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師

別以為自己多付出一分并不重要，那也許會改變?nèi)说囊簧?/p>

■王魯豫

他是我僅見過三面的老師，卻決定了我一生的命運。

認識梁敬泗先生那年我16歲，獨自離開村子，背著破書包搭車去城里參加山東藝校美術(shù)科的招生面試。

他坐在桌旁，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盯著我。盯著我又黃、又瘦、又矮的身子。盯著我的大腦袋、細脖子。盯著我柴禾棍似的臟手腕。盯著我因營養(yǎng)不良而凸凹不平的指甲。

“你是團員嗎？”他聲音很輕。

“不是?！蔽衣曇舾p。

“是紅衛(wèi)兵嗎？”他多了分期望。

“不是?！蔽叶嗔朔志趩?。

“那么紅小兵總是了？”他開始失望。

“我什么都不是?！蔽议_始痛苦。想起筆試前填的報名表，政治背景欄里排著的父親、母親、外祖父、沒一個是“清白”的。我知道那一行行黑色的彎彎曲曲的字符會像鎖鏈拴住我一輩子。

“不，你的成績是全市最好的！”他笑了，笑得勉強。他在床上攤開一張張考生的素描卷耐心地評點著，比較著，對我那張最出色的卷子指出了一大堆不足，從光、色、層次到結(jié)構(gòu)、線條講得很細，使我第一次知道繪畫竟有如此多的道理。

黃昏，他送我出來，彎腰拍著我的肩：“好孩子，千萬別灰心，黨的政策是‘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重在政治表現(xiàn)’。老師一定幫你，會錄取的。只要求你一件事：天天畫，別荒了學(xué)業(yè)，下次見面要檢查作業(y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