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段

正因為有四季之變換，世間萬物才富有情趣。

有人說“秋日的景色最為動人”，這自然在理，但若要我說，則是春天的風物景象更為賞心悅目。最能體現(xiàn)春天活力的，是鳥兒們清脆的啼鳴聲。而隨著籬笆墻腳下的小草在和煦的陽光下悄然萌生，則春意日濃，霞靄彌漫，櫻花也漸次綻放了。這時，倘若天公不作美，連日風雨大作，這些美麗的花朵就會在凄凄惶惶之間婉轉飄零，消散殆盡。而在櫻花樹梢長出茂密的綠葉之前，人們往往會興味索然，胸中唯有莫名的惆悵。

橘花盡管也久負盛名^[1]，可我覺得梅花的清香更能讓人追慕舊情，緬懷逝去的時光。還有那楚楚動人的棠棣花、搖曳多姿的紫藤花，凡此種種，都叫人難以忘懷。

有人說“灌佛會^[2]、賀茂祭^[3]之際，樹梢頭嫩葉日盛，新綠悅目，正是撩人情思，感覺人世美妙的大好時光”。誠哉此言。

五月里，家家戶戶都在屋檐下掛菖蒲辟邪^[4]。而在插秧的季節(jié)里，秧雞的叫聲如同叩門一般，叫人徒增寂寥之感。

水無月^[5]時節(jié)，窮人家的墻頭開著白色的瓠子花，家中燃起驅趕蚊子的濃煙，倒也饒有情致。六月底在河邊舉行祓禊^[6]的場景，也熱鬧有趣。

入秋之后，七夕的諸般儀式也十分優(yōu)雅。這時節(jié)，夜晚時分逐漸轉涼，大雁鳴叫著從北方飛來，胡枝子下部的葉片開始發(fā)黃，稻田里則開始收割、晾曬早稻。凡此種種，似乎有趣的事情都集中在秋天了。而勁風頻吹的秋日凌晨，也不乏情致。

或許有人覺得，這些事情早被《源氏物語》《枕草子》說盡了，你又何必再寫呢。其實，即便是同樣的事情，現(xiàn)在也未必就不可再寫。再說想到了不寫，就會腹脹似的叫人難受，所以就信筆寫了下來，聊以自慰。反正過后就要隨手撕毀丟棄的，又不給別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