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夜寒冷的氣息越來越濃地籠罩在我身上,我裹緊了圍巾,慢慢地往回走。
“你喜歡我嗎?喜歡!你為什么喜歡我?因為你長得可愛!……”讓我很崩潰的晨勛的專屬來電鈴聲在我走到一個拐角的巷子時突兀地響起。
這個鈴聲是晨勛趁我不注意拿了我的手機偷偷設(shè)置的。我發(fā)現(xiàn)后想要換掉,可是晨勛那個沒正經(jīng)的家伙居然以絕食來抗議。我想著自己還要依賴著他生活,不能讓他死掉了,只好無奈地妥協(xié)。只是每次聽到他的來電鈴聲,我都會肉麻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按下接通鍵,宮晨勛低沉性感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Sara,下大雪了哦!你有沒有帶傘?你現(xiàn)在回來了嗎?要不要我來接你?我們家可愛的Sara可不要被大色狼抓走了哦?!?/p>
宮晨勛一連串的問話讓我滿頭黑線,不過內(nèi)心卻在這寒冷的夜里一點點溫暖起來。
并沒有被全世界遺棄呢!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我的。
我用少有的溫柔的聲音告訴宮晨勛:“我現(xiàn)在回來了,剛剛走出舞會會場,不用來接我?!?/p>
“真的不用接嗎?你不害怕嗎?這么晚了,一個女生走在街上很危險哦?!?/p>
“嗯。不用擔(dān)心。我現(xiàn)在正穿過一個漆黑的巷子都不害怕,在街上走又怎么會害怕呢?”
“這樣???那你不要掛電話,我陪你聊天吧,讓我的聲音陪著你回家?!?/p>
“不用啦,一會兒見。掛電話了哦?!?/p>
我放下電話準(zhǔn)備按掛斷鍵,忽然一只手掠過我的眼前,從我手中搶走了手機。
“?。∈钦l?”
我不由得驚呼,轉(zhuǎn)身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Sara,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手機還沒有掛斷,宮晨勛聽到我驚呼的聲音后,在電話另一端焦急地問。
“晨勛……”
我想向?qū)m晨勛求救,可是握著手機的那只手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剛剛專注地和宮晨勛打電話,我竟然完全沒發(fā)現(xiàn)有人尾隨在我身后。我睜大眼睛看著眼前搶走我手機的人,暗暗攥緊拳頭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Sara,別怕。
地面上的雪光反射到那張帶著猥瑣笑容的臉上,顯得越發(fā)恐怖,在猥瑣男的身后還有四五個陰影。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下意識地觀察著周圍的形勢,試圖尋找出路。
“你們要干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泄露內(nèi)心的恐懼。
“干嗎?”猥瑣男咧開嘴笑了,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只徒勞掙扎的獵物。
“把手機還給我,不然……”我盯著他的眼睛,想找出讓他們害怕的理由。
“不然怎么樣?啊哈哈,你的膽子還挺大的嘛!”猥瑣男截斷我的話,緩緩地朝我逼近,“等一會兒看你的膽子還有沒有這么大!”
“救命??!”我忽然尖聲呼救,飛快地轉(zhuǎn)身往前跑。
寒風(fēng)從我的耳邊擦過,飛雪打在我的臉上,我的臉變得僵硬而麻木。腳卻不停地奔跑著,心中暗暗喊著:“晨勛,快來救我!”
“站??!死丫頭!你還敢跑?一會兒抓住你有你好受的!”
“大哥,快點追!不能讓那丫頭跑掉了!”
“是的,那丫頭長得還挺漂亮的,不能讓她逃掉了!”
身后雜亂的叫罵聲和腳步聲一點點朝我逼近,我心里越來越恐慌,腳步也變得凌亂起來。心臟似乎不堪負荷,一陣陣地抽緊,我死死地按住心口的位置,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上滑下。
一不小心,我的腳被一塊埋在雪下面的石頭絆了一下——
??!
我直直地朝前面倒去,身體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身后追趕的腳步聲也跟著停了下來。
我趴在雪地里,內(nèi)心一片冰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一陣一陣刺痛著縮緊,暗黑的巷子里寒冷的空氣令人窒息。
“哼!跑啊!你怎么不繼續(xù)跑了?”猥瑣男惡心的笑聲在我身后響起。
我緩緩地從雪地里站起來,再緩緩地轉(zhuǎn)身,死死地盯著面前這群猥瑣的混混。剛剛倒地的時候,我的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雖然有一層雪作為緩沖,但是此刻那里還是傳來了鉆心的疼痛。
逃不了了嗎?只能任這些人宰割嗎?
我死死地咬著嘴唇,絕望地盯著面前的猥瑣男,看著他們一伙人一步步不懷好意地朝我逼近。
一步一步……
似乎就要把我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
“??!”我慌亂后退之際,后背卻突然撞在一個硬硬地物體上,衣料摩挲發(fā)出的細小聲音,讓我不禁低聲驚呼。
難道還有一個混混在身后?
我被他們包圍了嗎?
心里又是一沉,我急忙轉(zhuǎn)身,定睛往眼前的不明物體看過去。
居然……
是他!
巷子外黯淡的燈光灑進巷子,我和面前的人靜靜地面對面站著。
眼前的人定定地看著我,眼底的冰冷幾乎可以把我凍僵。他散發(fā)著幽藍光澤的發(fā)絲在寒風(fēng)中不住地飛揚著,時而貼著他堅毅的臉頰,時而又拂過他狹長又漆黑的眼睛。他的臉色在雪的映襯下有些蒼白,渾身散發(fā)出地獄修羅般冷酷的氣息。
皇洺翼……
我的心中一陣暗痛。
“以后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兩年前皇洺翼警告的話語在我的耳邊轟然炸響。
望著他冷冽的神情,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他不是應(yīng)該在舞會上陪伴穆莎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難道,他已經(jīng)發(fā)覺是我在替穆莎拉琴?
相對于身后的混混,此刻我更害怕的是渾身散發(fā)著魔王氣息的皇洺翼。
“喂,這個女人我們看上了,勸你馬上離開,不然——”領(lǐng)頭的混混輕蔑地看著皇洺翼,拖長著尾音表示警告。
“不然怎么?”皇洺翼深黑的眼瞳里射出一道冷光,雖然站在暗處,但他身上散發(fā)的氣勢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不……不然打得你進醫(yī)院躺上幾個月?!被旎祛^領(lǐng)對上皇洺翼危險的目光,舌頭不自覺地打了結(jié)。
“可惜……”皇洺翼臉上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卻是越來越冷。
他就像猛獸里的王者,似乎隨時會伸出利爪,讓敵人碎尸萬段。
“哼!你……你可惜什么?在可惜自己沒有買好保險嗎?”混混頭領(lǐng)雖然有些忌憚皇洺翼,但還是假裝硬氣地繼續(xù)叫囂。
“可惜——你們根本沒有那個機會!”皇洺翼突然如閃電般移到混混頭領(lǐng)面前,揮起一拳朝對方的臉上砸去。
大家還來不及反應(yīng),混混頭領(lǐng)就呈拋物線狀飛起,重重地摔倒在一旁。而皇洺翼揮拳的姿勢如獵豹一般矯健優(yōu)雅,甚至讓人無法看清他出拳的動作。
在其他混混紛紛露出恐懼神情的時候,皇洺翼抬起腳,一腳踩在倒地的混混頭領(lǐng)頭上,露出鄙視殘忍的笑容居高臨下地吐出兩個字:“找死?!?/p>
“小子……我……我們這次就放過你……”一旁的混混都不敢上前救人,驚慌后退著,邊逃邊丟下這句話。
“求求你,放過我吧,下次不敢了?!被蕸骋砟_下的混混頭領(lǐng)驚恐地求饒著。
“滾!”皇洺翼收回腳,厲聲說。
混混頭領(lǐng)立刻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里,等到周圍安靜下來,我才驚覺自己處境的危險。糟糕,剛剛為什么不趁他揍人的時候離開呢?
為什么還像很擔(dān)心似的傻傻站在這里?
他是皇洺翼,怎么會有事?
就在我也想逃離這里的時候,皇洺翼轉(zhuǎn)身一步步朝我走來。
“你回來了!”看見我恐慌的表情,他的眼神越來越陰冷。
我瞬間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恐慌無措地站在他眼前。那些絕望的過去在腦中飛速閃過,疼痛感在血液里迸發(fā)出來。
快離開這里!Sara!離開他身邊——
身體里每一處神經(jīng)都在嘶喊著,但我只能像一個木偶一般站在原地。
“什么?”我艱難地發(fā)出聲音,決定像面對皇洺羽時那樣裝作不認識他。
“不用再裝了,雪櫻!”皇洺翼冷漠的眼睛里升起排山倒海般無法抵擋的怒氣。
我的身體本能地顫抖了一下,手指恐慌地蜷縮起來。
曾經(jīng),他也這樣地看著我,然后帶給了我一輩子無法磨滅的絕望和痛苦。
我咬了咬唇,試圖讓自己鎮(zhèn)定一點,說:“我不是雪櫻,你認錯人了?!?/p>
原本寒冷的空氣似乎驟降了十度,氣氛緊張得讓我快要窒息。
沉默。
還是沉默。
“還想騙我?你這張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知道嗎?”皇洺翼語氣里的恨意席卷天地般朝我涌來。
他伸手,冰涼的手指一根一根落在我慘白的臉上,隨著每一點冰涼的觸感落下,我的身體便不自覺地瑟縮一下。
“這張清純的臉……”他的指尖在我的皮膚上隨意地輕劃,似乎很享受此刻我臉上僵硬的表情,“現(xiàn)在還是和那時候一樣呢,干凈得像這片白茫茫的天地一樣……”
“還有這雙眼睛……”他的手指慢慢上移,停在我的眼睛下方,“多么清澈,透明得好像可以看到靈魂深處……”
“好像……永遠不會有秘密隱瞞!”他的手指突然用力,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將充滿恨意的眸子湊到我的眼前,一字一頓地說,“我居然——差點就這么相信了!”
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他眼中洶涌的恨意,把我偽裝的一點點鎮(zhèn)定全數(shù)擊碎!
是的。
他恨我。
他還是這么恨我,這種恨比兩年前更甚。
皇洺翼的手加大力氣,仿佛被揉碎的痛感從下巴傳遞到全身,我緊緊咬著唇,不發(fā)出一聲痛呼。我沒有掙扎,只是淡淡地看著他。他冰眸中仿佛燃燒著一道火焰,燒得我全身如被撕裂般生生疼痛。
恨我吧。殺了我吧。
他一定不知道,他嘴里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兩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兩年前死過一次,現(xiàn)在再死在他手里,也無妨。
我揚起慘淡的笑容,心好像逐漸平靜下來。
反正現(xiàn)在的我,在他手中如螻蟻一般。
在他的心中……也是……
看到我的笑容,皇洺翼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突然松開手,我的身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軟軟地向地上癱倒。
一陣警笛聲由遠及近傳來,似乎在附近停了下來。
“Sara!”
宮晨勛著急的聲音從警車鳴笛的方向傳來,伴隨著他急切聲音的是一串雜亂的腳步聲。
我想應(yīng)答,但抬頭對上皇洺翼寒冷得令人恐懼的眼神,我頓時失去了聲音。在彼此的沉默中,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命令道:“跟我走!”
他的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容對方有一絲抗拒。
“Sara!Sara!”
“會不會不是在這個巷子里?”
“不會,她回來只會經(jīng)過這一條巷子。剛剛我和Sara通電話的時候,她說她正在一條黑色的巷子里。一定是這里!我先去前面看看。”
“Sara——”
真央也來了?
晨勛和真央的聲音越來越近,皇洺翼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抓住我手的力道也一點點加重。
“洺翼,放手!”
我吃痛地失聲叫道。
皇洺翼終于松開了手,他輕蔑地冷哼一聲,冷淡道:“終于承認自己是雪櫻了嗎?就讓我看看,現(xiàn)在被你欺騙著的那些人愚蠢的樣子吧?!?/p>
他的話音剛落,晨勛已經(jīng)跑到了巷子口,看到我的瞬間,他眼神中的欣喜點亮了黑夜。
“Sara!你沒事吧?”晨勛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把我拉入他帶著淡淡體香的溫暖懷抱里。以前遇到害怕的事情,只要躲進這個溫暖的懷抱中,我就會安下心來。
可是,這一刻,我的心卻開始悲傷與不安。
我似乎能感受到身后皇洺翼冰冷的目光,我的背被那冰冷的目光凍得僵直。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露痕跡地從晨勛的懷抱里脫身而出,平靜地說:“我沒事?!?/p>
晨勛仔細地打量了我一圈,看到我微濕的額發(fā)和蒼白的臉時,眉頭皺了起來。他張了張嘴,剛想問我什么,真央和一群警察趕了過來。
“Sara!你沒事吧?剛剛嚇壞我們了?!闭嫜胍豢吹轿遥揪o張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真央,晨勛,他們只是聽到手機里我慌亂的聲音,就急忙趕過來了嗎?
我感激地看著他們,微笑著說:“我沒事?!?/p>
“沒事?沒事你臉色這么慘白?你的衣服怎么會濕了?還有剛剛通電話的時候你為什么突然尖叫一聲后電話就斷了?”晨勛沒等真央說話,就抓著我的肩膀擔(dān)心地問。
“喂,你一下子問這么多問題,要Sara怎么回答啊?”真央忍不住丟給晨勛一個白眼。
“小姐、先生,對不起,可以讓我先向這位小姐了解一下情況嗎?”真央身后的警察終于發(fā)話了,阻斷了宮晨勛和池真央在這種情況下斗嘴的可能。
“哦,好的?!?/p>
真央側(cè)身讓警察走到我面前,晨勛也松開了我的肩膀。
“小姐,請你說一下剛才的情況好嗎?”警察禮貌地問我。
我點點頭,開始說剛才的情況。
“剛才我在巷子里邊走邊打電話,忽然有一個人從我背后伸手搶走了我的電話。然后我被他們圍困……嗯……他們一共是五個人,其中有一個染著黃頭發(fā)。我試圖逃跑,他們追了上來,幸好當(dāng)時這位……先生突然出現(xiàn)幫我攔住了那些人……”
我猶豫了一下,小心地用“先生”這個字眼來指代皇洺翼。我盡量把他形容成毫無關(guān)系的陌生人,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關(guān)系。
皇洺翼神情倨傲地看了看眼前的警察,又用無比嘲諷的眼神掃了我一眼,似乎懶得拆穿我拙劣的謊言。
我垂下眼簾,不去看皇洺翼冷如寒冰的神情。
警察問完話,讓我在他們的筆錄本上簽了字留了電話號碼,又在現(xiàn)場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對我說“如果有需要,請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之后就走了。
警察走后,我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再待下去,轉(zhuǎn)頭對宮晨勛和真央說:“我們也回家吧!”
宮晨勛低著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周身散發(fā)著悲傷的氣息。我輕輕地推了推他,他抬起頭,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里滿是內(nèi)疚,他再一次把我攬進他的懷里。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晨勛無比自責(zé)地說。
倒向他懷里的那一瞬我看到真央的臉上閃過一抹失落的神情。
宮晨勛緊緊地抱著我,嘴唇貼在我的耳邊輕聲說:“Sara,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應(yīng)該來接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溫?zé)岬暮粑鼑娫谖业牟鳖i處,有一種曖昧在肌膚上慢慢蔓延。
麻麻的。暖暖的。
“晨勛,謝謝你?!蔽以趯m晨勛的耳邊輕聲說,然后從他的懷抱里抽離出來。
真是舍不得這樣溫暖的懷抱啊!可以讓我無所顧忌地依賴。
只是兩年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我保護,習(xí)慣了獨自堅強。即使晨勛一直陪伴在我身旁,隨時都可以讓我依賴,我還是不習(xí)慣在溫暖中沉溺太久。
溫暖甜蜜的東西是會讓人上癮的,一旦失去了,就會讓自己的靈魂都隨之抽離,只留下無窮無盡的撕裂與痛楚。
一股冷冽的氣息從身后向我席卷而來,我的心臟像被刺入了一根冰針,在體內(nèi)翻涌起一陣冰冷刺骨的痛。
我緩緩地轉(zhuǎn)身,面對皇洺翼的時候,已是一臉的淡然:“剛才……謝謝你了!”
皇洺翼看著我,眼神冰冷而諷刺。
“剛才是你救了Sara嗎?”宮晨勛走上前一步,拉著我的手,對皇洺翼說,“謝謝你!”
“謝謝你剛才救了Sara!”真央也真誠地向皇洺翼道謝。
皇洺翼不屑地瞥了一眼神情真誠的晨勛和真央,然后將目光落在晨勛牽著我的手上。那目光冰冷銳利,刺得我的手吃痛般不自覺握緊。
“你……有什么事嗎?”皇洺翼的反應(yīng)讓宮晨勛有些奇怪,“謝謝你剛才的幫助。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就帶Sara回家了。”
“回家?”皇洺翼玩味地重復(fù)著這個詞。他看著宮晨勛,嘴角銜著一抹嘲弄的笑,臉色卻一點點變得更加僵硬冰冷。
冰冷的雪光映照在皇洺翼的身上,他如冰雕般筆直地站立著,衣角被巷口灌進來的風(fēng)微微吹起……
大雪紛飛的夜晚,他像從童話里走出來的高貴的王子,周身帶著倨傲凜然的氣息站在我面前,眼神嘲弄而銳利地盯著我和宮晨勛。
而我的靈魂,在那一刻幾乎要被他黑暗的眼神吸進去,萬劫不復(fù)。
宮晨勛被皇洺翼不善的眼神看得有些不悅,他微微皺了皺眉,側(cè)過頭溫暖地叫我:“Sara,我們回去吧!”
“嗯?!蔽尹c頭。
就在我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身后響起一陣輕蔑的笑聲,那笑聲里沒有一絲感情,在這寒冷漆黑的小巷中回響,像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籠罩住整個天幕,讓人不由得渾身一凜,心生恐懼。
晨勛有些生氣了,他轉(zhuǎn)過身,不悅地看著皇洺翼,警告道:“你知道嗎?你的眼神很欠揍,雖然你救了Sara,但這并不代表我不會揍你?!?/p>
皇洺翼似乎根本沒有把晨勛放在眼里,森冷的目光仍然籠罩在我身上。
他想要干什么?
難道他想當(dāng)著晨勛和真央的面揭穿我拼命豎起的偽裝嗎?
看到我緊張的神情,皇洺翼似乎終于滿意了,他收回目光,淡淡地對晨勛說:“她受傷了。怎么?你們不要先把她送進醫(yī)院檢查一下嗎?”
“什么?Sara受傷了?”宮晨勛忘記了剛才的不悅,緊張地看著我,上下檢查著,“你哪里受傷了?我真是粗心,只想著快點帶你回家,都沒發(fā)現(xiàn)你受傷了?!?/p>
“是?。ara,你受傷了怎么也不說?”看到宮晨勛擔(dān)心我的神情,真央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但更多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擔(dān)心。
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皇洺翼。
他……竟然發(fā)現(xiàn)我受傷了。
剛才摔倒在地時膝蓋受傷,我已經(jīng)極力在掩飾了,為什么他會發(fā)現(xiàn)?
為什么晨勛和真央都沒有發(fā)現(xiàn),唯一看出來的人會是他?難道我的一切,真的都逃離不了他的掌控嗎?
他要晨勛送我去醫(yī)院是因為擔(dān)心我嗎?
不會的,他是那么恨我,他不會擔(dān)心我的。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這樣讓我離開,不要再見面不好嗎?
為什么?為什么還要讓我覺得他是在擔(dān)心我?
我神情恍惚地看著皇洺翼,此時的他仿佛被濃重的霧包裹,讓人無法看清。
“Sara?!睂m晨勛輕聲喊我,“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嗎?我馬上帶你去醫(yī)院!”
我回過神,露出一抹輕松的微笑,說:“我沒事啦!不用去醫(yī)院。我們回去吧!”
“不行!一定要去醫(yī)院檢查檢查。”晨勛擰著眉,不容拒絕地拉著我準(zhǔn)備去醫(yī)院。
“等等?!被蕸骋肀涞穆曇粼俅雾懫稹?/p>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神情高深莫測。我的呼吸停滯,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洺翼走到我面前,然后當(dāng)著晨勛和真央的面,一個公主抱抱起了我。
晨勛立刻揪住他的衣領(lǐng),生氣地質(zhì)問:“你怎么可以這么隨隨便便地抱一個女生?”
皇洺翼臉上浮起挑釁的神情,語氣冷淡地回道:“她的膝蓋受傷了,我的車正好就在巷子外面,我送你們?nèi)メt(yī)院吧?!?/p>
“不用了!”我求助地看著晨勛,大聲拒絕皇洺翼的建議。
皇洺翼卻不容抗拒地轉(zhuǎn)身,穩(wěn)穩(wěn)地抱著我。他的懷抱冰冷而熟悉,淡淡的獨屬于他的氣息縈繞在鼻間,將時鐘的指針撥回,兩年前那些平靜的快樂的畫面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直到被他湊近耳邊的一句低語殘酷地驅(qū)散:
“想不到你這么快就找到一個這么笨的男人,他一定還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嗎?他眼中的我已經(jīng)永遠都是那個樣子了吧……
“到了。”
黑色賓利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醫(yī)院門口,皇洺翼的聲音冷冷響起。
宮晨勛小心翼翼地扶著我下車。他眼神專注地看著我,溫暖的手掌包裹著我冰冷的手,臉上浮出一抹心疼。
“Sara,你的手為什么總是這么冷,啊,以后讓我的手來當(dāng)你的手套怎么樣?”宮晨勛綻放出暖暖的笑容,捧住了我的雙手。
此刻面對宮晨勛的關(guān)心,我只是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我輕輕地把手從宮晨勛溫暖的包裹中抽出來。在那個人面前,不要這樣……我不想再重復(fù)過去的傷害了。
我已經(jīng)沒有再次承受那樣的痛苦的勇氣了。
“Sara?”宮晨勛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有些慌亂地躲開他探尋的視線,說:“快點進去吧!待在外面,我的手只會更冷呢!”
“啊!”宮晨勛尷尬地笑了,松開我的手,扶著我走進醫(yī)院。
“醫(yī)生,我們家Sara摔傷了膝蓋,你檢查的時候要小心點,不要碰疼她哦!”
“什么?只是一般的外傷,擦點藥就行了?不用留院觀察嗎?”
“摔傷也不是小事呢!還是留院觀察一晚吧!”
……
宮晨勛一看到醫(yī)生就喋喋不休,作為病號的我和陪著我一起來的真央都是一頭的黑線。
真央終于忍受不住了,命令道:“住嘴啦,宮晨勛!這里是醫(yī)院,你安靜點行嗎?”
“我是擔(dān)心Sara啦!”
“你這樣吵,醫(yī)生沒有辦法為Sara檢查。有你這樣擔(dān)心的嗎?”
“哦,好啦,我不說話就是了?!睂m晨勛極不情愿地決定閉嘴了,但還是在閉嘴前再一次叮囑道,“醫(yī)生,你要好好給我們家Sara檢查哦!最好給她做個全身檢查,萬一有內(nèi)傷呢……”
“不!”聽到“全身檢查”幾個字,我急忙出聲阻止晨勛的小題大做,然后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聲音有些大,連忙壓低聲音解釋道,“我只是摔了一跤,不會有內(nèi)傷的,晨勛你就聽醫(yī)生的吧,你這么緊張弄得我也好緊張?!?/p>
“好吧,好吧,Sara你不要緊張?!?/p>
宮晨勛安慰著我,眼神定定地落在我的臉上。而皇洺翼則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漠然地看著宮晨勛和我。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害怕。
宮晨勛對我的關(guān)心多一分,皇洺翼嘴角嘲諷的意味就深一分。
于是,已經(jīng)無比習(xí)慣宮晨勛的關(guān)心在此刻讓我不安起來。我害怕看到宮晨勛關(guān)切的神情后,皇洺翼那張表面上無比平靜的臉。
我害怕……
這一切只是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奏。
終于處理完畢。
原本醫(yī)生說我可以馬上出院了,但是在宮晨勛的堅持下,醫(yī)生無奈地讓我留院觀察一晚。
一行人送我進病房,隨后,醫(yī)生讓宮晨勛跟他去辦留院觀察手續(xù)和拿藥。真央得知我還沒吃晚飯后,也跟著出去給我買吃的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皇洺翼兩個人。
白熾燈寂寥的燈光籠罩在皇洺翼的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冷漠逼人的氣場,直逼我的心,一點點將我凍結(jié),然后擊碎。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眼睛突然射出冰冷的視線,直直地落在我的臉上。我心里的不安到達了極點,我知道暴風(fēng)雨要降臨了。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么嗎?”皇洺翼冰針般的眼神直刺入我心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抑制眼底的脆弱,淡淡地說:“我忘記了?!?/p>
“忘記了?”皇洺翼冷笑,眼里的恨意又深一分。手緊緊地攥著,似乎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是的,我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了?!蔽叶汩_皇洺翼銳利的眼神。
“不管你有沒有忘記,但是我說過的……”皇洺翼露出一抹冷笑,讓我感覺到一種令人窒息的殘忍。
是的,他說過的……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我腦中的神經(jīng)似乎突然崩斷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這句話……就像一句可以殺人于無形的魔咒。
他不屑地看著我,冷漠的聲音與記憶中的魔咒一字一頓地重疊:“我說過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我驚恐地看著他,思緒不禁一步步后退。
兩年前。
“是的……如你所愿!”
當(dāng)我說出這句話時,幾近瘋狂的皇洺翼失控地將我甩開。我的額頭撞在雪白的墻上,印下一朵刺目的薔薇花。
血,一滴、兩滴……滴落在地上,只是一瞬間,華貴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綻開了無數(shù)朵絕美的血色薔薇。
滿地綻放的薔薇花散發(fā)出一股足以將一切吞噬的絕望氣息,那股氣息從地上慢慢升騰,升騰,然后落入皇洺翼黑曜石般漆黑晶亮的眼里。
那樣絕望的眼神,仿佛能將所有的愛毀滅。
皇洺翼站在我面前,無比冷漠地說:“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那樣冰冷的話語,恨不得讓我立刻死去?!?/p>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明明恨不得殺了我,剛剛在小巷子里的時候卻又要救我?為什么要把我護在身后?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難道他救我只是為了能夠親手毀了我?
皇洺翼強大的恨意糾纏著我,讓我無法掙脫。真的好累,好累。
不可以當(dāng)成忘記了嗎?
不可以就把我當(dāng)成Sara嗎?
不可以當(dāng)成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我無力地垂下眼,淡然地說:“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了?”皇洺翼讓人心生恐懼的笑聲又一次響起,他湊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不,還沒有結(jié)束呢!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雪、櫻?!?/p>
皇洺翼的話在我的耳邊炸響,我的心猛地一驚,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努力壓抑住自己眼底的恐慌。
吱呀——
病房的門開了,打斷了我和皇洺翼之間對峙的詭異氣氛,真央抱著一大堆零食神色不明地站在門口。
我收回目光,換上一副淡淡的表情。
皇洺翼的嘴角邪邪地彎了彎,然后直起身,像看著一只被他牢牢掌控了的獵物一般戲謔譏諷地看了我一眼。
“再見了,Sara!”他嘲弄地說出我的名字,然后冷漠地轉(zhuǎn)身離開。
皇洺翼走后,真央只是探尋地看了我一眼,見我的神情淡淡的,她也沒有問什么。只把手中一大堆東西遞給我。
我一邊接過東西,一邊在心里暗想,真央是什么時候站在房間外的?我和皇洺翼之間的話她聽到了嗎?
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飛快地瞟了真央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我暗暗放下了心。
她應(yīng)該沒聽到吧?
我和皇洺翼……
一想到皇洺翼,我的太陽穴頓時爆裂似的痛起來。我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抬起手揉額頭的兩側(cè)。
“怎么了?”一雙纖長溫暖的手貼在我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著。
“沒什么,就是頭突然很痛。”
我抬眼,真央溫暖的臉映入我的眼簾,一股暖流溢滿了我的心,漸漸地掩蓋了剛剛被寒芒刺過的疼痛。
良久,我輕輕推開真央的手,感激地說:“舒服多了。謝謝你,真央?!?/p>
“不用謝啦!”真央收回手,把放在桌上的零食拿到我的面前,說,“既然頭已經(jīng)不疼了,那么,就快點吃東西吧!”
我看著堆在自己眼前的一大堆零食,有些無奈。
“真央,我只是沒吃晚飯而已,這么多東西我怎么吃得完???”
“我知道?。∧阒皇菦]吃晚飯而已。”真央不以為然地說。
“那你還買這么多東西?”我睜大了眼睛。
“都是宮晨勛那家伙啦!說什么你沒吃東西,還受到了驚嚇,所以要多吃點東西壓壓驚。真不知道他腦袋里都裝了些什么,糨糊嗎?”
“那你還按照他說的去買這么多東西?”
“我……你快點吃啦!”
第二天,在我的堅持下,宮晨勛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Sara,你的腿不方便,我有一個更好地幫你移動的方式。”宮晨勛仰著一張瀟灑不羈的臉,壞壞地笑著。
“我的腿已經(jīng)沒事了。”看他壞笑的樣子,根本不用想,我立馬拒絕了他的“善意”。
“不行。反抗無效。”說完,宮晨勛向我走來。
不會吧……
難道他要……
在我的猜測中,晨勛如我所料一把抱起了我。他綻放出天真的笑容說:“你看,這才是最好的移動方式。”
我瞪著他,然后認命地接受了,任由他抱著。一旁的護士小姐們眼冒桃心,花癡般尖叫著……
“好帥??!傳說中的公主抱!”
“笑容好迷人哦,聲音好磁性哦!”
“簡直就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為什么抱著的人不是我呢……”
“得盡快離開這里才行,我快被這些肉麻的眼神惡心死了。”真央抽了抽嘴角,冷漠地掃了護士們一眼。
感受到真央身上令人震懾的氣場,護士們紛紛住了嘴。
就這樣,我一路忍受了無數(shù)人曖昧的視線,被宮晨勛抱回了家。
到家后,我窩在大大的沙發(fā)上,用柔軟的布擦拭著心愛的小提琴。窗外寒冷的風(fēng)被阻擋在外,屋內(nèi)溫暖如春。
輕觸著冰冷的琴弦,我不禁有些失神……
“不,還沒有結(jié)束呢!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雪、櫻。”
這句話突然在耳邊回響,我的腦海里不禁又閃過了皇洺翼的面容,他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像一把冰刀般刺入我的心,似乎恨不得我立刻死去。
不自覺的,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攥住小提琴。手指重重地按壓在小提琴的弦上,琴弦發(fā)出一道沉痛的低吟。
聲音那么纏綿悲痛,似乎沒有盡頭。
“Sara,你怎么了?”真央聽到聲音,探究地看過來。
“嗯?”我猛地松開手指,看向她。
真央拿著消腫的藥,滿臉疑惑地站在我面前:“你的膝蓋還沒有消腫,醫(yī)生說回來后要擦點藥?!?/p>
“哦,謝謝?!蔽业拖骂^掩飾剛剛不安的情緒。
咚咚咚……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柔的敲門聲。
“等等!我去開門!”回到家一直在睡覺的晨勛,這時穿著睡衣走了出來,聳肩說話的時候,沒睡醒的眼底閃爍著性感的微光。
晨勛就是這樣,即使邋遢地穿著帶補丁的衣服,那種性感不羈的氣質(zhì)還是能讓無數(shù)人臉紅心動。
“咦?是你?”他打開門后詫異地說。
那種詫異的語氣引起了我和真央的注意,我朝門口看去。
“穆莎?”我疑惑地看著門口嬌小的身影。
“嗯,是我?!蹦律吹轿液螅樕像R上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Sara,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你說呢?”宮晨勛靠在門邊,睡衣的領(lǐng)口微微敞開著,露出好看的鎖骨。由于他剛剛睡醒,聲音有一種性感的沙啞。
真央無語,冷冷地瞥了宮晨勛一眼,拿著沙發(fā)上的抱枕丟了過去:“回去繼續(xù)睡你的大覺,不要沒品地調(diào)戲小女生?!?/p>
穆莎微微紅著臉,視線都不敢定在晨勛身上,她怯怯地說:“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呢!快進來吧!”我在心里微微嘆口氣。
為什么她還要來這里?
穆莎看到我的笑容后,稍稍放下了心,徑直朝我走過來。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她笑瞇瞇地看著我,認真地說:“Sara,昨天的表演洺翼很喜歡,他很開心。謝謝你!”
說起皇洺翼的時候,穆莎的眼里閃爍著甜蜜的光芒。
從她的眼神里,我就知道皇洺翼在她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讓我覺得他們是多么完美的一對,讓我差點以為……
昨天晚上皇洺翼充滿恨意的話語只是我的夢魘……
“為了表示感謝,我想邀請你今天去我家吃飯,可以嗎?”穆莎揚起感激的微笑,充滿期待地問。
“謝謝你的邀請!請我吃飯就不用了!”我淡淡地拒絕了。
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靠近皇洺翼,以及他身邊任何相關(guān)的人。本來回到這里我只是為了再看一次“櫻空之雪”而已……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一點關(guān)系,我只想平靜地生活……
穆莎臉色瞬時黯淡下去,低著頭說:“我一直想問的,你是不是不喜歡我,Sara。但當(dāng)我第一次聽到你的琴音的時候,我就很想和你成為朋友。”
穆莎臉上難過的神情讓我一瞬間有些心疼。
我很想跟她說,不是這樣的,穆莎,我也很想跟你成為朋友。
我很想看著你一直保留著這樣純真、這樣善良的樣子。
可是……
最終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沉重地緩緩地點頭,答道:“好吧?!?/p>
車剛停在穆莎的家門口,一位很有氣質(zhì)的中年婦女就迎了出來。
“莎莎,回來了,快來抱一下,想媽媽了沒有?”中年婦女擁住穆莎,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媽媽,我有朋友來了呢?!蹦律吹轿乙恢蹦曋缓靡馑嫉鼗卮?。
“沒關(guān)系?!蔽亿s緊回答說,“阿姨好,我是Sara?!?/p>
“聽說你幫了我們穆莎很大的忙,真是謝謝了?!蹦律膵寢寣ξ覞M意地點點頭,“你和我們穆莎什么時候認識的……”
“媽媽,我?guī)ara四處看一看,等飯好了,就叫我們?!蹦律驍嗨龐寢尩脑挘缓罄?,飛快地離開了這里。
“Sara,我們再不走,等下我媽媽就會詢問你一大堆問題?!蹦律瘜ξ彝峦律囝^,說,“其實哪有這樣刨根問底的,她對我保護太過度了。”
“沒關(guān)系,其實我很羨慕你,我已經(jīng)忘記我親生媽媽的樣子了。”我略顯失落地說。
“嗯?”穆莎吃驚地問,“你現(xiàn)在和你爸爸在一起嗎?”
我搖搖頭,苦澀地說:“我小時候流浪街頭,被現(xiàn)在的養(yǎng)母撿到的。以前,記憶里似乎還有一點媽媽的影子,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了?!?/p>
“這樣說起來,我的確要幸福很多。”穆莎邊和我說話,邊帶我來到了后院。我一眼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里種滿了櫻花樹。
我疑問道:“你喜歡櫻花?”
“嗯。我喜歡櫻花是因為洺翼喜歡,說起來,我和洺翼的相識也是在一棵櫻花樹下呢?!蹦律療o比幸福甜蜜地回憶著。
我看著那樣純真美好的樣子,突然覺得很親密很熟悉。
似乎很早之前就應(yīng)該認識一樣。
接著,穆莎還帶我參觀了她的房間,那簡直就是一間公主房,被裝飾得如童話般完美。這就是幸福吧?我多么希望我的幸福也這么簡單:一個關(guān)心自己的媽媽,一間溫馨的房間……
快開飯的時候,穆莎家還來了一位客人,那人綻放著明亮驕傲的笑容,一雙閃爍著微光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是美萱。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Sara。美萱就像一個姐姐一樣,很照顧我哦。”穆莎開心地介紹著。
我怔怔地看著美萱出神,不知道如何開口。
“怎么?你們……認識嗎?”穆莎看著我的神色,疑惑地問。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美萱朝我伸出手,禮貌地說:“初次見面,請多多關(guān)照。”
我的心驀地一緊,美萱,她真的很厲害……
能夠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裝得滴水不漏。
“請多多關(guān)照……”我木然地回答。
就這樣,我們加上穆莎的媽媽一共四個人,各懷心事地吃完了飯,其間還好有穆莎一直說話,不然飯局會變得很尷尬。
因為美萱在場,我也不想再多逗留,但還是被穆莎強留下來一起喝下午茶。要知道,她只要綻放臉上溫暖甜美的笑容,任何人都難以拒絕。
我們坐在二樓寬敞的陽臺上,雅致的茶杯里升騰著淡淡的白霧。和美萱坐這么近,她的每一個表情,我都那么熟悉。
不……還是有些東西改變了,很陌生,讓我無法猜透。
“你……和皇洺羽怎么樣了?”趁穆莎去洗手間,我忍不住關(guān)心地問。
“皇洺羽?不好意思,這個人……我并不是很熟?!泵垒嫖⑽⑿χ?,令我吃驚地回答。
“不熟?你不是喜歡他嗎?”我愣愣地看著她,怎么可能……那個時候,他們明明……
美萱,你到底在說什么?
也許是因為看到我發(fā)愣的神情,美萱對我露出了一個憐憫的表情,輕聲說:“看你這么傷神的樣子,悄悄告訴你吧,我喜歡的只有一個人,從頭至尾沒有變過,那就是第一個拒絕我的人。”
美萱的話,就像一個炸彈投放在我的心里。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第一個拒絕她的人不是皇洺翼嗎?她說的是皇洺翼嗎?可她那時候明明告訴我和皇洺羽在交往啊!
為什么會是這樣?
我的思緒亂成一片,正要繼續(xù)追問,穆莎卻在這時回到座位上。美萱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轉(zhuǎn)頭對穆莎開始竊竊私語。
就像一個親切可愛的姐姐……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似乎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和美萱。以前的美萱也是這樣在我身邊,像大姐姐一般照顧我。
可是她的那句話——
我喜歡的只有一個人,從頭至尾沒有變過,那就是第一個拒絕我的人。
總會讓我隱隱不安。
是我的記憶出錯了嗎?還是哪里出了問題?
如果美萱喜歡的人一直是皇洺翼,那兩年前那件事——那件讓我直到今天都不敢再去回憶的那件事——又算什么呢?
兩年不見,我已經(jīng)無法猜透美萱在想什么了。
以前的一切和現(xiàn)在的一切,似乎都隱藏著我不知道的事情……