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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蒜頭

在美好的食光里記住愛 作者:小云貓貓 著


傲嬌蒜頭

面對大蒜,我有點兒背叛者的愧疚跟不屑。人的感情實在難以捉摸,也無法掌控,曾經(jīng)那么愛,如今卻是想想都覺得夠了。無非是因為有一次吃了一碗加大量蒜水的涼皮,之后坐了一趟車,吐了,還未消化的大蒜的味道從胃里噴涌而出,經(jīng)過鼻子、嘴,再散發(fā)出來,任我拼命刷牙漱口也無濟于事,一整天連腦門兒都是大蒜的味道。從此我便跟大蒜分道揚鑣了。

老公單位有個少年,高瘦白,話不多,喜歡動漫,平時愛玩單反,聽“藍調(diào)”,老穿白襯衫。我以為他會是鐘愛甜點法棍或西餐紅酒這類西式餐點的潮人。結(jié)果有次一起去一個農(nóng)家樂吃飯,菜還沒上齊,他默默走到廚房跟老板要了一整頭大蒜,剝掉蒜衣,揭掉透明薄膜,一個個擺在桌上。老公告訴我,他每頓飯都離不開大蒜,生吃,就米飯和菜,一口飯一口蒜,一口蒜一口菜。他剝大蒜的手指可真好看,長,細,有明顯突出的骨節(jié),好看到我有點恍惚,哦,這真是一雙每天要剝幾頭大蒜的手嗎?也是,誰規(guī)定只有膀大腰圓的北方漢子才能嚼大蔥,吃生蒜。南方的白面書生照樣沒問題。

小時候姐姐們跟我玩猜謎語,“兄弟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全扯破”,剛開始會猜核桃、辣椒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知道是大蒜后,再玩只要一聽前兩句,就立馬說出答案,玩多了覺得索然無味。拿到學校去考其他小伙伴,能難住不少人,頗為自豪,著實威風了好幾天。

我曾經(jīng)對蒜愛到什么程度呢,雖然不能跟前面的白衣少年相比,但也能數(shù)出個一二三來。吃火鍋,蒜泥絕對占到調(diào)味碟總量的四分之三有余。吃燒烤,蒜蓉花甲、蒜蓉扇貝等各種蒜蓉菜必點,自己在家炒菜,大蒜必放。油燜大蝦里,我對已經(jīng)炒軟的整個蒜瓣的青睞頻率遠高于蝦。蒜蓉炒莧菜、空心菜、小白菜永遠是心頭好。臘肉丁、青椒丁和大量蒜瓣拍扁,剁成細末,炒成臊子,拌面條我可以吃兩碗,而且長期只鐘愛這一款。泡菜壇子里的腌蒜,就算吃得鼻子有刺痛感,眼淚直流,還是停不下嘴……這么說吧,除了生吃大蒜有點兒怵以外,其他吃法都不在話下。

有一次跟好友約了去吃番茄魚,從城市東頭一直到西頭,坐了接近兩個小時的公交,等到了傳說中最正宗的那家店,才發(fā)現(xiàn)大門緊閉:老家有事,歇業(yè)一周。旁邊一家也寫著番茄魚的店主人,笑盈盈地招呼我們:“來我店里試試啦,我們也不錯的?!?/p>

老板端上來一個比臉盆還大的鍋子,紅紅黃黃的一鍋,看起來很誘人。當然,我沒有吃到令人驚艷的番茄魚,但我卻吃到了至今讓我念念不忘的炸大蒜。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蒜塊、蒜末、蒜瓣,淺淺的一層,覆蓋在最上方,黃而未焦,脆不失香。嚼起來有很輕微的黏牙感。大塊頭蒜香濃郁,小末末則含蓄委婉得多,拿漏勺舀起來拌飯,實在銷魂。我問老板,加了什么秘方?jīng)]。答,沒呀,就用菜籽油炸的。最后想起什么似的補了一句:“哦,我用的是獨頭的紫皮蒜?!贝蚰且院?,我做菜也只用獨頭紫皮蒜。

諸葛亮深諳大蒜的妙處,因曾受高人指點,說有一種仙草為韭葉蕓香,“口含一葉,瘴氣不染”,韭葉蕓香就是大蒜。大蒜每株九片葉子,故名九葉蕓香。聽起來仙氣十足,跟吃過大蒜之后口腔里長久殘留的氣味倒是有略微出入。尤其是在公眾場合,滿嘴大蒜味確實讓人很尷尬,就像肥腸、腦花之流,再美味,名字總是不如香菇菜心這么討人喜歡。連娛樂記者們都寫——閆妮曝胡歌私下不“文藝”:他也吃大蒜口味重。

可是大蒜才不管這些,它以獨特的味道和功效,穩(wěn)坐調(diào)料界霸主交椅。《本草綱目》中,大蒜可以“除風邪,殺毒氣”,諺語“餓不死賣蒜的,餓死賣姜的”,說的是大蒜不僅僅是“佐料”,還可當主食,煮熟了能抵餓管飽。在古埃及,大蒜是用來給工人維持體力的神物。最傲嬌的德國人,稱大蒜為“最天然的抗生素”,大蒜面包、大蒜蜂蜜、蒜頭比薩、大蒜奶酪火鍋,可以頓頓不離蒜。

農(nóng)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自己種植大蒜?!捌呤[八蒜”,說的是七月“返蔥”,八月“苗蒜”。蔥只需要從地里拔出來,重新在原地栽上就行,所以是“返蔥”。蒜要一個個剝成獨立的蒜瓣,保留蒜衣,頭朝上,間距十五厘米左右,一瓣瓣排成行,上肥,掩土,發(fā)芽之后就成了整齊的一排排小苗,所以是“苗蒜”。我媽除了八月會苗蒜外,冬天吃不完的小蒜瓣,也會苗起來。

找個稍微暖和的天氣,隨便在房前屋后扒拉出一塊空地,整平,一個個擺開蒜頭,可以不成行,無間距,掩上土即可。就在我們快要忘記這些蒜頭們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星星點點的綠色冒了出來,再過幾日,密密麻麻的蒜苗長出來了。這在肅殺毫無生機的冬天,是非常寶貴的。

臘月里難得見綠葉青菜,炒一盤臘肉蒜苗,蒜苗比臘肉好吃。咕嚕咕嚕的火鍋里,撒一把切成小粒的蒜苗,香氣四溢,色味俱佳。大年三十的餃子,也少不了蒜苗。外面白雪覆蓋,只有發(fā)黃的蒜苗葉尖露在外面。得拿鋤頭才能挖起來。這時候的大蒜,有蒜頭、根須、蒜黃、蒜青,吃起來又劃算又美味。我媽每次都叮囑,根須都是香的,洗干凈了照樣能吃。加了蒜苗的餃子,香過只加白蒜頭的。單是顏色上就勝一籌,有白有綠有黃。

李漁好像不太待見大蒜,《閑情偶寄》里寫:“蔥、蒜、韭盡識其臭”,還口口聲聲“蒜則永禁弗食”,莫名其妙地說終生不吃蒜的人是有操守的人。不怪李漁,大蒜就是這么任性,讓愛的人愛得徹底,恨的人退避三舍,不曖昧,不將就,不拖泥帶水。你最多毫無辦法地對著它說一句:“蒜,你狠?!?/p>

對了,作為一個大蒜曾經(jīng)的情人,溫馨提示,吃完大蒜嚼點干茶葉,能大大減少讓你擔心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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