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從這張圖談這本書

圖書出版公司從原本邀請我為林白夫人的書《來自大海的禮物》寫序而后演變?yōu)檫@本書的出現(xiàn)，完全是意想之外的計劃。我原本正忙著要完成已承諾許久的食譜，卻先空下時間，陸續(xù)記下我對自己中年生活的定心整理。

我的心情時而歡喜、時而低落，不確定已有林白夫人這本書，為何還需要我這種平凡生活的回顧！一直到這張圖出現(xiàn)之后，我的心整個地穩(wěn)定了下來，終于知道這十二篇文章至少可以通過“為什么需要出這樣一本書”的自問。我相信對于多數(shù)的作者來說，這是最難過的一關，特別是我已到了對人生形成看法的年齡，不想做自己感到多余或有所質疑的創(chuàng)作。

這張圖是書寫到一半的時候，儀儀為我畫的插畫。儀儀小我的小女兒Pony兩歲，從高中在美術班開始，如果寒暑假與Pony見面，她們就會討論畫畫的事。Pony的手下功夫不足以指點儀儀，但畢竟因為是從小小孩起就以姐姐的關系互動，又因為旁觀者有一種清楚，所以在我收到這張圖之后就把它傳給了在美東上大四的Pony，想請她給儀儀一點建議。

Pony沒有動儀儀的圖，她印出后用簽字筆直接標明了自己的意見，再回傳給我。當我看到這個回傳時，直覺地感到這張圖為我的書寫本意做了最貼切簡單的說明：在不同的生命體中，經(jīng)驗深淺的意見溝通就是這樣地進行著互助；沒有人能修改我們的人生，但他們可以告訴我們該如何進行調整。

Pony提到的幾件事雖是針對圖稿，卻使我想到自己在寫這本書時深深體會到的生活：角度與觀點、連貫性、眼光與公平（影子的位置）、努力。

Pony亂七八糟的手寫字說：

shadow in the wrong place.

陰影位置錯誤。

too flat．not convincing as a cylinder.

太平面了，圓柱體的特性不夠凸顯。

line not straight.

線不夠直。

beautiful detail.

細節(jié)好精美。

grid inconsistent．be careful when working with fixed patterns such as a grid.

格子不協(xié)調。要小心，畫格子這類固定的樣式要注意它的準確。

perspective lines are off.

透視線偏離。

Pony的直言對準了問題，贊美則對準成果，這幅記載著兩個小小年輕人透過習作坦誠對話的小圖因為真實而讓我愛不釋手，無意中的資料使我想到一件美好的事：我們需要的生活建言也是這樣——應該具體到足以激發(fā)修正的意圖，而努力也真正被公平地看見并欣賞了。

謝謝兩位小朋友，她們使這本書出現(xiàn)了更簡單、更生命化的說明：經(jīng)驗是可貴的，而生活是值得修改的。

注：

這本書的篇章陸續(xù)完成時，我與負責編輯的幾位朋友在書信中對內容與細節(jié)時有討論。有一天小可信中問道：我很好奇你會如何寫“影子的位置”帶給你的聯(lián)想呢……感覺這個點有很大的想象空間啊。

要進入一校本前，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仔細回答過這個問題，在整個篇章中也只以“眼光與公平”帶過。也許我應該再說得更清楚一點，當我第一眼看到“陰影位置錯誤”這六個字的時候，有一種驚醒的感覺。在圖像具體的對照中，我想起自己的人生也曾有過多少次這樣的經(jīng)驗：因為自我中心的錯置，所以導致心靈圖像上情緒陰影的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