地笑，清澈平和才能長長久久。

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林徽因的孜孜不倦，頑強(qiáng)不息可學(xué)。

林徽因固然長得很美，如果缺少了才華，那也只是庸脂俗粉。歲月能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容顏，美麗是握在手心里的流沙。但，內(nèi)在的美卻可穿越歲月的浮華，沉淀出一種氣質(zhì)。

林徽因的芳華絕代不僅僅在容顏，更因她的才氣。

林的文學(xué)造詣很高，她的詩句《人間四月天》廣為流傳，輕靈的語句仿若天籟。不僅僅是詩人，林徽因更是當(dāng)代的女建筑學(xué)家，她和丈夫梁思成對古建筑的研究孜孜不倦，他們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

書中還曾多次提到林徽因的病，即使養(yǎng)病，林徽因依然珍惜時光，許多詩稿，許多有關(guān)建筑學(xué)的論文都在病中完成的。

甚至于在醫(yī)生斷定林徽因?qū)⒉痪糜谌耸乐畷r，這個堅強(qiáng)的女子以她非凡的毅力走完了最后的十年。這十年她不是在病榻上度過，她用這最珍貴的十年在中國古代建筑的研究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十年，她既孤獨又充實，既辛苦又滿足。

這就是林徽因，一個堅強(qiáng)的女子。

她的孜孜不倦，她的才學(xué)卓絕，她的非凡毅力都如此不同尋常。

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有自己的追求，不做攀援的凌霄花，做一棵比肩的木棉樹，生命不息，學(xué)習(xí)不止。女子當(dāng)學(xué)林徽因，笑聲點亮四面風(fēng)，娉婷，鮮妍，做最美的人間四月天。

暗香

五月末，六月初，暗香涌動。淡的香，濃的香，看不見的香，若有若無，忽明忽暗，絡(luò)繹不絕。一會兒不注意，衣裳沾滿香，人心泡在蜜罐里，柔軟、芬芳。

我知，這時節(jié)，梔子花兒開。就在不遠(yuǎn)處，藏著，躲著，并不露面，只管把那長了手的香，跺著腳的香，捏人鼻子的香，東一瓢，西一勺，到處潑灑。

地面香，空氣香，人的思緒也跟著香。走著，走著，就絆住了，好像想起什么，卻又恍惚憶不起什么，只覺得這絆住的思緒也是香，側(cè)了側(cè)頭，摸了摸鼻，不知不覺又被香牽著走了。

只聞其香，不見其花，真真讓人想念。比如家樓下的合歡，云遮霧繞，抬頭便見；比如窗外的玉蘭樹，端著白瓷碗一樣的花朵總也不謝，再比如灌木叢中的紅花酢漿草，一年蓬，日日端出笑臉等你來瞧。這樣的好，便是尋常了，瞧著、瞧著不新鮮了。唯獨這梔子，只聞其香不見其花，在心里撩撥起相思一片。思念越積越盛，竟讓人坐立不安了。

那日，風(fēng)把香吹來，手兒醉得軟綿綿，眼睛里開出梔子一朵朵，坐不住凳，捏不住筆，丟下手頭一堆作業(yè)，不管不顧地跑湖邊尋花去。

其時，還很早。學(xué)校的孩子正在上第一節(jié)的早課，往日喧鬧的西湖，空闊安靜，行人稀少。柳樹風(fēng)華正茂，青枝綠葉，成波成浪。睡蓮端出上好的“白瓷碗”，安靜溫婉。未來得及俯身細(xì)賞，一股暗暗的香迎面而來。這是怎樣的香？奶白的，甜膩的，霸道的，游絲一般，細(xì)繩一樣，攀上我的肩頭，登上我的鼻翼，把我整顆心，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還不停地說著，來找啊，來找啊。

梔子，梔子，眼里、心里、唇里滿滿都是這倆字，念一念，唇齒生香，雀躍不安。穿柳林，過小橋，繞草坪，西湖寂靜，唯不見那月光一樣的梔子花。

池塘邊有一人在打撈，藍(lán)色的工作服寫著幾個字，細(xì)瞧，原來是西湖邊的養(yǎng)護(hù)工人。她俯身勞作，整個人幾乎貼著水面，浮萍、雜草、落葉，被她一點點聚攏，再用網(wǎng)兜一點點撈起，額頭上的汗，細(xì)細(xì)密密。水塘潔凈如初，晃著她的影，映著她身后的桃樹，綽綽漾漾。我記得那棵桃樹，臨水而生，每年四月，花開一樹，粉嘟嘟的，如同粉墨暈染的畫，綠波紅影，吸引無數(shù)游人留影合照。

問，附近有梔子花嗎？

那人略微直起腰，說，應(yīng)該有的，你去那邊找一找。

繼續(xù)前行，到了櫻花樹下。我當(dāng)然也記得這些櫻花樹，每年三月。它們捧出一樹樹晶瑩，月光一樣紛飛，雪花一樣曼舞，美得心旌搖蕩。

此刻，櫻花樹的對面，也有三個人在勞作。他們還是西湖的養(yǎng)護(hù)工人，穿著藍(lán)色的工作服，在這個清涼的早晨，揮汗如雨。一把巨大的剪子，對著一排一人高的小樹，上下飛舞。一時，枝落葉濺，只一會兒，腳邊堆積一團(tuán)綠色的云朵。

這是什么樹？為什么要把好好的枝條剪掉呢？我問。

這是紫薇呀！剪掉多余的，夏天開花才好看呢！他們笑著回答。

原來是紫薇呀。心里也就出現(xiàn)紫薇云蒸霞蔚的好模樣，一片又一片的小花瓣彎曲卷起，每一朵，都在認(rèn)真地噴紅吐艷。

這里有梔子花嗎？為什么找不到呢？我又問。

有的啊，小梔子很多，角角落落都是呢。大梔子只一兩株，繞過小路，亭子旁邊，就能看見……他們一邊“咔嚓咔嚓”地修理枝條，一邊歡快地回答。那神情，仿佛向旁人介紹自家的孩子，熟稔，驕傲。一會兒，一排的紫薇樹，在他們的手中整整齊齊、亭亭玉立。

而我，不知不覺忘了此行的目的。望著他們勞作的身影，望著眼前如畫一般的好風(fēng)景，莫名替他們委屈。人都說西湖風(fēng)光美如畫，有幾人懂得美麗背后的艱辛？又有幾人知曉風(fēng)光背后的汗水呢？她，他，他們，捧著一顆梔子一般潔白的心，心甘情愿地做著幕后工作，無數(shù)的游人把贊美留給西湖，卻沒有一個人為他們把掌聲響起……

咦，你還不去找梔子花嗎？他們奇怪地問。

哦，不找了，這湖邊的花草經(jīng)由你們的手，可真美！我由衷地贊嘆。心里卻想著，我已經(jīng)找到了，暗暗的香經(jīng)由他們的手，灑入風(fēng)中，汩汩而來。

他們顯出高興的樣子。收拾好地面的殘枝敗葉，向著那片開敗的四季海棠走去。臨走，不忘看一眼剛剛修剪好的紫薇，眼神溫柔，笑容安靜。

而我，終于放下對梔子的惦記。

我認(rèn)為，他們就是最美的梔子花。在這個清涼的六月，我?guī)е娍鞓返鼗貙W(xué)校，有喜悅、柔軟、芬芳、清冽的浩蕩在翻涌。我有些迫不及待了，想大聲地告訴，告訴我的學(xué)生，有一種香，叫暗香。它沉默，執(zhí)著，謙和，勤勉，是世上最甘洌的香。

山有木兮木有枝

1

眼淚在青青的臉上止不住地流，像一條清亮的小溪，晃晃潺潺。

“給，送你一顆糖，別哭了哦！”木子說。

青青聽不見木子的話。她的世界永遠(yuǎn)寂靜，無比遼闊的寂靜，好比天，好比海，好比草原，好比無法丈量的深淵。

是的，青青聽力障礙，聽不見花開的聲音，聽不見雨落的滴答，也聽不見木子剛才對她說的話。但是，青青看得見，她看見了木子手里的那顆糖，裹著輕透的紙，描著紅紅的紋。陽光落在糖上，像翩躚的蝶，閃閃發(fā)亮。

青青笑了，捧著那顆糖，滿臉的淚，晶瑩剔透。木子愣了，仿佛看到一朵帶露的玫瑰。

2

青枝塢里，青青和木子認(rèn)識了。她八歲，他十歲。他們看月亮，抓蟋蟀，追蝴蝶。

那些寂靜得要咬掉骨頭的歲月，層層瓦解。因為木子，青青觸到了一個笑聲朗朗的世界。

彼時，春光正好。兩小無猜，滿園跑。

笑聲驚起木枝青青，綠浪洶涌。

3

忘了是哪一天。

一條蛇從草叢里竄出來。

迅捷地一竄，閃電似的，還沒看清楚怎么回事，青青的腳上已經(jīng)留下蛇的印記。

“啊啊啊”，疼痛蔓延青青的腳，鮮血冒著泡一股一股地涌出來。

“疼嗎，疼嗎？”木子焦急地問。

青青聽不見，但她看到了木子的眼淚，一顆，一顆，滾燙的，著急的，落在她受傷的腿上。

“不疼，不疼?！鼻嗲嘈睦镎f。

木子背起青青跑，拼命地跑，發(fā)瘋地跑。

風(fēng)從青青的臉頰刮過，眼前的景物飛速地閃過。

木子的心跳一聲比一聲急促，擂鼓似的，要從背上撕開口子直接跳出來了。

青青的手觸到滾燙的心跳，她把臉頰貼在他的背，用觸覺去臨摹聲音的形狀?！扳?，怦，怦”，一聲，一聲，又一聲，錘子似的，烙在青青的心里。

傷好后的青青找到木子。青枝塢里，手拉著手，許下承諾。

“我跟你好，你也跟我好！一百年，不許變！”木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閃一閃，透徹明亮。

嗯。青青重重地點了點頭。粉粉的臉頰，笑成了一朵鮮艷的花。

4

時光如果能封存那該多好啊。

多年后，青青依然懷念童年的時光。

而木子呢？已然長成帥氣的大男孩。

“青青，介紹一個朋友給你，這是紫藤！”十年后，木子對青青說。

青青聽不見木子的話，卻看見了紫藤笑盈盈的模樣。

紫藤長得真好。雪白的皮膚，烏黑的長發(fā)。此刻，她正像小鳥一般立在木子的身旁。

俊男美女，好美的畫面。

可是，為何青青卻覺得美得刺眼，像正午的太陽，灼灼逼人的淚。

他們有說有笑。時而比畫著手，時而大笑不止。

那個有聲有色的世界，拒絕了青青的融入。

青青只是個多余的人。

她看著紫藤在秋千上高高地飛來飛去，木子笑著推啊推。秋千像繩子，一下一下抽打青青的心。

她看著紫藤在向日葵下追蝴蝶，木子輕輕一攏，把蝴蝶遞給紫藤。紫藤大笑，笑容燦爛到灼人，狠狠地燙過青青的臉頰。

青枝塢啊，青枝塢。

園里的每一根草都觸到了青青的難過。

園里的每一只蟲都聽到了青青的淚滴。

園里的每一朵花都看到了青青的傷心。

可是，木子看不到，紫藤看不到。因為，木子和紫藤戀愛了啊。戀愛中的人，只看得到對方和自己，哪里還能看到別人呢。

5

青枝塢里。

依然是三個人。常常是青青坐著，木子和紫藤笑著，鬧著。

紫藤故意的。

她故意拉著木子的手搖啊搖，要他摘樹上的果。

她故意躲在木子的懷里說自己怕地上的蟲。

她故意趁木子不提防，在他臉上偷偷親一口。

……

青青的眼睛好痛，好痛。這些親昵的畫面無遮無擋，像一把把扎人的針。青青疼得冒汗，痛到流血。可，她無法言說，無法言說。只能任那股錐心的疼在心里洪水般肆虐淹沒。

觸目所及都是傷心。蝴蝶兒傷心，樹葉兒傷心，小蟲兒傷心。青青的心“撲撲”地跳著，好似隨時要撕開胸口才能止痛。

青枝塢也痛了，痛到瘋狂。瘋狂地落花，瘋狂地落葉，瘋狂地飄雪。

是的，冬天到了。

青枝塢被雪凍住了。

園里，白茫茫一片。

6

木子和紫藤還在熱戀。

一頭發(fā)瘋的牛闖進(jìn)青枝塢。它彎著尖尖的角朝紫藤“突突”地刺去。

紫藤嚇傻了。忘記了逃，忘記了叫，就那么傻傻地站著，站著。

木子一把推開紫藤，自己卻被牛角戳個正著，牛把木子高高地舉起，狠狠地摔下。臉朝下，狠狠地摔在石頭上。

傷口在眼睛，木子的世界一片漆黑。

醫(yī)生說，必須找到合適的視網(wǎng)膜，木子才可以恢復(fù)視力。

去哪里找呢？誰愿意把珍貴的眼睛送給別人呢？

紫藤也是不愿意的。她守著木子，才幾個月，就消失了。

木子的世界墜入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啊，空曠寂寥的黑暗啊，像天空撕開的巨洞把希望一口一口吞咽。

“黑暗，快點，快點，把我拉走，把我拉走。”木子的傷悲向著深海的方向滑落。

7

有人在傷心地哭泣。

“紫藤，紫藤，是你嗎？”木子驚喜地大叫。

有人在輕輕地吻他的額。

“紫藤，紫藤，是你嗎？”木子揮舞著雙手。

有人在他耳旁輕輕地發(fā)聲，嗚嗚啊啊，嗚嗚啊啊，不成言，不成語。

“紫藤，紫藤，別離開我?！蹦咀酉刖o緊地抱著她。

可是，她走了，木子既看不到她，也抱不住她。

……

8

“有個好心人捐獻(xiàn)了她的眼角膜，你很快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醫(yī)生的話語是一盞盞柔和的燈，漆黑的世界，一片亮堂。

恢復(fù)了視力的木子，想見見這個好心人，但她杳無蹤跡。

木子也想見見青青，但她居然也杳無蹤跡。

青枝塢，依然是當(dāng)年的模樣。木子站在碧碧的樹枝下，恍然如夢。

這里依然草密花繁，蝴蝶翩飛，空蕩蕩的園子，唯有風(fēng)的聲音，掠過。

“我跟你好，你也跟我好！一百年，不許變！”木子忽然想起年少時說過的話，淚光閃閃，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