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大待遇好,罪小生活苦”
被俘的國民黨高級軍政人員,有些是由軍隊看管,所以各個地方的待遇不統(tǒng)一,管理辦法也不統(tǒng)一。自戰(zhàn)犯管理所成立,由公安部直接領導,并負責對戰(zhàn)犯進行教育改造后,便完全一致了。集中后,首先是提高生活待遇,各地都是16元一月的生活費,行動也只要不離開管理所,可以不再鎖房門,互相間能自由往來和交談。戴有腳鐐手銬的也統(tǒng)統(tǒng)去掉。規(guī)定的作息時間也比較合理,每星期可以看一次電影,而最使人高興的,還是伙食費比一般犯人增加了一倍。
當時,一些被俘中、下級軍政人員為之眼紅,表示不服氣,發(fā)出“反動職務越高,罪惡越大,待遇越好;罪行越小,生活越苦”的種種牢騷。中共干部們便進行解釋和說明,大意是說:這些人過去的生活都很講究,現(xiàn)在當然不能讓他們再過那種生活,但為了要對他們進行改造,先得在生活上讓他們感到滿意點,才能比較好地接受改造。而他們一般都年歲較大,身體較差,特別是對他們的改造時間要比一般人長,所以要提高一點,而一般被俘軍政人員,改造時間要短些,年齡較輕,身體較好,所以,沒有必要再提高而超過戰(zhàn)士和一般人民的生活。
他們聽了這些話后,最注意的是說他們“改造的時間要短些”,便都不希望提高待遇而延長改造時間,希望早點恢復自由,所以,鬧過一陣之后,也就沒有什么了??墒且恍├习傩諈s不理解。
我集中在重慶原來屬中美合作所范圍的、軍統(tǒng)局繅絲廠辦事處改成的戰(zhàn)犯管理所(也稱作四川省公安廳第二監(jiān)獄,對外則稱訓練班)時,附近許多人看到我們廚房辦伙食的,每天采購那么多的葷菜,非常羨慕。因為當時四川物價低,16元一月的集體伙食,可以每餐一葷一素,量相當多;除了魚、肉、蛋一類外,還常常買雞鴨等。加上集中后,都發(fā)了新的服裝,還可以在附近一定范圍活動,許多沒有找到合適工作的人和收入不多的人便去打聽,這是一個什么訓練班?有的還直接去詢問要什么條件的人,才可以參加這個訓練班受訓?得到的答復,當然是不能使他們滿意,一般總是說他們不夠條件參加這個訓練班。他們還是不死心,便一再表示,要創(chuàng)造條件,爭取參加這個訓練班。他們認為訓練時生活待遇都這么好,畢業(yè)后,保管能當上較高級別的干部。所以,經常有人去打聽,要什么條件、什么手續(xù)和什么單位保送等,以便早點能進去。后來他們當中一些人發(fā)現(xiàn)這個訓練班的受訓人員中,有過去的四川省主席王陵基、西南長官公署第二處處長徐遠舉、兵工署稽查處處長廖宗澤,以及四川軍閥中當過什么司令、參謀長一類的著名人物時,才大吃一驚,恍然大悟,原來受訓的是這些人。很多想去的人便說,難怪說我們條件不夠,這一輩子也沒法創(chuàng)造出這種條件。和這些人在一起,嚇也把我們嚇壞了,阿彌陀佛!請我去也不敢去了。
四川省公安部門便立即把這一情況向北京反映,因為上述這些人都在四川殺過不少的人。王陵基在四川幾十年當中,殺過的人是數(shù)以千計。徐遠舉也殺過幾百人。那些舊軍閥什么司令一類的人,也都是殺人不少。公安部門怕被殺害的人的家屬去找這些人的麻煩,便在集中后實行的第一個重要項目——進行參觀時,先把王陵基、徐遠舉、廖宗澤(因他在重慶破壞了許多兵工廠,捕殺過不少兵工廠的工人,工人認識他的很多)三個人送往北京。不久,我和幾個人在附近散步,遇上一群去參觀中美所內的烈士陵園(新中國成立前夕,軍統(tǒng)把囚禁在白公館、渣滓洞兩個監(jiān)獄內幾百名犯人殺后埋葬的地方)的人,其中有幾個人認出了我,便一把將我扭住,問我把他們的父、兄抓去后怎樣處置的?他們提出:“生要人,死要尸!”我正在感到為難,不知怎樣回答時,幸好管理所的負責人聞訊帶了幾名解放軍趕來,一邊向他們說理,一邊要解放軍把我保護回來。過了幾天,我便和云南綏靖公署副主任孫渡、四川軍閥劉文輝的參謀長王靖宇,以及曾任江陰要塞司令的孔慶桂四人一齊被送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