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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完美的作品,近乎無垠的世界

作家榜經(jīng)典:遠大前程 作者:查爾斯·狄更斯 著,王科一 譯


近乎完美的作品,近乎無垠的世界

 

 

 

 

 

 

 

一、狄更斯:歷經(jīng)貧窮且理解貧窮的作家

 

按照2007年版《不列顛百科全書》對查爾斯·狄更斯的評價,他是一位“不屬于一個時代而是屬于所有時代的作家?!奔幢愕浇裉欤腋乖谟膶W中的地位被公認為僅次于莎士比亞。

然而,這位大名鼎鼎的英國作家卻有著非常艱辛的童年:他的祖父母長期是克魯勛爵的傭人,父親約翰由于在貴族府邸長大,傾心奢華浮靡的上流社會生活,因而盡管他只是普通職員,卻一直大肆揮霍,經(jīng)常入不敷出,欠債累累。

查爾斯·狄更斯1812年2月7日出生于英格蘭樸茨茅斯地區(qū)的蘭德波特,但因為父親的揮霍無度,他很早就失學,必須幫忙家里照看弟妹以及分擔雜事。1824年,狄更斯的父親因欠債不還而入獄,按照當時的慣例,狄更斯全家搬到馬夏爾負債人監(jiān)獄居住,剛滿12歲的狄更斯不得不過上這樣的生活:每天早上,他從寄居的一戶窮人家里步行來到監(jiān)獄和家人們共進早餐,接著趕緊去做工,午餐經(jīng)常是一塊面包,下工后他去監(jiān)獄吃完飯,一直到監(jiān)獄鎖門時才回到寄居的家庭睡覺。

狄更斯的半自傳小說《大衛(wèi)·科波菲爾》中主人公的童年獨白或可視作大作家這段坎坷人生的寫照:“我整天都在貨行里干活,而整個星期,我就得靠這點錢過活,從星期一早晨到星期六晚上,從來沒有人給過我任何勸告、建議、鼓勵、安慰、幫助和支持,這一點,就像我渴望上天堂一樣,腦子里記得一清二楚!”

不久后,祖母和伯父幫父親還清債務,這家人終于搬出了監(jiān)獄。狄更斯進威靈頓學堂上了兩年學,在那期間,他還和同學一起辦了一份手抄本小報《我們的報紙》,刊登他編寫的故事,深得同學喜愛。但是,這段對尋常人而言再正常不過的校園生活很快又因為父親的欠債而終止,而且這次是永久性的終止。1827年,15歲的狄更斯進了一家律師事務所當實習生,主要做些卑微而枯燥的雜務,一年半后,他轉入另一家律所,因為掌握了速記技術,他很快成了國會下院的采訪員,在17歲那年成為專門的審案速記員,18歲時,幾乎沒有受過什么正式學校教育的狄更斯辦理了大英博物館的借書證,開始拼命自學。1831年,他開始給《議會鏡報》寫通訊稿,一年后,他成了職業(yè)記者。

幸運的是,這段灰暗的童年生活日后轉化為這位大作家的無窮財富。全家人住監(jiān)獄的生活讓他聽聞了獄中各色小人物跌宕起伏的人生,從童工開始的上班經(jīng)歷又讓他見識了各種市井人物的人生百相。狄更斯最初的夢想是當演員,他為此曾師從著名演員羅伯特·基利學習過舞臺藝術,1832年初,他曾參加科文特花園劇團的試鏡,但卻因為重感冒錯失了這個機會。翌年,他在倫敦的《每月雜志》上發(fā)表了小說處女作《白楊街的晚餐》,他記者生涯期間描繪倫敦中下層百姓的隨筆和特寫最終于1836年結集出版,書名為《博茲札記》。

《博茲札記》的成功引來了出版公司查普曼和霍爾的垂青,原本狄更斯被要求為插畫家羅伯特·西摩的畫作配些文字,但西摩在交完第二部分的畫稿后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生命,狄更斯則想著要創(chuàng)作一組連續(xù)的故事,他雇了化名“菲茨”的畫家布朗來畫余下的插圖,而狄更斯的這組故事則是之后聞名遐邇的《匹克威克外傳》。在這之后,狄更斯正式開啟了他璀璨的寫作生涯。

學者薛鴻時先生在《狄更斯文集》總序里把狄更斯的創(chuàng)作分為三個時期:早期創(chuàng)作從1836年至1843年,代表作有《匹克威克外傳》,《霧都孤兒》和《圣誕頌歌》,這一時期他的作品更像是天才作家的“即興創(chuàng)作”,世間人物的百態(tài)在他的作品中悉數(shù)呈現(xiàn)。

中期創(chuàng)作從1844年至1857年,以《大衛(wèi)·科波菲爾》,《荒涼山莊》為典型,這一時期的狄更斯更注重把個人生活經(jīng)驗和現(xiàn)實觀察雜糅起來,并且在藝術手段上不斷精進。

晚期創(chuàng)作則從1858年至1870年作者逝世為止,這一時期狄更斯的作品更嚴謹,成熟,也更富道德感,《雙城記》和《遠大前程》都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

狄更斯終其一生給英國文學留下了一系列令人難忘的人物,《霧都孤兒》中的奧利弗·崔斯特,《遠大前程》中的匹普和郝薇香小姐,《雙城記》中的雪尼·卡頓和德法奇夫人等等。狄更斯筆下的人物有的偽善卑劣,有的畸形荒誕,有的謙遜善良,美國詩人T.S.艾略特認為狄更斯“創(chuàng)造出的人物比人類本身更具強力”。

在這些人物中,狄更斯尤其擅寫窮人,他自身的貧窮經(jīng)歷讓他對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階層不平等有更深刻的洞見,同時也更珍視人性的善良和真誠。他曾在紐約的一堂講座里說:“美德不僅見于衣著光鮮的人身上,也見于衣衫襤褸的人身上?!痹谒男≌f里,那些被現(xiàn)實社會邊緣化甚至拋棄的窮人留下了五彩斑斕的足跡,上流社會的道貌岸然和空虛實質常常在一生踐行美德的勞工階層面前真相畢露。倫敦也在狄更斯的筆下有了另一個形象:充滿臭氣和煤灰。

更令人敬仰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狄更斯一心向著窮人,在他五十八年并不漫長的人生中,他投身慈善事業(yè),在銀行家資助下創(chuàng)建“無家婦女之家”,收留被迫流落街頭的妓女,為她們提供重新受教育和開啟人生的機會,他幫助過工人作家約翰·奧弗斯出版作品,并且在后者病逝后,募集資金,供養(yǎng)他的孩子上學。

 

 

二、《遠大前程》:或許是狄更斯最好的作品

 

《遠大前程》是狄更斯晚期的著名代表作,于1860年12月至1861年8月連載于狄更斯制作的周刊《一年四季》。小說主角匹普以第一人稱自序傳的手法講述從七歲開始的三個人生階段。

匹普是一名孤兒,起初和姐姐、姐夫相依為命,生活困頓。七歲的時候,他在墓地偶然遇到逃犯馬格韋契,他從家里偷出食物來給這名逃犯。之后,匹普被召喚去郝薇香小姐家作陪,看到郝薇香小姐的富裕生活和她美麗而高傲的養(yǎng)女艾絲黛拉,匹普對艾絲黛拉一見鐘情,也漸漸開始看不起家人和身邊的朋友。有一天,倫敦一位著名律師突然造訪,有位匿名人士委托他送匹普去倫敦經(jīng)受紳士教育。到了倫敦之后,匹普學習上流社會的生活禮儀,用漂亮的衣服裝飾自己,用精致的家具裝飾房間,他一心以為自己擁有遠大的前程,不僅是指豐厚的物質生活,也是指能以此俘獲艾絲黛拉的芳心。然而,當他的那位匿名恩主現(xiàn)身后,匹普的一切夢想都幻滅了。匹普債臺高筑,再加上恩主身陷困境,走投無路的匹普重新意識到那個曾經(jīng)被他拋棄的家才是他生命里的至重,他回到家鄉(xiāng),希望能挽回一切,然而似乎已經(jīng)太遲了。

19世紀和20世紀的評論家大多認為《遠大前程》是狄更斯最杰出的作品,不僅人物鮮活生動,情節(jié)引人入勝,藝術技藝精湛,更在于小說展露出極為深刻的社會觀察和道德反思。自作品誕生的百年以來,它被多次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和舞臺劇。直到今天,文學評論家對這部作品的評價依舊很高,在BBC最受歡迎的英國小說票選中,該小說位列第17。

關于《遠大前程》的批評主要圍繞兩大爭議,一是結局,二是所謂的“狄更斯風格”,但是這兩點恰恰最能見出狄更斯的重要意義。

狄更斯給《遠大前程》寫了兩個結局。在最初的結局里,匹普重遇艾絲黛拉,后者在丈夫死后改嫁給一名醫(yī)生,匹普和艾絲黛拉很簡單地做了一番寒暄,匹普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她的芳心,但至少欣慰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冷漠無情的高傲姑娘了。

然而,當朋友反應說這個結局太悲哀之后,狄更斯在發(fā)表之前重新寫了一個結局,也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小說結局:仍舊只身一人的匹普在已成廢墟的郝薇香小姐家重遇艾絲黛拉,后者已成了寡婦。狄更斯于1868年的修訂本里對小說的最后一句做了進一步修改,原本連載時的小說終結于“我感到?jīng)]有什么能把我們分開了”,狄更斯修改之后,小說的末尾成了“再也看不見憧憧幽影,似乎預示著,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修改后的結尾更委婉含糊,按照學者安格斯·凱爾德給企鵝英國版的《遠大前程》寫的序言,1868年修訂版里的末尾有個隱藏的含義:“在這個幸福的時刻,我沒有看到我們之后必然的分離早已像影子一樣籠罩著我們。”

雖然狄更斯本人在給友人的信里解釋了重寫結尾是他自己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但仍有批評家如蕭伯納認為原本的結尾更符合邏輯,也更自然,認為狄更斯迎合大眾之舉不僅有悖藝術的獨立性,而且損害了本來可以完美無瑕的作品。然而,狄更斯生活的維多利亞時期正經(jīng)歷著社會日趨民主化的轉型,與之相應,文學也日趨民主化。換而言之,過去的文學作品多聚焦上流社會人物,而狄更斯時代的文學則更關注尋常百姓,長篇小說通過報紙連載的形式刊登也意味著讀者主體從過去的有閑階層過渡為如今的普通市民。但另一方面,因為小說的情節(jié)會影響報紙銷量,因而媒體和作者都必須考慮后者的審美取向。每個讀者可以自行決定自己對兩個結局的偏愛,但是重寫結局本身折射出狄更斯在英國文學光譜中的位置:一如后商給澎湃撰寫的狄更斯逝世150周年的紀念文章中的觀點,從莎士比亞到菲爾丁到狄更斯再到奧威爾,他們完成了整個下傾的文學敘事。

有關狄更斯風格的定義,或許可以借用英國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對狄更斯小說的印象:

 

是熱情,興奮,幽默,畸零的人物性格……是把距離最遙遠的人生聯(lián)結在一起的難以置信的巧合;城市,法庭,這個人的鼻子,那個人的肢體;拱門下或大路上的景色;在這一切之上,某個高大、宏偉的形象,其中脹滿了生命力,以至于他不能作為個人而存在,而是需要一群他人來成全自我。

 

巧合以及漫畫化到幾乎難以置信的人物形象向來是狄更斯的印跡。以《遠大前程》為例,匹普病愈后回家,他準備向畢蒂訴說衷腸的那天恰好遇見她和喬新婚大喜;十年后匹普回到當年的郝薇香小姐家恰巧遇見了十年內第一次來此重訪的艾絲黛拉。小說里那位一直穿著婚禮當日婚紗,任由結婚蛋糕在房間里霉爛的郝薇香小姐似乎顯得太過“哥特”了,還有那位當初得到匹普接濟接著發(fā)跡的逃犯似乎也顯得太過“戲劇化”了。

然而,以現(xiàn)實主義小說的準繩來看待狄更斯正是對其小說藝術性的忽視,狄更斯的作品是多種文學形式(成長小說,哥特小說,犯罪小說,喜劇,情節(jié)劇,諷刺劇等等)的雜糅。類似于《呼嘯山莊》,狄更斯的小說更接近于傳奇(romance)而非現(xiàn)實主義小說傳統(tǒng)。如果換以這種眼光,可以看到狄更斯作品的魅力。伍爾夫對狄更斯式的“巧合”的描繪也可理解為把社會上各個階層聯(lián)系起來的引力,因為匹普恰好在墓地遇見逃犯,社會零余人進入了他的視野,也正因為郝薇香小姐正好召喚匹普去做陪,匹普首次闖入了社會的中上層,這些巧合讓狄更斯的小說世界廣闊而豐厚,因而他對社會的體察和剖析也更全面、深刻。至于那些漫畫式的人物,仍然借由伍爾夫的觀察,狄更斯筆下的“人物不存在于真實或準確的現(xiàn)實細節(jié),而作為一個狂野且極具啟示性的整體存在”。郝薇香小姐如今的怪異折射出她被舊愛無情拋棄后的心靈重創(chuàng),而逃犯充滿起伏的一生也透露出他與社會層級之間操控與被操控的關系,狄更斯所使用的揭示人物心理和社會議題的方式是激進的,然而或許也是有效的,正如美國作家弗蘭納里·奧康納面對評論家質疑她作品里的畸零人物時所言:“你要叫給那些近乎耳聾的人聽,也要把人像畫得大而醒目給那些半瞎的人看?!?/p>

三、超越善惡的人性:值得探究的永恒話題

 

《遠大前程》出版至今已經(jīng)超過一個半世紀,然而這本著作從不過時,至今仍能感動、震撼、吸引和啟迪無數(shù)的讀者。

和不少19世紀經(jīng)典的小說作品一樣,狄更斯的作品閃現(xiàn)的是當代文學中不再常見的道德的光輝。這種道德光輝并非某條做人的金科玉律,而是一段完整的包含道德審視的生命歷程。

小說展現(xiàn)的是主人公匹普從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時期的完成。簡單地看,狄更斯似乎是通過匹普的人生得失警示讀者:做人千萬不能忘恩負義,應當飲水思源,然而,這種概括幾乎完全忽略了小說這門藝術的特征。當我們追隨著匹普的成長,真正觸動我們靈魂的或許就是其中的某幾個重要的片段和時刻。

舉例而言,當匹普得知自己得到一位匿名人士資助,將要前往倫敦接受紳士教育之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我馬上就要身價百倍了”,也與此同時,他對善良淳厚、向來待他視如己出的姐夫喬有了別樣的看法。離家之前,他希望畢蒂“幫喬上進”,意思是喬這個粗漢不懂禮貌規(guī)矩,而當匹普來到倫敦之后,他更是對前來做客的喬走路時的腳步重、說話時的鄉(xiāng)音感到難堪。

倘若讀者像我一樣,第一次閱讀小說的時候還只是懵懂的少年,或許這些場景不過是匹普“忘恩負義”的佐證,然而,如果到了匹普回望這段人生過往的年歲(三十歲)再有幸重讀此書,會發(fā)現(xiàn)匹普的“難堪”本身就來自上流社會對話語權的把控。正因為上流社會以所謂的紳士禮節(jié)彰顯自己的高人一等,使得這些禮節(jié)本身取代了更重要的美德,成為衡量人高低的首要標準。也是因為這樣,喬的“善良”一度被匹普視為“憨傻”。退一步想,說話嗓門大一點,走路聲音響一點,比人格優(yōu)劣更重要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然而時至今日,匹普迷失期間所戴上的“有色眼鏡”還架在很多人的鼻梁之上,我們仍然在不幸地見證我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不再追求美德,而只是追求匹普所定義的“上進”。

類似的,小說里另一個意味深長的橋段是匹普來到倫敦后斥重金裝修新居,他學習紳士禮節(jié)(如餐桌禮儀),和其他紳士攀比,結果不僅債臺高筑,而且還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這些禮節(jié)之外實際上沒有學到任何實用技能,“什么都干不了”。這固然是對上流社會有閑階層的白描和諷刺,但更值得深思的問題或許是:為什么這些徒有虛名的所謂紳士收入這么高,而像喬這樣每日辛苦工作的鐵匠卻只能謀求溫飽?這個直指社會不平等的問題在《遠大前程》里也以大家對郝薇香小姐父親的發(fā)家史的討論展現(xiàn)了出來:“反正烤面包的算不得上等人,釀啤酒的就可以高人幾等,世道就是如此。”

在這些社會議題的背后,狄更斯更看重的是人性。和所有偉大作家一樣,狄更斯看到的是人性之中比善惡二分法更復雜的一面:每個人基于自身需要的情感欲求。少年匹普最初營救逃犯馬格韋契不僅出于少年的純真,更是因為這種純真里雜有怯懦(他被馬格韋契威脅),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匹普成年后再見逃犯時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惹上了麻煩。而馬格韋契資助匹普也不能用“善良”來解釋,更是他一廂情愿的心理欲求,出身卑微的他希望“一手培養(yǎng)”一個“上等人”,匹普則是他選中的小白鼠。郝薇香小姐在小說后半部分對艾絲黛拉的悔恨也可以解釋為她本人的欲求沒有實現(xiàn),她精心調教的復仇工具冷若冰霜,然而作為養(yǎng)母的她還是很渴望從艾絲黛拉身上獲得“愛”的回報。

從這個角度看,狄更斯珍視的“善良”其實某種程度上是對能夠超越人的自身欲求。好比匹普得知馬格韋契在監(jiān)獄里病重,他不可能再從后者那里繼承錢財,但是基于人與人的相識,基于馬格韋契對他的恩情,匹普每天都去探望馬格韋契,這是善良之舉。真正的善良是稀罕且困難的,這是為什么《遠大前程》里的喬和畢蒂自始自終閃耀著無盡的光芒。

閱讀《遠大前程》就好比進入一個博大的世界,這個世界里還有更多值得探尋的話題,值得惦念的人物,值得銘記的瞬間。王科一先生是位熱愛自己專業(yè)、兢兢業(yè)業(yè)的翻譯家,不僅用典雅古樸的中文呈現(xiàn)了維多利亞時期英語的魅力,而且還貢獻了嚴謹且重要的注釋,讓我們有幸一窺狄更斯所接受的文學影響之源。這個譯本會是大家走進狄更斯世界的可信的向導。

 

 

錢佳楠

2020年10月10日

于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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