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流直下

【注釋】

(1) 詩題原作《贈東岳張煉師》，見《全唐詩》卷三五九。

(2) 劉禹錫（772—842）：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出生于江南。曾任太子賓客，世稱“劉賓客”。有《劉賓客集》四十卷?！度圃姟肪砣逅闹寥邃浧湓姙槭?。

(3) 東岳：泰山。真人：道家稱存養(yǎng)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唐代常稱道士為真人。張煉師：姓張的女道士。煉師，因某些道士懂得“養(yǎng)生”、“煉丹”之法，故尊稱為“煉師”。

(4) 高情：高雅脫俗的情趣。

(5) 列女：指重義輕生、有節(jié)操、有才能的女子。漢代劉向有《列女傳》一書，專記古代各種女子的事跡。青簡：竹簡，泛指書籍。

(6) 事：侍奉。元君：道教語，對女子成仙者的美稱。此指泰山女神碧霞元君。宋真宗東封泰山，還次御帳，在玉女池中洗手，一石人浮出水面，此乃玉女。宋真宗于是下令疏浚該池，用白玉重雕玉女神像，命有司建祠并更名為“昭真祠”，遣使致祭，號為“圣帝之女”，封“天仙玉女碧霞元君”。翠微：青山。

(7) 金縷機(jī)中拋錦字：此句是說張煉師像能織出回文詩的蘇蕙一樣才華出眾，但拋棄了俗世夫妻之樂出家修行。金縷機(jī)，編織金絲的織機(jī)。錦字，即錦字書，前秦蘇蕙寄給丈夫的織錦回文詩。《晉書?列女傳?竇滔妻蘇氏》載：“竇滔妻蘇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蘭。善屬文。滔，苻堅(jiān)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詩對贈滔。宛轉(zhuǎn)循環(huán)以讀之，詞甚悽惋。”

(8) 玉清壇：即仙壇，道士修煉的場所。霓衣：神仙的衣裳。

(9) 云衢（qú）不用吹簫伴，只擬乘鸞獨(dú)自歸：據(jù)《列仙傳》載：春秋時有一個名叫蕭史的人，善吹簫作鳳鳴。秦穆公以女兒弄玉妻之。一夕，吹簫引鳳，夫妻二人一同升天而去。這兩句用蕭史故事，夸贊張煉師道行高深，說她不久就會得道成仙，升天而去，而用不著像弄玉一樣要有蕭史的引導(dǎo)。云衢，高空。

【評析】

“順流直下”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像水流一樣暢通無阻，直瀉而下。用到詩格當(dāng)中，當(dāng)指作者命意用事從頭至尾都順著說，不轉(zhuǎn)折，不中斷，暢達(dá)快意。如著者所舉的這首劉禹錫的《送東岳張煉師》。唐代道教是國教，許多皇帝也都是狂熱的崇道者，使得道士地位相當(dāng)高，為世人所尊崇；而東岳泰山是天下聞名的道教名山，在這座山上修煉的道士自然都是道行很高的人。所以，詩的首句開門見山，直接點(diǎn)明張煉師的道士身份及其修道之地為東岳泰山時，自然也就暗含了對張煉師的推崇與揄揚(yáng)之意。第二句是順接著首句的意思繼續(xù)贊美張煉師。因?yàn)閺埵堑朗?，道士是方外人士，不同于世俗紅塵中的人，所以說她有世間罕見的“高情”，這非常切合她的身份。因?yàn)閺埖摹案咔椤笔篱g稀有，所以像她這樣的奇女子，如同劉向的《列女傳》中所載的那些女子一樣，其節(jié)操事跡應(yīng)當(dāng)載之典籍，以流芳百代，沾溉后人。所以第三句“堪為列女書青簡”是緊承著第二句的意思直接下來的。既然應(yīng)該書之“青簡”，那么接下來就應(yīng)該講究竟具體記錄她的什么事跡。第四句講的就是張煉師最值得稱道的事跡，她“久事元君居翠微”，也就是不戀慕紅塵，隱居深山，潛心修道。她的事跡僅此而已嗎？當(dāng)然不是，于是自然又有了第五、六兩句?！敖鹂|機(jī)中拋錦字”，說張才思敏捷，善綴詩文，是一位錦心繡口的才女，卻拋棄了俗世夫妻之樂出家修行；“玉清壇上著霓衣”，說她得了仙人的真?zhèn)鳎研蕹闪艘桓毕娠L(fēng)道骨的模樣。既然已經(jīng)具備了仙人風(fēng)骨，飛升上天就會指日可待。于是，詩的最后兩句說她將會不日成仙，也就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了。由此可見，這首詩從頭到尾意脈連續(xù)，一氣直貫，幾乎沒有停頓和轉(zhuǎn)折，與一般的律詩起伏頓挫、回旋曲折的結(jié)構(gòu)方式不同，是一種比較獨(dú)特的篇法格式。

再看一首五言律詩的例子。晚唐陸龜蒙的《奉和襲美茶具十詠?茶人》：“天賦識靈草，自然鐘野姿。閑來北山下，似與東風(fēng)期。雨后探芳去，云間幽路危。唯應(yīng)報春鳥，得共斯人知?！笔拙湔f茶人有識得靈草（即茶）的天賦，具有這樣天賦的人，自然是超凡脫俗、不慕紅塵的山野之人，所以次句順接此意，說茶人鐘情于樸素的姿容和自然界的生物。接下來，頷聯(lián)說茶人閑時來到北山之下，好像和東風(fēng)不期而遇，這是對首聯(lián)意思的承接和延伸。東風(fēng)來了，帶來了春雨，春雨過后，正是采茶的好時節(jié)，這就有了頸聯(lián)的上句“雨后探芳去”。好茶在深山，道路險阻，采之不易，這就是下句“云間幽路?！?。茶人不辭勞苦的孜孜尋求，其情意世人哪能領(lǐng)會？所以尾聯(lián)說只有那報春鳥，才能明白他對春天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