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 夜
初秋,朔夜,行走在環(huán)山公路上,讓人多少有些惶恐不安。平素,我總喜歡對著無垠的蒼穹遐想,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月黑風(fēng)高之夜,找不到一絲月圓為夢,月彎為詩的感覺。
抬頭仰望夜空,只有少許的螢火蟲在賣力地發(fā)出零星的光芒,眨眼的星星和往日亮晶晶的月亮都好似在“閉門思過”,漆黑的夜空除了蟬像怨婦一樣的嘮叨聲和不遠處農(nóng)家的幾聲稀疏的犬吠,四周一片寂靜。遠處,黛綠色的田野早已籠罩在夜幕之中。
這樣的夜晚,在蜿蜒逶迤的盤山公路上穿行,我只想加快腳步趕路,盡快回到宿地。路有些漫長,走著走著,總感覺這片原始叢林靜得有些怕人,有些悲愴。隨意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公路旁邊的莊稼,晚熟的玉米慵懶倦怠地垂著頭窩在地里,陣陣秋風(fēng)掠過,幾分涼意裹住了全身。
夜黑,路長,但我的大腦卻異常活躍。人,有時候會掌控不住自己的意識,一種奇異的思維就會游蕩出來。不知怎的,今夜突然想起了夏多布里昂的《墓中回憶錄》,恍然間覺得自己的靈魂在激情與理智的二重世界間搖擺起來,在真實抑或虛偽間彷徨著,游蕩著。一直喜歡夏多布里昂的輝煌文字,在我眼里他是在浪漫主義激情中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作家。其作品既有著古典主義的均衡感,又有著超現(xiàn)實的激情與愛恨。他說過:“誰延長了自己的生涯,誰就感到自己的歲月漸漸變冷……”
或許,在我的身上,更多的是開始體會到歲月的涼意,就如同此刻的秋涼一般。我曾經(jīng)對夢幻和愛情說,我鄙視一切冷漠、虛假和做作的謙卑。我曾經(jīng)站在生活的最低點,而總是將靈魂放在生命的陽光處,矜持地堅守著內(nèi)心的那一方凈土。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幻夢也一個一個地破滅,走入墳?zāi)?,很難再在我的靈魂中重生,失去的將會永遠失去,唾手可得的我反而懷疑它的真實性,我情愿逃避,也不肯接受。不知是我的冷酷,還是歲月的薄涼;不知是我的偏頗,還是人性的沮喪。其實,人只要活著就會失去,而一旦失去了就不會再來,你追求的最終也會失去……人生,就是一場得到與失去的旅行。
一陣急促的風(fēng)張狂地吹過來,不時伴有閃電劃破寂靜的夜空,這將是一個攜風(fēng)帶雨的秋夜,我屋后的那一池荷葉將在這秋風(fēng)細(xì)雨中拂盡塵埃。我不是詩人,我不拿如水的月光刻意作詩;我不是畫家,我也不拿靜影沉璧的月亮恣意涂鴉。我只想月上西樓,在灑滿月光的門楣下,嗅著靈山芬芳的草香,把心揉碎在夢一般的荷塘里,對著溫柔的月輝,靜靜地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