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芝諾

誤讀全書 作者:蕭蕭樹 著


芝諾

回到石門,狗人的領(lǐng)袖迎接我。

在他豪華的殿堂,我們喝茶,談?wù)撽P(guān)于遠方的奇聞逸事。

狗人奴隸們在大廳中為我們表演,主題是對一個男人的懲罰,當然我知道這其實并非表演:這是狗人的奇怪傳統(tǒng),即便在對陌生人的歡迎儀式上,他們也都在履行著日常的職責,只是為了不失禮節(jié),他們會將日常行為戲劇化,進而成為了即興表演。

我曾對他們這一奇怪傳統(tǒng)的歷史做了研究,其實最初他們并沒有禮節(jié)的概念,那完全是源自外來文化,但禮節(jié)完全可以成為機械行為,這并不需要什么思想。而即便是他們的奴隸,其實在這種表演中擁有極高的執(zhí)行力,這與長久的訓練是分不開的,甚至低等階層的人擁有更高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他們可以朗朗上口地背誦悲劇,大概悲劇多是由他們的親身體會改編而成,雖然那些創(chuàng)作悲劇的人時常因之被懲罰,但悲劇本身卻流傳下來,而且狗人們并不反對悲劇。他們有一句話很好地描述了這種行為:我們并不反對藝術(shù),我們反對那些創(chuàng)造藝術(shù)的人,因為他們總是抱怨。

將藝術(shù)品與藝術(shù)家分開看體現(xiàn)了狗人的公正,而這種公正無處不在。這種表演成為了一種模式,這建立在狗人極少的感情沖動上,它們完全按照程式行動,很少受他們本身想法的影響,即便別人極其痛苦,他們也要完整地背誦一些詩句來配合演出。

其實從表演的行為上看,這種將生活強加入戲劇的行為其實更具戲劇性。

奴隸們戲劇化地將男人帶過大廳,男人掙扎著,喊叫著,狗人奴隸卻跳著芭蕾的舞步。我聽到男人語無倫次地喊叫著幾個詞,關(guān)于無窮、連續(xù),便感到了興趣。

不妨讓他說說是怎么回事,我向狗人領(lǐng)袖建議。

沒什么可說的,好好欣賞吧,難道你不喜歡這種即興性的表演?他問。

不,我只是對這個男人的話感興趣。

他是一個瘋子,他的話語是巫術(shù),他密謀殺死我。

也許并非如此,我說,他可能是一位了不起的哲學家。

他的確有一些自稱哲學家的瘋子同黨,他們談?wù)撌澜绲慕Y(jié)構(gòu)、元初和所謂原理,而且總是做白日夢,各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對男人的懲罰繼續(xù)著,奴隸們和男人一起把它表演為一場普羅米修斯般的悲劇,但看上去如此荒誕。我知道,在狗人的石門,觀看酷刑和虐待是非常時髦的茶點,幾個作陪的貓人瘋狂地喊叫起來,就像在發(fā)情,它們也許會在餐桌上交媾。

我隱約聽到男人依舊在辯解,運動是不可能的,時間也是不存在的,阿喀琉斯絕對不會追上烏龜。狗人領(lǐng)袖大笑著說,很久沒有這樣精彩的表演了,男人仿佛天賦極高,他的語言完美地配合了狗人們的詩句。

下面便是狗人領(lǐng)袖的審判,他像亞述古國歌劇中的男高音一樣歌唱著:打敗了人類的凱旋者,應(yīng)該享有這種榮耀,我們將分食這個罪惡男人,因為他為魔鬼代言。

領(lǐng)袖說完,一群山羊人和豬人瘋狂地歡呼起來,在大廳中跳起了埃及舞蹈,繼而火把點燃,男人將成為正餐,狂歡才剛剛開始。

我不知該說些什么,其實在我到達的東方,很多王國崇尚哲學,也就是那種無聊的空想,因為它讓生命升華,讓人理解生與死的意義,也因而可以產(chǎn)生出更好的肉質(zhì),蛋白質(zhì)和脂類的比例非常協(xié)調(diào)。你在想什么?領(lǐng)袖問我。

也許,如果它是一位哲學人,口感會更好,這是我的經(jīng)驗,所以領(lǐng)袖先生,您不妨這樣認為吧,有時候我們需要欺騙自己,同時這也可以將我們和為魔鬼代言的哲學人區(qū)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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