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我是說的玩笑話，可您卻當(dāng)了真。

——西班牙戀歌：

《阿爾豐斯與貝爾納的對話》

半個月以來，我們剛剛敘述的這一連串事件成了特隆赫姆市和特隆赫姆州的全部話題，根據(jù)不同的情況，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判斷。城里的老百姓本是眼巴巴地等著看接連處死七個人的場面，現(xiàn)在開始不抱這一希望了；眼神不濟(jì)的老太婆們還在嘮叨說，那個火燒軍營的悲慘之夜，看見冰島兇漢飛進(jìn)熊熊大火之中，哈哈大笑，還用腳把營房燒著的屋頂往孟哥爾摩火槍手們身上踢。

這時候，艾苔爾覺得已經(jīng)離開她很久的奧爾齊涅又回到施萊斯威格雄獅堡主塔中來，陪他來的有勒萬·德·克努德和布道牧師亞大納西·孟德爾。此刻，舒瑪赫在女兒的攙扶下正在園子里散步。小夫妻倆非常難受，沒法擁抱在一起，只能以眉目傳情。舒瑪赫友愛地緊握住奧爾齊涅的手，并和藹地向兩位陌生人致意。

“年輕人，”老囚犯說，“老天有眼，您又回來了！”

“大人，”奧爾齊涅回答，“我回來了。我剛見過我卑爾根的父親，回來擁抱我特隆赫姆的父親?！?/p>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老人驚訝地問。

“愿您把您女兒許配給我，尊貴的大人。”

“我女兒！”老人大聲說著，轉(zhuǎn)向滿面羞紅、渾身顫抖的艾苔爾。

“是的，大人，我愛您的艾苔爾；我把生命獻(xiàn)給了她；她現(xiàn)在是我的人了?！?/p>

舒瑪赫臉色陰沉下來說：

“您是一個尊貴而有為的年輕人，我的孩子。盡管您父親害得我好苦，但我看在您的面上原諒他，我將很樂意看見你們倆結(jié)合在一起。不過，有一個障礙。”

“什么障礙，大人？”奧爾齊涅頗為擔(dān)憂地問。

“您愛我的女兒，但您肯定她也愛您嗎？”

兩個情人驚詫地默默對視一眼。

“是呀，”老人繼續(xù)說，“我很為難，因?yàn)槲液芟矚g您，我真想喊您‘我的兒子’，可我女兒卻不會愿意的。她前不久還跟我說她恨您。自您走后，當(dāng)我跟她談起您時，她總是默不做聲，好像不愿提到您，仿佛一提到您她就不安。死了這份心吧，奧爾齊涅。沒關(guān)系的，人們能忘掉愛的痛苦的，正像去掉恨一樣?！?/p>

“大人……”奧爾齊涅驚呆了地說。

“父親！……”艾苔爾握住雙手說。

“女兒，放心吧，”老人打斷她說，“這樁婚事我很愿意，但你不喜歡。但我不想傷你的心，艾苔爾。唉，半個月來，我已大變樣了。我不會逼你去愛奧爾齊涅的。你自己做主吧。”

亞大納西·孟德爾莞爾一笑說：

“她做不了主了。”

“您弄錯了，尊貴的父親，”艾苔爾壯著膽子說，“我并不恨奧爾齊涅。”

“什么！”老人嚷道。

“我已是……”艾苔爾欲言又止。

奧爾齊涅跪在老人面前說：

“她已是我的妻子了，父親！像我卑爾根的父親那樣原諒我吧，并為您的孩子們祝福吧?！?/p>

舒瑪赫驚訝不已，為跪在他面前的小夫妻倆祝福。

“我一生中老是在詛咒，”他說，“現(xiàn)在，我得不管抓住什么機(jī)會都要祝福了?，F(xiàn)在，你們說說……”

他們把前后經(jīng)過細(xì)說了一遍。老人因?yàn)楦袆?、感激和憐愛哭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智者，可我老了，沒有懂得一個姑娘的心。”

“我可以改叫蓋爾登留了！”艾苔爾像個孩子似的高興地說。

“奧爾齊涅·蓋爾登留，”老舒瑪赫說，“您比我強(qiáng)，因?yàn)樵谖业靡庵畷r，我肯定不會屈尊低就一個不幸囚徒的窮女兒的。”

將軍握住老囚犯的手，交給他一卷文書說：

“伯爵大人，您別這么說。這是您的封號證書，國王早已交由狄斯波爾森，讓他轉(zhuǎn)交您了。陛下剛剛下令赦免您，還您自由。這就算是您女兒丹斯吉阿德伯爵夫人的嫁妝了?！?/p>

“赦免！自由！”艾苔爾欣喜不已地說。

“丹斯吉阿德伯爵夫人！”老人重復(fù)道。

“是的，伯爵！”將軍繼續(xù)說，“您恢復(fù)了全部封號，并發(fā)還您全部財(cái)產(chǎn)?！?/p>

“這一切我該感謝誰呢？”幸福的舒瑪赫問。

“感謝勒萬·德·克努德將軍！”奧爾齊涅答道。

“勒萬·德·克努德！我早就跟您說了，將軍州長，勒萬·德·克努德是世上最好的人?？伤麨槭裁床挥H自把我的幸福給我?guī)Я藖砟?？他現(xiàn)在在哪兒？”

奧爾齊涅驚奇地指指又哭又笑的將軍說：

“他就在這兒！”

這兩個年輕時勢利場上的老伙伴相逢的場面感人至深。舒瑪赫終于心花怒放了。認(rèn)識了冰島兇漢之后，他就不再仇恨世人了；認(rèn)識了奧爾齊涅和勒萬之后，他便開始愛世人了。

很快，陰暗的牢房里充滿了美妙溫馨的節(jié)日氣氛。生活開始在對曾經(jīng)笑對死亡的年輕夫婦微笑。阿勒菲爾德伯爵看見他們幸福，這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

亞大納西·孟德爾也感到幸福。他獲得了對他的十二名死囚的特赦令，而且，奧爾齊涅還給加上了對他過去的難友肯尼博爾、若納斯和諾爾比特的赦免。這三個獲釋者高高興興地回去對平定后的礦工們宣布，國王已取消了對他們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

舒瑪赫沒能過多地享受艾苔爾和奧爾齊涅結(jié)合在一起的幸福。自由和幸福對他的心靈震撼太猛。他的靈魂去享受另一種幸福、另一種自由了。他于1699年當(dāng)年去世了；這個痛苦對他的孩子們打擊很大，仿佛在告訴他們，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他被安葬在他女婿在茹特蘭擁有的領(lǐng)地上的維爾教堂里，墓碑上刻上了他被囚期間褫奪了的全部封號。奧爾齊涅和艾苔爾結(jié)合，使得丹斯吉阿德家族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