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代詩骨陳子昂

成都筆記 作者:蔣藍 著


一代詩骨陳子昂

陳子昂(661-702年),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屬四川射洪縣)人。唐代文學家,初唐詩文革新人物之一。因曾任右拾遺,后世稱為“陳拾遺”。其詩風骨崢嶸,寓意深遠,蒼勁有力,有《陳伯玉集》傳世。陳子昂其詩詞意激昂,風格高峻,彰顯了唐時推崇的“漢魏風骨”,被譽為一代“詩骨”。

陳子昂像

陳子昂青少年時家庭較為富裕,這造成了他輕財好施、慷慨任俠的性格。他屬于浪子回頭式人物,后來發(fā)奮攻讀,博覽群書。同時關(guān)心國事,要求在政治上有所建樹。24歲時舉進士,任麟臺正字,后升右拾遺,勇猛直率,直言敢諫。當時武則天當政,任用酷吏,濫殺無辜,陳子昂不畏強權(quán),屢次上書。武則天計劃開鑿蜀山經(jīng)雅州道攻擊羌人,他又上書反對,主張與民休息。他的言論切直,常不被采納,并一度因“逆黨”反對武則天的株連而下獄。垂拱二年(686年),曾隨左補闕喬知之軍隊到達西北居延海、張掖河一帶。萬歲通天元年(696年),契丹李盡忠、孫萬榮叛亂,又隨建安王武攸宜大軍出征。兩次從軍,使他對邊塞形勢和當?shù)厝嗣裆瞰@得較為深刻的認識。圣歷元年(698年),因父老解官回鄉(xiāng),不久父親病逝。在居喪期間,權(quán)臣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對他橫加迫害,最后冤死于獄中。

陳子昂塑像,位于遂寧市射洪縣的陳子昂讀書臺

碎琴動京城

陳子昂一生里最富有傳奇的事跡,發(fā)生在他第二次參加京試期間。

唐代的進士考試,卷子不密封,考官除了看考生的卷子外還要看他的名氣,更重要的是看是否有達官貴人的推薦。因此參加進士考試,首先就要在長安出名,使自己的詩文讓一些有名望的人知道。那如何才能“暴得大名”呢?

唐高宗末年,陳子昂在長安街頭踟躕徘徊,偶然見有人捧胡琴求售,索價高昂。其實,這個賣琴的人說不定就與陳子昂一樣,抱有成名的渴望。達官貴人、文人騷客,爭相傳看,由于價格離譜,卻無人敢于下手。陳子昂看了琴之后,二話沒說,傾囊便把琴買下。圍觀者嘖嘖稱奇,陳子昂覺得差不多了,大聲道:“我生平擅長演奏這種樂器,只恨未得焦桐,今見此琴絕佳,千金又何足惜。”眾人異口同聲道:“愿洗耳恭聽雅奏。”陳子昂說:“敬請諸位明日到宣陽里寒舍來?!?/p>

第二天,果然賓客滿座。在酒酣耳熱之際,他手捧昨天新買來的琴說:“我陳某雖無二謝(謝脁、謝靈運)、淵明之才,也有屈(原)、賈(誼)之志,自蜀至京,攜詩文百軸,奔走長安,到處呈獻,竟不為人知。彈琴,我雖擅長,恐污尊耳?!闭f罷舉琴就摔,“嘩啦”一聲,把琴摔得粉碎,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他才把自己的詩文遍贈賓客。眾人愈以為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摔千金,此人必是豪貴、奇人,奇人所作,必為奇詩奇文,不觀也知其妙?!庇谑菭幭鄠髡b。一日之內(nèi),子昂詩名滿京華。其中“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之句,使人贊不絕口。

陳子昂碎琴雕像

不久,陳子昂中進士,以上書論政,為武則天所賞識。他的詩是唐代革新派的先驅(qū),對唐詩發(fā)展頗有影響。

陳子昂與糖畫

糖畫起源于四川,民間又稱“糖影兒”“糖餅兒”。顧名思義,糖畫就是以糖汁做成的畫。它亦糖亦畫,可觀可食,是廣泛流傳于巴山蜀水、備受老百姓喜愛的民間工藝食品。相傳它是在古代“糖丞相”制作技藝的基礎(chǔ)上演化而來的。這一民間工藝在四川主要流行于成都市、新都、雙流、金堂、溫江、郫縣、都江堰市、彭縣、綿陽及自貢、瀘州、重慶、樂山、內(nèi)江等地。

相傳陳子昂在家鄉(xiāng)時很喜歡吃黃糖(粗蔗糖)。不過他的吃法卻與眾不同。首先是將糖熔化,清潔光滑的桌面上倒鑄成各種小動物及各種花卉圖案。待凝固后拿在手上,一面賞玩一面食用,自覺十分有趣。

后來陳子昂到京城長安游學求官,因初到京師人地兩生,只做了一個小吏。閑暇無事時便用從家鄉(xiāng)帶去的黃糖如法炮制,以度閑暇。一天,陳子昂正在賞玩自己的糖畫。誰知宮中太監(jiān)帶著小太子路過,小太子看見了陳子昂手中的小動物,便吵著要。太監(jiān)問明了這些小動物是用糖作的時候,便要了幾個給太子,歡歡喜喜回宮去了。誰知回宮后小太子將糖吃完了,哭著吵著還要,驚動了皇上,太監(jiān)只好上前如實回稟?;噬下犕暝⒓聪略t宣陳子昂進宮,并要他當場表演。

陳子昂便將帶去的黃糖熔化,在光潔的桌面上倒了一枚銅錢,用一支竹筷粘上送到小太子手中,小太子立即破涕為笑?;噬闲闹幸桓吲d,脫口說出“糖餅(兒)”兩字,這就是“糖餅(兒)”這一名稱的由來。由此陳子昂便得到了升遷,官至“右拾遺”。唐朝及后來朝代設(shè)置的小官,分左、右拾遺——咨詢建議官員,字面意思是撿起皇帝的遺漏(政策失誤),相當于當代的監(jiān)察兼助理機構(gòu)。左右拾遺為正八品官職,除了元代,漢族統(tǒng)治者朝代皆以左為大,右為小。所以左拾遺比右拾遺大一些(元代以右為大)。后來,陳子昂解衣歸里后,為了紀念皇上的恩遇,同時也因閑居無聊,便收了幾個徒弟傳授此技。這些徒弟又傳徒弟,并將它傳向四方。有的干脆以此為業(yè),走村串鄉(xiāng)做起“糖餅兒”生意來。這“糖餅兒”生意雖小,但因曾得到過皇帝的賞識,所以生意十分興隆,學的人越來越多,并代代相傳,這一技藝從此就流傳下來。

這一傳聞雖然有些添枝加葉,但附會到蜀人陳子昂身上,沒人認為不合理。

如何看待私仇與法律

夏商時代,在渭河上游地區(qū)(今甘肅省天水市境內(nèi))長期活躍著一個“邽戎”的部落。到春秋時期,秦武公十年(前688年),東周的諸侯國——秦國用武力征討邽戎之地取得成功,將其設(shè)為邽縣。這是我國最早設(shè)置的兩個縣份之一,堪稱當今縣制的源頭。秦國越過隴山開始向東發(fā)展,為了加強關(guān)中地區(qū)的力量,將隨軍征戰(zhàn)的一部分邽人安置在渭河下游地區(qū),形成了一個新的邽人聚居區(qū),為了使兩地名稱有所區(qū)別,于是將渭河下游的邽人聚居區(qū)設(shè)為下邽縣(地址在今渭南市臨渭區(qū)下吉鎮(zhèn)一帶,管轄范圍約為今臨渭區(qū)渭河以北地區(qū)),而將渭河上游的邽人聚居區(qū)更名為上邽縣(即今天水市秦州區(qū))。上下兩個邽縣正式分離,上邽縣與下邽縣的名稱也由此正式確立。

武則天當政期間,同州下邽人徐元慶之父徐爽,被下邽縣尉趙師韞殺害。后來趙師韞入朝當上了顯赫的御史,徐元慶知道對方要鏟草除根,自己更姓易名,混跡在驛站中充當仆役,這很像晉國的英雄豫讓。過了很久,趙師韞恰好來到這個驛舍住宿,這真是叫“老天有眼”??!深夜,血往上涌的徐元慶痛施殺手,趙師韞在夢中身首異處。見大仇已報,徐元慶坦然投案自首……對于此案,當時朝中有不少人認為徐元慶為父報仇,是孝義剛烈的行為,應(yīng)赦免他的罪;而陳子昂則認為,按照法律,擅自殺人的要處死。因此,他建議,應(yīng)當對徐元慶依法論死,然后再對他替父報仇的行為予以表彰,并將此事編入律令。當時,大家都贊同陳子昂的主張。陳子昂這篇《復仇議狀》,可謂千古雄文,他在文章結(jié)尾指出:依我輩所見,應(yīng)當嚴格執(zhí)行國家法律,按照刑律處死元慶,然后在他的墓前立碑表彰,贊頌其美好節(jié)操,這樣可以使天下按正道順利發(fā)展。把這個案件載入國家法律,永遠作為國家法典……

對于陳子昂的雄辯分析,偏偏有人看出了破綻,這人是柳宗元。

《駁復仇議》是柳宗元在擔任禮部員外郎期間所寫。屬于駁論性奏議,句句針對陳子昂《復仇議狀》而發(fā)。柳宗元認為,陳子昂的《復仇議狀》中的觀點非常矛盾,毫不足取,進而提出了個人的見解。徐元慶為父報仇,殺了父親的仇人,然后到官府自首。對此,陳子昂提出了殺人犯法、應(yīng)處死罪;而報父仇卻合于禮義、應(yīng)予表彰。雖然文章的主旨是要說明禮義和法律的一致,但在吏治腐敗、冤獄難申的封建社會,仍然具有一定的進步意義。全文觀點鮮明,邏輯嚴密,駁論有力。

可見,用雙重標準去審判案件,實際上是對所謂法律的違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與現(xiàn)代法律講求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兩者精神實質(zhì)是一致的。無論尊卑貴賤,無論品行高尚與否,一旦站在法律的面前,所有人都應(yīng)平等,這樣才會有公正可言。衡量人們行為的標準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法律。即一個人行為是否應(yīng)當受到處罰,只能拿法律這把尺子去衡量,而不是其他。如果一個人因為品德高尚或地位尊貴而免受法律的處罰,這時候判斷案件的標準實際上已經(jīng)不是法律,法律已經(jīng)被棄置一旁了,也就更談不上所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了。

時過境遷,徐元慶案的結(jié)果如何已不重要,但柳宗元求真務(wù)實的思辨精神卻依然寶貴。比較起來,柳宗元的結(jié)論顯然比陳子昂的思考要更勝一籌。

千古絕唱《登幽州臺歌》

《登幽州臺歌》這首詩寫于武則天萬歲通天元年(696年)。陳子昂是一個具有政治見識和政治才能的文人。他直言敢諫,對武后朝的不少弊政,常常提出批評意見,不為武則天采納,并曾一度因“逆黨”株連而下獄。他的政治抱負不能實現(xiàn),反而受到打擊,這使他心情非??鄲?。萬歲通天元年,契丹李盡忠、孫萬榮等攻陷營州。武則天委派武攸宜率軍征討,陳子昂在武攸宜幕府擔任參謀,隨軍出征。武攸宜為人輕率,少謀略。次年兵敗,情況緊急,陳子昂請求遣萬人作前驅(qū)以擊敵,武不允。隨后,陳子昂又向武進言,不聽,反把他降為軍曹。詩人接連受到挫折,眼看報國宏愿成為泡影,因此登上薊北樓,慷慨悲吟,寫下了《登幽州臺歌》以及《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七首等詩篇。

位于陳子昂讀書臺著名的“臭石頭”。蔣藍攝

《登幽州臺歌》和《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七首是陳子昂的代表作。唐朝盧藏用《陳氏別傳》指出:“子昂體弱多疾,感激忠義,常欲奮身以答國士。自以官在近侍,又參與軍謀,不可見危而惜身茍容。他日又進諫,言甚切至,建安謝絕之,乃署以軍曹。子昂知不合,因箝默下列,但兼掌書記而已。因登薊北樓,感昔樂土、燕昭之事,賦詩數(shù)首。乃泫然流涕而歌曰:‘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的這首《登幽州臺歌》,即使我是在少不更事的年齡讀它,也會感到字里行間表達出的巨大感傷,從而讓我們知道了幽州臺。唐朝的時候稱北京舊址為幽州城,唐代的幽州城區(qū)域大概是在現(xiàn)在的北京三環(huán)以內(nèi)的地方,而幽州臺的具體位置卻是眾說紛紜,一說是在現(xiàn)今的廣安門一帶,一說是在現(xiàn)在的薊門橋一帶,一說是在今河北易縣高陌鄉(xiāng)境內(nèi),還有的說位于河北省定興縣高麗鄉(xiāng)北章村臺上西(臺上隸屬于北章大隊,由黃金臺在此而得名)。

在古代,幽州臺也叫招賢臺,亦稱黃金臺、薊北樓,相傳即燕國時期燕昭王為強國欲招賢納士,構(gòu)建高臺,置黃金于臺上,作為對人才的封賞。因燕昭王將黃金置于其上而得名。昭王拜郭隗為其師,成為當時燕昭王用黃金臺招納而來的第一位賢才。

也正是這首詩,在當時和后代得到無數(shù)讀者的深刻同情,歷史銘記了他的千古絕唱。盧藏用評論說,這首詩“時人莫不知也”。這不愧是齊梁以來從未有過的洪鐘巨響。

陳子昂在著名的《修竹篇序》里,提出詩歌革新的正面主張:“東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漢魏風骨,晉宋莫傳,然而文獻有可征者。仆嘗暇時觀齊梁間詩,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每以永嘆,思古人,??皱藻祁j靡,風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處見明公《詠孤桐篇》,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遂用洗心飾視,發(fā)揮幽郁。不圖正始之音,復睹于茲;可使建安作者,相視而笑?!痹谔圃姲l(fā)展史上,陳子昂這篇短文是宣言,標志唐代詩風的斗轉(zhuǎn)。劉勰、鐘嶸反對南朝形式主義詩風,曾經(jīng)標舉過“比興”“風骨”的傳統(tǒng)。陳子昂繼承了這一尺度,指出初唐宮廷詩人們所奉為偶像的齊梁詩風是“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而應(yīng)該以“風雅興寄”和“漢魏風骨”的光輝傳統(tǒng)作為創(chuàng)作的先驅(qū),在倡導復古的旗幟下實現(xiàn)詩歌內(nèi)容的真正革新。由于“初唐四杰”詩人的大聲疾呼,唐詩新風格呼之欲出,沿襲齊梁的宮廷詩風已陷入審美疲勞,詩歌鼎革時機更加成熟。陳子昂的革新主張在這時提出,不僅有理論意義,而且富有實踐意義;不僅抨擊了陳腐的詩風,而且還為當時正在萌芽成長的新詩人、新詩風開辟道路。陳子昂的詩歌創(chuàng)作,鮮明體現(xiàn)了他的變革主旨?!陡杏鲈姟啡耸祝∈潜憩F(xiàn)這種精神的力作。《丁亥歲云暮》一篇更直接揭發(fā)了武后開蜀山取道襲擊吐蕃的窮兵黷武的舉動。這些內(nèi)容都突破了泛擬古題的邊塞詩傳統(tǒng)之風,戛戛獨造,發(fā)出金石之聲。

陳子昂身后事

很多人知道射洪縣金華山陳子昂讀書臺,卻不知道陳子昂墓園,墓園位于射洪縣龍寶山踝一線。龍寶山唐朝時即名獨坐山,因其形酷似人之巍然獨坐而得名,是陳子昂生前鐘愛之地。詩人曾常在此與高僧“暉上人”坐禪念佛,留下了數(shù)首膾炙人口的詩篇。白云蒼狗的變異,雖然早已沒有了“巖泉萬丈流,樹石千年古”的景觀,但山還是那座山,山前的梓江依然靜水深流。

762年11月,杜甫乘船來到射洪,寫有《陳拾遺故宅》《冬到金華山觀,因得故拾遺陳公學堂遺跡》《送梓州李使君之任》《野望》等詩作,他稱贊陳子昂是可與日月齊輝的圣賢。2016年1月上旬的一個周末,十幾位詩人參加了“詩意遂寧”詩會,提出想去拜謁一代文宗陳子昂墓園。從遂寧行車40余公里后,拐入了一條蜿蜒而靜僻的水泥鄉(xiāng)道。抵達廣興鎮(zhèn)龍寶村政府門前,斜刺里劈空一聲大吼,蓋過了幾輛車的轟鳴……我站在碼頭的青石臺階上,天空飄起了牛毛細雨,獨座山被梓江環(huán)抱,宛如夢境?!褒垖殹敝驹醋悦耖g二龍搶寶傳說。本地人將從綿陽而來的涪江叫大河;從梓潼、鹽亭方向流下來的梓江稱小河。兩江對撞,涪江成了正朔,梓江憋屈,成了涪江的支流。碼頭右側(cè)是寬闊的三角洲田疇,依稀可見農(nóng)民在地里勞作。江上有漁船漂浮,白鷺點點。

我在射洪縣金華山陳子昂讀書臺考察。田文春攝

陳子昂墓園位于射洪縣廣興鎮(zhèn)龍寶村。2016年1月,我與陳子昂墓園的守墓人蘇志華合影,我們身后即是陳子昂墓。程征攝

盡管陳子昂的文才與韜略贏得后世隆譽,但鄙視他的人不是沒有,往往偏狹地糾結(jié)于他成了武曌的御用之人,甚至為殺害陳子昂的劊子手射洪縣縣令段簡大唱贊歌。這個人,就是處于明末清初亂世之際的王士禛(1634-1711年)。王有“一代詩宗”“文壇領(lǐng)袖”之譽,他避雍正皇帝胤禛之諱,改名為“王士正”。乾隆即位后,鑒于“禛”和“正”連讀音都不同,于是再將其改稱為王士禎。詩宗對文宗,真是狹路相逢。他在《香祖筆記》寫下了罕見的誅心之論:

《陳子昂文集》十卷,詩賦二卷,雜文八卷,與《陳氏別傳》及《經(jīng)籍志》合。子昂五言詩力變齊、梁,不須言,其表、序、碑、記等作,沿襲頹波,無可觀者。第七卷《上大周受命頌表》一篇,《大周受命頌》四章,曰《神鳳》,曰《赤雀》《慶云》《甿頌》,其辭諂誕不經(jīng),至云:“乃命有司正皇典,恢帝綱,建大周之統(tǒng)歷,革舊唐之遺號。在宥天下,咸與維新。賜皇帝姓曰武氏。臣聞王者受命,必有錫氏。軒轅二十五子,班為十二姓,高陽才子二八,名為十六族。故圣人起則命歷昌,必有錫氏之規(guī)。”云云。集中又有《請追上太原王帝號表》,太原王者士彟也。此與揚雄《劇秦美新》無異,殆又過之,其下筆時不知世有節(jié)義廉恥事矣。子昂真無忌憚之小人哉!詩雖美,吾不欲觀之矣。子昂后死貪令段簡之手,殆高祖、太宗之靈假手殛之耳。

尤其是文章結(jié)尾,可見怨毒之深。

白云蒼狗,蠅營狗茍,該過去的,注定要過去。陳子昂注定是沉默的,宛如他的字: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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