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劉細君

萬里和親弭塞塵,鄉(xiāng)思無計對晨昏。

此身只合穹廬老,一闋悲歌動紫宸。

劉細君(前140?—前87),漢江都王劉建女。武帝時,劉建謀反未遂,事發(fā),畏罪自殺。細君留居江都,人稱江都公主;以其遠嫁烏孫,又稱烏孫公主。

公元前105年,漢武帝從張騫“結(jié)交烏孫”、“令東居故地,妻以公主,與為兄弟,以制匈奴”議,詔封細君為皇室公主,遣嫁烏孫王昆莫獵驕靡。西行前,為解“行道思慕”之苦,細君自度音律,命匠人制作琵琶。后人將琵琶歸屬于王昭君,皆詩人詞客隨興而發(fā),不足信據(jù)。唐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謂:“琵琶,始自烏孫公主造?！碑?dāng)為確論。

細君至烏孫,昆莫以為右夫人,后從當(dāng)?shù)亓?xí)俗,下嫁昆莫孫、王位繼承人岑陬軍須靡,生一女,名少夫。細君坐主后宮,襄佐兩朝,風(fēng)儀所向,舉國欽服。漢宣帝本始二年(前72),匈奴怒烏孫親漢,出兵攻襲。烏孫遣使向漢朝求援,漢發(fā)兵15萬騎,分五路進擊匈奴。烏孫昆彌率5萬騎從西方突入,成合擊之勢,匈奴遭重創(chuàng),乃遠遁漠北。漢朝北方邊境,自是始得稍安。

細君能詩,在烏孫所作之《悲愁歌》,為《漢書·西域傳》所錄載,詩曰: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氈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nèi)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全詩以愛國思鄉(xiāng)為主調(diào),從生活起居說到化鵠思歸,一以“悲愁”貫之?！氨睢闭?抒情也。細君之前,上溯自戰(zhàn)國以來,“言志”詩已長期主宰詩壇,高詠功利,封閉情思,為詩歌發(fā)展之極大障礙。待《悲愁歌》出,如清空鶴唳,乃引領(lǐng)詩歌向抒情回歸。

晉人陸機于《文賦》中倡言“詩緣情”而作,開其先聲者,細君《悲愁歌》也。此詩傳到長安,立刻在文人中引起震動,武帝閱后也為之動容?！稘h書·西域傳》載:“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持帷帳錦繡給遺焉?！弊阋姶嗽娪绊懼笈c感人之深。

征諸史冊,能與劉細君相比匹者,當(dāng)是唐代之文成公主,細君在新疆,文成在西藏,為民族間之融合與團結(jié),為我國多民族國家之形成與統(tǒng)一,竭盡心力,功莫大焉。劉細君之名字與業(yè)績,實乃揚州人之光榮與驕傲,理應(yīng)塑像立碑,永為紀念。而今揚州一商家,某室有所謂十二釵者,細君居十二釵之首,為其商業(yè)行銷作宣傳。如此侮嫚先賢,踐毀文明,逐其利而失其聰,精神自殘而不自知,直為當(dāng)事者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